苏林走出桥洞，左看右看，没看见小N，感觉很奇怪。暗夜在夜间的视力很好，基本上可以无视黑暗，何况傍晚。苏林一发狠，用瞬移的方法，以桥洞为圆心，一遍一遍地画着扩大的螺旋圆圈，在周围1公里的范围内进行地毯式搜索。结果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现在是傍晚，小Ｎ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能跑到哪里去？苏林很担心。他也说不出为什么，他可不认为是因为小N管自己叫“爸爸”。他现在都还觉得那个“爸爸”憋得慌。
苏林心里很不舒服，再次一发狠，把半径范围扩大到５公里。都已经到城区了。还是没发现小N。她脑子不怎么好使，会不会被人贩子骗去了？自己睡觉之前嘱咐她就好了，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苏林忽然有点伤心起来，又有些烦躁。
暗夜有一个特点，就是，人类的各方面能力都能得到加强，比如力气、速度。同时，人类的弱点也会得到加强，比如暴躁、愤怒、悲伤。人类只会伤感的事情，暗夜会痛哭流涕；而人类都会愤怒的时候，暗夜就会完全丧失自己，进入嗜血的狂暴状态。这也是为什么暗夜会关闭自己的情绪。但是苏林不希望自己变得不像一个人类。
本来，苏林已经初步控制了一些。但是与林肯一战，二级嗜血和三级嗜血相继失控，造成很严重的后果，让苏林的状态又变得不稳定起来。
小N的丢失，让苏林变得又伤心，又烦躁。此时的他就像一个完全不会控制情绪的菜鸟。渐渐的，那种控制不住的杀戮欲望占了上风，苏林开始进入狂暴状态。
他想起来，刚才搜索小N的时候，看到一个灯火通明的赌场。嗯，凡是赌博的，都不是好人，都该死。苏林想道。苏林几个瞬移，冲进赌场，不管三七二十一，不论好坏，全部杀了。即使他不需要吸这么多的血，但是他已经暴怒得失去了理智。
正在苏林发狂的时候，林肯出现了。
林肯是一个有组织的暗夜猎人，在固定的几个城市间活动。不像苏林那般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事实上，苏林的活动范围也一直在不多的十来个城市打转，他不想离开宁小兰太远。在此刻的苏林眼里，林肯只是一个还未被杀死的赌徒。苏林施展瞬移，准备欺身而上，一击毙命。
不过，林肯更快，就在苏林将动未动的时候，出手了。林肯只用一根木锥就把苏林钉在了地上，木锥扎进了苏林的小腹，不是致命伤。苏林也顿时清醒了过来。
苏林不敢奢望林肯会放过自己，双手拼着强烈的腐蚀，想要将木锥拔出来，无奈木锥纹丝不动。林肯慢慢地向苏林走过去，一脸的愤怒。不过，林肯的愤怒带着沉稳。苏林心一横，身体向上一抬，让木锥直接通过腹部，从背部出来。然后，施展一个瞬移，原地消失了。
林肯看着苏林留在地上的木锥，拔了出来，摇摇头，离开了这里。然后，他拨了一个电话，地方警局会派人接管这个地方，至于安排一个什么桥段，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大概会是黑帮火拼吧。
苏林不敢回桥洞，怕林肯追上自己连累了小N。他不确定小N会不会找回去。万一她在某个自己忽略了的地方呢？所以，他找了一个地下涵洞，藏了起来。
因为伤势严重，他不得不把涵洞里面有血的动物都吸干了。后半夜的时候，他恢复了一小半，才敢回桥洞。
苏林放不下小N。否则，他完全可以逃到另外一个城市去。
他并不能意识到，这时候，自己的任何一种情绪都会被放大。只有意识到以后，才会有意识地锻炼，变成人类感情模式。
他感到很孤独。
小兰回家之后，他就一直流浪，杀人吸血，被猎人追杀。每一天的情感体验都是大喜大悲，大起大落。他没有任何朋友，也不信任任何人。就像方才，林肯放过自己一次，但是他不相信会放第二次。他每隔几天就要杀人吸血，虽然都有很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毕竟是杀人。只有小N一点都不怕自己，还跟自己说话。虽然有时候对话很蛋疼，但是很温暖。
苏林来到桥边，不敢瞬移，也不敢倾听，把全身的感官都压缩到普通人的水平，甚至更低。然后才慢慢地走向桥洞。
桥洞黑乎乎的，他连视力都压制了。他生怕看到一个不好的画面。他仿佛已经看到空荡荡的桥洞，又仿佛看小N各种方式地撒着娇、卖着萌，围着自己央求。他仿佛看到昨天吸血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其实并没有出现，只是自己的幻觉。他伸出说，哆哆嗦嗦地摩挲着掀开布帘，又爬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摩挲着摸到毛毯，再哆哆嗦嗦地向毛毯上摸索着。
没有人。
苏林哭了，哭得很伤心，以至于嚎啕大哭起来。
“爸爸，你怎么哭了？妮妮都被爸爸吵醒了呢。”小N慵懒的声音在苏林耳边响起。原来，她睡觉滚出了毛毯。
苏林一把拉过小N，继续嚎啕大哭起来。这时候，他才放心地打开所有感官，感受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
“爸爸，你把妮妮抱得喘不过气来了。”小N说道，然而，并不推开苏林。
苏林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度伤心了，力度也掌控不好，于是，他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并且松开了小N。
“妮妮，你上哪儿去了呢？爸爸以为你丢了。”苏林问道。
“嗯。”小N说道。苏林并没有生气，而是轻轻地抱着小N，嘴里自称爸爸，实际像个孩子。
然后，小N自己主动说话了：“妮妮知道爸爸要吸血，就到下面的河里捉鱼，然后看见爸爸在不停地转圈，觉得爸爸一定是在做重要的事情，就没喊爸爸。”
原来如此，苏林想道。他并未意识到，为什么小N可以看见自己转圈。自己也绝不会想到小Ｎ会去河里去捉鱼。12岁的孩子，能捉到什么鱼？她又不是暗夜。
“以后不要捉鱼了。”苏林板着脸说道，然而，这种脸色一会儿都维持不下去。
“爸爸你看，妮妮捉了好几条鱼呢。”小Ｎ指着桥洞一角，说道。苏林看了看，那里确实有几条巴掌大的小鱼。苏林很感动，他有一个好主意。
“妮妮，爸爸来教你烤鱼吃，好不好？”苏林说道。这时候，苏林打心底里接受了“爸爸”这个称呼。
“好。”小N欢喜地说道。
“咦，你不说嗯了？”苏林发现刚才小N说了个“好”，心里非常欢喜。
“嗯。”小N又说嗯了。
苏林也不在意，吩咐了小N几句，就出发了。烤鱼可不能凭空烤，必须到城里去一趟。他先到城里的超市顺了几包调料、一个打火机和一个烤肉架，又到一个烧烤摊顺了一把竹签和一箱子木炭。
回到桥洞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多分钟。他又亲自下河，抓了好几条大鱼才罢手。暗夜很忌讳水的，虽然不会让自己受伤，但是那种感觉就像人泡在潲水地沟油里面一样，甚至更糟糕。为了小N，苏林忍了。
苏林在桥洞外面弄出一个平地，把烤肉架放好，将一部分木炭放在下面。又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两块石头当凳子，叫小N坐在上面等着。然后，苏林又到河边把竹签子和鱼洗干净，用竹签串好鱼，再来到烤肉架边上。
看到苏林一切都准备妥当，小N拿出一张纸和打火机，说道：“爸爸，妮妮来点火。”
苏林开心地摸了摸小N的头，说：“好的，妮妮来点火。”
小N点燃纸，放进架好的木炭下面，又放一些事先准备好的干草和小枝条，不出几分钟，木炭就燃起来了。等到干草和小枝条完全烧尽，不再有多余的烟，苏林才把串好的鱼一串串放在烤肉架上面。
苏林把顺来的调料都拿了出来，全都撕开一个小口子，然后下意识地问道：“妮妮喜欢什么味道呢？”
“甜味、芝麻酱、蒜蓉、还有咸的。”小N掰着手指头，认真地说道。
“好呢。”苏林很开心，因为这次小N又没有回答一个“嗯”字。
鱼肉串是事先分类串好的，鱼头是一类，鱼身是一类，连鱼尾巴都有一类。每一串的肉也不算多，这样就可以做很多串。苏林每一样都烤了那四种口味的，然后再烤自己喜欢的麻辣味和香辣味。虽然带了孜然，但是俩人都不喜欢，就浪费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小N忽然说道：“爸爸，抱抱，妮妮冷。”
苏林忽然想到，石头凳子是很凉的，自己是暗夜，感受不到，小N却是受苦了。说来也怪，小N从不觉得自己冷。于是，苏林从桥洞拿来毛毯，裹住小N，只露出头和两只手。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一大推的木头放在一边，在烤架之外又烧了一堆火。最后，苏林把小N抱在腿上，接着烤鱼吃。
等到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地上已经满是鱼刺和鱼骨头了。
本来木炭已经熄了，苏林后来又添了一些干木头，烧成了两堆火。暗夜是很怕火的，一整夜，包括烤鱼，苏林都是受煎熬的状态。但是，看着怀里安静地睡着的小N，苏林觉得一切都值得。
他记得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也是这样，宁可受苦也要陪着自己，美其名曰：“舍命陪君子。”
似乎，应该是很久以前了，那时候，我还是人类。苏林想道。
太阳快出来了，该睡觉了。
…………
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林肯正在几个人的面前站着，一声不吭。而那几个人都坐在一张桌子背后。
“林肯，你不应该失手的。”一个长者说道。
“他太狠了，把自己腹部都撕穿了，这一点出乎我的意料。”林肯说道。
“杀人如麻，这种暗夜，必须用阳光来洁净他的罪恶。”一个中年人说道。
“但是，他本性不坏。”林肯小声说道。
“32条人命，你说他本性不坏？”一个年轻人说道，“哪怕他是天大的善人，暗夜都是该死的。”
“班杰明，就事论事。”刚才那个长者训斥道。
“是，韦长老，班杰明知罪。”年轻人班杰明说道。
“这样吧，班杰明，你去解决那名暗夜。”中年人说道。
“是，父亲。”班杰明说道。
长者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看着林肯，说道：“林肯，你去图书馆思过一个月吧。”
“是，韦长老。”林肯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