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屋山头,自从前夜野王城内传来将士怒吼之后,赵相蔺相如便心中隐隐不安起来。而今日一早,斥候又报秦王政派了老将蒙骜前去解荥阳之围,更是导致心神不宁。
王屋山行辕内,牛油灯烁烁发亮,照亮了帐内悬挂的野王地图。
只见蔺相如此刻已经凝望眼前地图多时,却是面容不展,半晌,摇头轻声一叹,便让人收起地图,转身对着身后国师黄襄子说道:“这次布阵,是反其道而行之,打破了野王城的阴阳互生之局,让城内阳气下降,阴气上冲,形成阴不交阳,阳不函阴的格局,以便断绝城内水源,但国师此阵虽好,老夫就怕他们狗急跳墙出城死战,万一他们出城死战,我大军必生异数!”
黄襄子闻言气定神闲,端起杯盏,将其内大月名酒月光寒,一饮而尽,赞美道:“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国师现在还有心情饮酒,蒙骜已经在荥阳摆开兵阵,一旦王翦之危接除,大军夜渡黄河,便可兵临野王,到时候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蔺相如听闻黄襄子品酒,有些气急败坏,更是埋怨起来黄襄子。
黄襄子看着蔺相如焦急的摸样,也不再逗他,手指野王外地大阵,长声笑道:“蔺相可知我这野王城外的大阵?”
“羚羊挂角?”蔺相如早就知晓,可不知黄襄子发问又是何意?此刻听他说及此阵,心中却对这个阵不看好,有些小觑了黄襄子。
天下诸子百家,都说墨门大抵是一些奇能术士,可寻龙布阵,屠城绝户,可眼下这大阵已经布了十多日,那野王除了断水以外,还没看人家怎么死绝!
黄襄子一瞧,嘴角上扬,自然看出蔺相如小觑了墨门,也不解释,转身对着一旁士兵吩咐道:“将准备好的黑马血跟黑狗粪贯入四极阵眼。”
“诺!”士兵闻言急忙转身走出。
黑马血?蔺相如心中不解,这黑马血跟黑狗粪有何用?却是不好意思再问出口,只能在那里干着急。
黄襄子也不继续调侃他,自顾自解释起来:“蔺相有所不知,我这大阵,阳气从风行,阴气从水走,那围困野王孤城的四座羚羊头颅大旗,就是此阵的四极阵眼,也是野王城的水龙脉之龙喉。只有将黑马血跟黑狗粪这两样东西放在阵眼,就会污浊了水龙喉,将水龙变成污龙,阴气邹升,而再布下青铜鬼阵,祭出飞天夜叉,到时候蔺相只管攻城,他们不攻自破!”
言罢黄襄子下令:“去将王屋山北侧的八村千户百姓全都杀了祭旗,炼制鬼旗幡。”
“全部屠尽?”蔺相如一听心中骇然,屠八村炼制鬼旗,怕是有伤天和吧?可一想这是为了破野王城,心中又是转忧为安,窃喜起来,只有野王城破,他就好跟赵王解释,毕竟八村人命也不过千人,杀了就杀了。
想着,对士兵下令,命其布好攻城器械,等待军令一下便全力攻城。
此时野王城内。
扶小苏见士兵都运转起来,准备守城攻阵,自己便带着小齐子跟李莫白去了城中正中的一口枯井。
这枯井十多天前还是一汪清泉,可自从蔺相如那个破阵一摆,这井口不出三日,居然慢慢干涸枯萎起来。
李莫白蹲下身子,望着这口枯井,只见井口隐隐泛起了白色煞气,心头大叫不好。
扶小苏不会阴阳家那等望气之法,但看李莫白脸色就知道发生了异变,急忙开口问道:“怎地?我说的天心破水难道不行?”
“不是……”李莫白在井口壁上抓了一把,放在鼻尖嗅了嗅,脸色骇然,惊呼道,“黑马血,黑狗粪……”
“黑马血,黑狗粪?”扶小苏也是心底骇然,这两样东西可不是好东西,一般都是用来起尸的阴寒污秽之物。
难道城内风水又突生变异?
李莫白看了一眼也凝重起来的扶苏,指了指已经泛黑的井壁,凝重说得:“古书中讲:黄富贵而青贫贱,赤三衰而白死绝。这野王城临黄河,地下原本是一条水龙脉,城内泛碧光,可自从羚羊挂角的绝户阵一布,这城内的水龙脉就被一条无形的锁链锁死,不出十日,地气已经泛白,正是死绝之兆。而如今定是有人用黑马血跟黑狗粪污秽了地水龙脉,导致风水变异,只怕我们时间不多了,不出两日,这城内死尸必然煞变。”
扶小苏闻言一话不说转头向着城主府走去,来得房间内,拿起青铜古书,拼命的摇了摇,希望看到破解之法,可是青铜古书却是如同沉睡一般,不见丝毫预兆。
“他娘的,什么破东西,不用的时候你灵,用你的时候你反倒不灵了!”扶小苏气急,将青铜古书扔在床榻之上,坐在一旁想法子。
李莫白等了片刻,见扶苏也无计可施,便咬了牙说道:“如今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管它什么,先布了天心破水的阵法再说!”
扶小苏见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便让李莫白先布上阵法,今夜出城再破阵看看,实在不行就只有强攻了!
李莫白见扶苏决定,便让人去灶台取来锅灰,城内又没有水可用,可好在在追风马有灵性,便取了马尿,径直走到城中古井前,凝目四下看了看,指了指东方方向说道:“乾南坤北,日出东方为离位,日落西方为坎位,西北昆仑山为艮位,东南大海为兑位,西南多风为巽位,东北多雷震为震位。野王城气由西北转向东南,此处属上风上水之地。”
一番念叨,李莫白心中有了谱了,便让人取来马尿,按照乾坤坎离方位一一摆好,用锅灰相连,围出一块直径八尺又八的圆形空地。
弄完这些,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把老碱盐,抖手洒在了正西兑位和西北乾位,又从一旁的砖石中检出几个鹅卵石,投在了西南坤位跟东北艮位,接着截断了城中枯死的柳树枝条,插在了正东震位跟东南巽位。
扶小苏看得好奇,小齐子更是目瞪口呆,不知道李莫白在搞什么名堂,难道就凭这撒一把盐,插几条柳树枝,就能阻挡十万赵军不成?
李莫白无言,等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一声咋喝,只见枯死的柳树枝条居然无风自动,那盆中的马尿开始自动旋转起来。
小齐子心中啧啧惊奇,瞪大眼睛,着实是费解。
扶小苏却是见怪不怪,这天心破水并非戏法,而是风水术中入门的御气阵法,主要用来控制气场流转、阴阳转换。
此刻李莫白按照扶苏提示,布下天心破水的御气阵法,转换了野王城的风水地气,只不过功效不显。
扶小苏忧心忡忡,眼见天色将晚,城外隐隐传来了狼哭鬼号的惨叫声,听得城内军士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再说野王城外。
黄襄子前一刻夸下海口,扬言今晚之后,野王城便可不攻自破,到时候赵军入阵攻城,必十拿九稳。
之后取来鬼旗幡,让人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插下了招魂幡。
只见野王城四周,顷刻扬起斗大的旗幡,随风飘扬,暗合天罡北斗星宿的阵势,而后百余名士兵,却是推着牛车,将八个青铜巨人摆在了野王城下。
那八个青铜巨人各个青面獠牙,面目狰狞,一靠近就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咚咚咚”赵军梆子号敲响三声,蔺相如作壁上观,就等着这个大赵国师一显神威。赵****既然极力推崇墨门,想必应该有他的独特之处。而赵国长平一战后,跟秦国互有胜负,此次如果拿下野王,取下荥阳,就可直逼河内郡。
城外布兵摆阵,城内也是积极响应应对。
扶小苏眼见此时已经日落昏黄,阴云密布,便一声令下,让各军伍长纷纷列队。须臾之间,不到三万军士,已然在野王城内排列整齐。
随着一声梆子号声,远处弓箭手推着强弩车在吊桥后静静等待。一旦城破,他们将是最后一道屏障。
只见那强弩车高三丈,用牛筋为弦,青铜为箭。
这箭叫做锥骨箭。
全才八尺九寸,箭杆以杨木制造,呈现菱形,箭羽以金雕翅羽制成,夹于箭杆尾端,穿透力跟杀伤力闻名六国。
但更为狠辣的却是公输家族亲制的椎骨箭头。
箭头如耙型,共有九个钩齿,每个钩齿上带有锋锐的倒钩,两旁还有血槽。一旦穿进皮肉,箭杆虽然极易拔出,但是带有倒钩的箭头却会深深镶嵌肉中,血流不止。
扶小苏看着这八架大型箭弩车,隐隐将希望寄托在了这个上面。
“自己嗝屁不嗝屁的,就看今夜能不能守城破阵了。不然只怕自己是历史上第一个倒霉的太子,还没有登基就死在敌军手里。”
一番嘀咕下,全城三万将士全都屏住呼吸,凝望城头的观旗手。如果敌军进攻,旗手传令,他们就要守城杀敌。
野王城内一时间气氛凝固,唯闻士兵的急促的呼吸声。
扶小苏高坐在战台上,额头也隐隐冒汗,一旁的李莫白怀中抱剑,孤傲的站立一旁。小齐子急忙拿起羽扇,给扶苏扇凉。
顿时阵阵阴风吹来,吹得扶小苏脊梁骨发寒。
“小齐子,你说我们能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吗?”扶小苏心中没底,向着一旁的仆人小齐子问道。
小齐子心中也没有底,但还是充满笑容的回答道:“主子你洪福齐天,将来还要做大秦的君上,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希望如此吧!”扶小苏不在多言,只是静心等候。
夜半三更,士兵有的已经熬不住,昏昏欲睡,就在此时,阵阵鬼哭狼嚎的怪叫传来,听得众人齐齐一惊。
扶小苏也是浑身一颤,瞪大眼睛,看着漆黑的野王城,急忙大喊道:“点火把,点火把!”
顿时各军点起了通红的火把,将夜晚的野王城照的灯火辉煌。
突然,一声士兵惊骇的大叫传来:“死……死人啦!”
“嗯?”李莫白闭着的双眼徒然睁开,整个人如同一阵强风,快速的向着骚乱的城角跑去。
扶小苏也是紧紧握住手中短剑,跟着向着事发异变的地方跑去。
这地方是城门角,背阴的地方,不容易引起人察觉。
扶小苏拨开惊骇的士兵,走上前,只见李莫白正在查看一具死尸。
那死尸显然是城头上的观旗兵,此刻却是头颅炸开,面目被啃的血呼啦一片。
扶小苏看得恶心之极,咧嘴大骂:“他娘的,谁又违抗军令,吃人肉啦!给老子站出来,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
只是还没说完,就听李莫白凝重的说道:“此人不是人吃的,怕是……”
扶小苏闻言心中一震,扭过头看着那死尸,只见那死尸脖子上留下清晰的五个阴青的爪印,显然不是人手,倒有些类似猴子。
可是野王城虽然背靠王屋山,但猴子也不会半夜下山吃人吧!
扶小苏不明就里,急忙问道:“李莫白,这是什么东西!”
李莫白冷哼一声,四处环顾,让大家小心,却是面色凝重的吐出四个字:“飞天夜叉!”
“飞天夜叉?”扶小苏揣着糊涂,这飞天夜叉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