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向来都不会安安静静，如今已经第五轮医疗改革，说起来看病依然是老大难，像静海市第一人民医院这样的三甲医院，即便凌晨三点的急诊室依然人声鼎沸，哭闹的小儿声遏行云，酒后发疯的醉汉在走廊里跌跌撞撞，混着着痛苦的呻吟，让拥挤的急诊大厅像菜市场似的熙熙攘攘。
林医生从抢救室里冲出来，急吼吼地问杨竹：“他在安排消化内科收治，什么东西中毒的可能性比较大？有没有食品样本化验？”
杨竹没有呆在陈灵身边，自然不清楚情况，便问大刘：“他吃了什么东西？”
“没有！真的什么也没吃！到了酒店，水也没喝，我亲眼看着！”大刘就差发誓了。
“他醒了吗？我再去检查他一下。”杨竹用询问的语气征求林医生的意见，这是他的场子，回回上他急诊室砸场子也不是个事儿，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到，杨竹从林医生暴躁的态度里总算学乖了一点。
林医生知道他们办案，也不好拒绝，假装输入病历顾不上回话，就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杨竹刚学乖一点又原形毕露，直接从林何曦手里抽走平板，推门进急诊抢救室，林何曦望着空空的两只手，真是拿这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女法医没办法。真不愧是岳迩心心念念的人，都一个德性。
陈灵躺在病床上，半眯着眼睛，也不知道是醒了还是没醒，右手挂着吊瓶，泛紫的嘴唇微张着。杨竹把基础检查的每个数据都看了一遍之后，伸手抬起他的下颌，观察他颈部，有一道1cm左右的条形伤疤。这道伤疤引起了杨竹的注意，联想起梁予安说他成了聋哑人，这伤痕更像是破坏了他声韧带的创口。
“梁队，你们进来一下。”杨竹打开门把外头站着的梁队和大刘叫进来。
大刘指着床上躺的陈灵，不解地问：“有什么大情况？”
“他的喉部有伤口，你注意到了吗？”杨竹指了指他的下颌部，然后将他的头推到一边，指着耳朵后面一个不到0.5厘米的圆形伤疤，说：“这里恰好也有一道伤口，左耳这里也有。22年前他还是个正常人，现在成了聋哑人，是他或者有人故意弄坏了声韧带和听觉神经。”
突然陈灵睁开了眼睛，既不说话也没反应，像一具死尸般盯着杨竹。
“会不会是被他两任妻子的娘家人报复？”大刘提出了最普遍的猜测。
“我只能说不排除这个可能。”紧接着杨竹抓起他的左手给两人看，说：“他的手部很干燥，有脱皮，还有一股凡士林的味道。经常做生物、化学实验的人，基本上离不开凡士林。这位生物学教授，起码最近几天内还接触过实验用品。”
大刘点点头，说：“抓他的时候他就在自己一个屋子里捣鼓瓶瓶罐罐。”
杨竹放下陈灵的手，说：“明天早上带我和岳博士过去做现场勘查。”
“都已经封锁起来了！”大刘说。
“送他去消化内科，大刘你照看他，我先回局里，有什么事打电话我马上过来！”杨竹说罢走出急诊室。
林医生一挥手，护士跟着进去把人推出病房，大刘就守在床边一路小跑。梁予安像个保镖似的跟在杨竹身后，安安静静走路不说话，杨竹拎着包坦然地向公安局走回去，同样一句话也不讲。
到了公安局楼前，梁予安终于憋不住问杨竹：“雁姿的事，你会帮我忙吗？”
“等我忙完手头的事再谈。”杨竹瞥他一眼，语气里生疏得好像是陌生人。
她说完就向着法医中心走去，这条路不足一百米，杨竹遥遥地看见三楼的三号解剖室灯火通明，一时间心里起来了疑心，加快步伐向法医中心走去。到达一楼后，杨竹看了一眼大门边的安保灯处于绿色的明亮状态，壮着胆子上电梯，她对法医中心的安保措施还是有信心，倘若是个人就能瞎闯，人家也不会派蝇式飞行器进来捣乱。
到了三号解剖室门口，大门敞开，杨竹朝里面探头看了看，是岳迩站在原本摆第二张解剖床的空位上，对着空中一顿瞎比划。
“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现在还在这里？”杨竹惊讶地问。
“老梁打我电话没打通，皇帝在充电，磁场干扰。充完电这家伙跑了，我接到老梁电话，他说叫你先去医院看了，我被吵醒反正睡不着，就先来局里。刚好想到个东西，我们过来一起看看！”岳迩对着杨竹招招手，有些兴奋地说。
杨竹走进解剖室后，打开通风，顺手把门关了，将包也放到隔离区去，洗洗手回头问岳迩：“什么东西？”
“你了解Virtual Autopsy吗？”岳迩抛出一个问题。
“虚拟尸检啊！美国的法医协会跟几家大型的医疗器械厂商在开发的一套系统，利用磁共振扫描技术、数字剪影、电子发射断层扫描等等技术把尸体进行全方位扫描，然后不开膛剖腹就可以找出死因。不过这套系统噱头大于实践意义，很多时候尸体的手感质感不是机器能扫描出来的。其实说白了，跟我们现在用的这套全息扫描建模技术比较类似。”杨竹甩甩手上的水不以为然地说。
“我这套全息扫描其实加一些转换程序就可以当虚拟尸检系统使用，张涵和赵美文的尸骨已经没有了，我们这里倒是保存着扫描数据，不如把建模改成尸体三维展现，还原细节。”岳迩指着全息投影说。
“建模改成三维展现，有什么区别？”杨竹对电子产品一向不是很在行，听得有点蒙圈。
“建模那就是我扫描一下你的轮廓，大概告诉你哪儿哪儿长什么样子，组建好模块你去拼装。三维展现，就是尸体上是什么样子就用三维图体现出来，不过这个对扫描频率要求比较高。霍小兰还算勤快，三千多张足够我做一个还原度不错的三维图了。”岳迩骄傲地一挥手，他的上方出现了半截尸体的CG透视图。
“赵美文死前遭受了虐待，你看脊柱剪力骨折，肋骨骨折，居然这么多骨折！”杨竹对着透视图惊呼，这是她从业以来见到过骨折最多的尸体，尽管在干尸外形上看，赵美文似乎和一般死者并无太多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