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有个问题，如果季明河手中有枪，应该有六枚弹壳，这里只有五枚。”梁予安很快否决了自己的猜想。
杨竹的思维一下子也卡壳了，似乎这样真的说不过去，那么季明河手中有枪的推断不成立。她从卧室到窗台这段路来来回回走动，不时蹲下来观看血迹形态。当她聚精会神关注着血脚印的时候，发现羊绒地毯上有五个凹凸不平的痕迹，她站起来去拿平板电脑，调取痕迹轮廓。
“这是鞋印，凶手向明河走了五步。”杨竹说着，思路越发清晰起来。
“你的意思是，凶手走向季明河，对她做了什么？”梁予安有点不太明白杨竹想表达的意思。
杨竹专注地在平板上捣鼓了好一阵子，手指快速飞舞。她匆匆赶回法医中心，连身上的礼服和高跟鞋都还没来得及换下，宛如高楼大厦里的外企女白领。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她这样认真的神态。
杨竹看到了计算结果后，长舒一口气，说：“凶手的第一第二步步幅分别为为６７、５８厘米，这是一个走路步幅。第三个步伐幅度到达８２厘米，第四个步伐９２厘米，这是个后脚发力的跨步步伐，所以比走路步幅要大。第五步已经离季明河很近，５５ｃｍ。第五步的脚印轮廓与季明河的血脚印相距８厘米，也就是说这个时候，两个人靠得非常近。”
“一般人中枪之后的反应是逃跑或者躲避，季明河是冲着凶手跑去，这似乎不符合常理。”梁予安小心地说，用“似乎”显得语气没那么坚决。
“凶手从明河那里抢走了一样东西，她是在追凶手。凶手向她开了两枪之后，非常急促地冲向季明河，从她那里抢走了什么，明河想要抢回来，于是去追凶手，两个人发生了肢体上的接触，凶手倒向地上，而明河则因为重心不稳歪向窗户边，她应该是抢回了东西，抱着鱼死网破的心选择跳楼。这时候无人机拉住她，将她平稳放在遮阳棚上，利用机械臂取走了她手里攥着的东西。当时人声鼎沸，所以我们忽略了无人机的机翼声。”杨竹一点一滴把这些线索串联起来，慢慢把脑海里推测的画面描述出来。
梁予安觉得有道理，出于谨慎问了一个问题：“她会不会死了之后被人抛下来的？”
杨竹迅速摇头，说：“我很了解她的脾气，她从小就没受过委屈，性格极其固执偏激，做不出委曲求全的事，这一点跟我一样。假如凶手从她手里已经拿到了东西，完全可以把她的尸体处理掉，甚至不被我们发现。而且，岳迩也发现了无人机追季明河俯冲的图像。”
“那会是个什么东西？”梁予安不解地问。
杨竹无奈地看着他，说：“我怎么知道，等现场勘验的结果，也许有线索吧！”
“马德林的案子，你们不用追了，他没死，冥王星亚洲分部的老大，以前负责美洲分部，代号冥卫一。”梁予安冷不防地说。
话题转得太快，杨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瞠目结舌地问：“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冥王星组织的存在，但是他们擅长于伪装，很难从普通意义上的追踪找到他们的线索。丛科长提出了经济指纹的模型，由于他们手中控制各种不同的账号，不同级别和不同任务都会行成独特的经济行为模式。”梁予安说着就挠挠头，想找点简单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他并不精通解释，最后还是几乎把丛科长的理论给复述了一遍，说：“就比方说，你是个医生，你购买医学类书籍、物品的消费行为明显，你的家庭背景决定你会参与部分宝石原石购买，这两种特异性不相关行为共存就是你独特的经济指纹。我们一直都在追马德林这条线索，丛科长把马德林在美国的经济行为做了一个行为模型分析，同时跟各国对冥王星主要成员涉及的犯罪行为进行比对，最后发现马德林与代号冥卫一的犯罪嫌疑人是相关性最高的人。”
杨竹这下有点体会自己跟梁予安说一堆医学术语时他懵逼的感受了，虽然梁予安复述丛科长的解释已经尽可能浅显易懂，她还是云里雾里，总之丛科长用一套复杂的理论模型发现了马德林的真实身份。
“冥卫一被通缉了吗？”杨竹问。
“没有，他所犯的案子，都用的是假身份。就像我们现在发现的死人作案一样，他们冒用死者身份，留下死者ＤＮＡ。目前我们连冥卫一的真实身份还未能掌握，自然国际刑警和各国都没法发通缉令。”梁予安说。
杨竹听到这个说法，就非常不高兴，把全息投影一关，说：“这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罪犯，只有不够仔细的侦查人员！”
梁予安无言以对，他承认杨竹说得对，可事实就是，努力了这么久，只知道陶晨轶一个冥王星成员。
“马德林这个人有照片，可以直接通缉他啊！”杨竹想起岳迩曾经找到马德林的照片，他在美国叫ｍａｔｈｉｎ，一个知名金融掮客。
“已经发布为失踪人口，马德林这个身份，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犯下刑事案件，除非有非常确凿的证据证明，我猜，这可能是他的原始身份。有社会地位，收入颇丰。丛科长监测到马德林名下的经济活动，而且操作方式与过去相近，所以他确定马德林没有死。”梁予安解释道。
投影关闭后，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走廊的灯透进来，梁予安站在黑暗之中。
杨竹倚靠在门上，仰头看着高碳钢合金门框上一排圆孔，说：“想不通，想不通他为什么撒尸液在玫瑰花田里，就那么笃定我们会从花田里发现含有他ＤＮＡ的液体？”
“我有个建议，”梁予安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们有必要复盘刘细妹的案子，里面肯定还有细节被我们忽略了。”
“好！周一吧，叫上当时参与案子的谢韭、霍小兰、于铁、岳迩他们，我们从头捋一遍。”杨竹认可了梁予安的简易。
这么久以来，梁予安在她眼里，就只是个冲锋陷阵的角色，她几乎没有关注到过这个心思深沉的人如何侦破案件。过往对他的杯葛还萦绕心头，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