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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8月失败”及黄洋界保卫战(1)

正当井冈山革命根据地进入全盛时期,边界地区土地革命如火如荼地展开之际,在中共湖南省委错误指导下,红四军分兵向湘南冒进,使国民党军队乘虚而入,导致在边界和湘南同归失败:红二十九团不复存在,湘赣边界割据区域大部分丧失,史称“8月失败”。为了保卫边界,根据地军民进行了艰苦的斗争,上演了“永新困敌”这一出精彩的历史活剧,也取得了黄洋界保卫战的巨大胜利。

(一)抵制“立即向湘南发展”的指示

龙源口大捷后,红四军抓紧敌军受到重创、一时尚未发动反攻的短暂时机,将各部队分兵发动群众,开展土地革命,建立红色政权,扩大红军和地方武装:第二十八团开往安福,第二十九团开往莲花,第三十一团在永新的石灰桥、吉安的天河一带活动。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出现一派大好形势。

然而,世事难料,就在这个时候,湖南省委关于“立即向湘南发展”的指示使形势发生逆转,导致井冈山革命根据地遭受重大曲折。

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中心区域虽主要在江西境内,但是按照中共中央的规定,工农革命军由中共湖南省委领导。湖南省委曾在1928年2月规定:经过省委委托的湘南特委也可以调遣工农革命军。

关于中共湘南特委对工农革命军的领导,我们前面已经提到过两件事。其一,由于湘南特委代表周鲁的错误指示,导致了“3月失败”;其二,1928年4月朱、毛井冈山会师后,成立工农革命军第四军的决定,也是由湘南特委所作。而这期间,中共湖南省委迭遭重大破坏。

到5月,湖南省委已渐趋恢复工作,省委机关由湘潭迁至与宁冈只有四五天路程的安源,同井冈山的联系遂逐步紧密起来,先后派出了湘东特委委员袁德生、醴陵县委书记杜修经等为巡视员,多次来到井冈山。湖南省委对井冈山的指示最初还比较符合实际,比如,其在5月间给毛泽东、朱德等人的信中,强调目前应该积极的,更加深入湘赣边界的斗争,造成群众割据,“应以宁冈作军事大本营”。这些主张,得到了毛泽东等人的赞同。

但随着割据区域军事斗争不断取得胜利,湖南省委对形势变化和敌我力量作了错误的估计,认为湖南反动势力十分动摇、更加削弱,制定了湘南第二次武装起义计划。

6月19日,湖南省委写了一封指示信,一方面要求红四军积极发展罗霄山脉中段周围各县的暴动,造成以工农为主力的割据局面,这是比较符合实际的;另一方面,指示信又批评了湘赣边界特委和红四军,认为“应采取向外发展的策略”,打破原有的“保守观念”,并提出“以后四军须集中力量向湘南发展,与湘南工农暴动相一致,进而造成湘南割据,实现中央所指示的割据赣边及湘粤大道计划”。短短一周后,湖南省委的指示就将“向湘南发展”的时间从“以后”

骤变为“立即”。

26日,湖南省委又致信边界特委指出,“省委决定四军攻永新敌军后,立即向湘南发展,留袁文才同志一营守山”,“泽东同志须随军出发,省委派杨开明同志为特委书记”。同时致信四军军委,要求毫不犹豫地立即执行,并规定成立四军前敌委员会,指挥四军和湘南党务及群众工作,以毛泽东为书记;派杜修经为省委巡视员,帮助前委工作。

随后,湖南省委派杜修经带着省委给红四军军委和湘赣边特委的两封信,再上井冈山。和杜修经同行的还有派往湘赣边特委担任书记的杨开明。

湖南省委这个“立即执行”的硬性指示,令毛泽东、边界特委以及四军军委十分为难。3个多月前,奉湘南特委之命用兵湘南曾造成边界沦陷一个多月的惨痛教训仍历历在目,此刻,难道还要重蹈覆辙?

于是,在边界特委、四军军委与湖南省委代表之间,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论。

6月30日,在永新县城商会楼,毛泽东主持召开湘赣边界特委、四军军委、永新县委联席会议,讨论省委指示及行动方针。出席会议的有朱德、陈毅、宛希先、王尔琢、何挺颖、朱云卿、谭震林、陈正人、刘珍、刘作述、刘家贤、王怀、贺敏学等。省委巡视员杜修经、特派员袁德生参加了会议。

毛泽东据理力争,力陈四军主力不宜去湘南的理由:现在是统治阶级暂时稳定、军阀混战暂时停止的时期,不宜分兵远攻;湘省敌军强硬,实力大于赣西敌军七八倍,此时离开地形高险、有良好群众基础的井冈山而去湘南,有很快被消灭的危险;湘南各县烧杀之余,无法解决四军的经济问题;赣省会有正规军队来打,仅用极少部队与赤卫队保卫,将无法守住井冈山大本营;等等。毛泽东的意见,得到了大多数与会者的支持。

经过充分讨论,会议认为,在统治阶级政权暂时稳定的时期,我们的战略必须是逐渐地推进的,决不能分兵冒进,不应改变“对统治势力比较强大的湖南取守势,对统治势力比较薄弱的江西取攻势”的正确策略。会议决定,不执行湖南省委“立即向湘南发展”的指示,四军继续留在湘赣边界各县作深入群众斗争,集中力量建立中心区域的坚实基础,建设巩固的根据地。

会议很快形成决议:即以特委和军委名义向省委陈述此时不能离开井冈山去湘南的理由,请省委重新讨论,予以新的决定。

杜修经、袁德生最后也表示同意会议的决定。永新联席会议之后,毛泽东吩咐警卫员去买草纸。警卫员买来后,才知道毛泽东要用药水在草纸上写密信。7月4日,毛泽东代表边界特委和红四军军委起草报告,向省委详细论述了红四军不能分兵去湘南的6条理由。报告指出:“宁冈能成为军事大本营者,即在山势既大且险,路通两省,胜固可以守,败亦可以跑,且敌人绝对无法把我围着,若加上各县与群众的基础,是可以与敌作长期的斗争。若此刻轻易脱离宁冈,‘虎落平阳被犬欺’,四军非常危险。”报告还强调,过去全国暴动,各地曾蓬勃一时,一旦敌人反攻,则如水洗河,一败涂地。这都是因为“不求巩固基础,只求声势浩大”的缘故。因此,我们全力在永新、宁冈工作,建设罗霄山脉中段的政权,求得巩固的基础,这“绝非保守观念”。报告最后提出:“请省委重新讨论,根据目前情形,予以新的决定。”

永新联席会议后,毛泽东、朱德指挥红四军转战于永新、莲花、安福和吉安边境,分兵发动群众,扩大井冈山革命根据地。

(二)红军大队兵败湘南

就在这个时候,湖南、江西两省国民党军队向井冈山发动第一次“会剿”。湘军吴尚部两个师乘红军主力去永新,从茶陵、酃县侵入宁冈砻市,并向新城推进。而此时,赣军正由吉安、安福向永新逼近。一旦湘、赣军会合,将是对红军和根据地的重大威胁。

为了阻止湘、赣两军会合,红四军分兵两路迎战。一路由朱德、陈毅、王尔琢等率领第二十八团、二十九团跨入湖南境内,攻击湘军后方营地酃县、茶陵,迫其回援,不敢久留永新、宁冈;另一路由毛泽东、宛希先、朱云卿率领第三十一团经拿山打回宁冈,同朱德所部形成东西夹击湘军的态势。

12日,红军一举攻克地处湘赣边境的酃县县城,果然将湘敌调回湖南。赣军虽然跟着又开进永新,但两军会合的计划终于没有实现,又受到红军第三十一团的不断袭扰,处在进退维谷之中。

按照原计划,攻克酃县后,应北攻茶陵,然后回永新,与三十一团夹击赣军。

然而,酃县已临湘南的大门口。就在这里,一场意外发生了。从第二十九团内传出要回湘南去的消息,还提出:“打回老家去!”“就地闹革命!”的口号。第二十九团团长是胡少海,党代表是龚楚。这支以宜章农军编成的部队离开家乡已半年多,许多人思乡心切。湖南省委巡视员杜修经和第二十九团党代表龚楚又在下面鼓动大家闹着要回湘南。龚楚对各营党代表说,要各连士兵委员会负责人在部队中造成“非回湘南不可”的声势。于是,在攻克酃县的当晚,第二十九团在酃县县城秘密召开士兵委员会议,“不通知上级官长及党代表,竟决定十三号由酃县去湘南,私自找好了带路的人,出动的时间都决定了”。他们还提出了极富诱惑力的口号:“打回老家去,回家割稻子!”

朱德、陈毅闻讯立即赶往二十九团劝阻,同时致信在江西永新的毛泽东。毛泽东获悉这一情况后,焦急万分,立即回信,派茶陵县委书记江华(当时叫黄琳)带队火速送往。江华一天一夜跑了120里路,赶上红军大队,送上毛泽东的信件。毛泽东在信中要求红军大部队按照永新联席会议决议行事,断然停止去湘南的行动,因为“敌人太强大,去了必然失败”。干部会议讨论了毛泽东的来信,第二天往回走,但到了湘赣边界的沔渡时,二十九团官兵硬是不过河,有的撂下枪,声言不回湘南就不干了。

这时,杜修经怕承担责任,便提出,“部队不忙行动,待我去茅坪同毛泽东商量一下,看他的意见如何再定”。龚楚却说:“只能等一天,后天就不等了。”杜修经第二天赶到茅坪时,毛泽东却在永新。新任特委书记的杨开明说:你们既然做出决定,你们就去吧!毛泽东那里由我去说。杜修经赶回部队,最后定下去湘南。为了避免二十九团孤军奋战,军委决定二十八团同去湘南。部队由沔渡去湘南时,原有的军委取消,组织了湖南省委任命的前委,陈毅为书记。

7月17日,二十九团为先锋,二十八团保护跟进,红军从沔渡出发,冒进湘南的郴州。此前,二十九团在行军中“似行不行,三五成群,步伍零乱”,而此刻则马不停蹄,一路飞奔,二十八团随后紧追都跟不上。

24日,红军兵临郴州城下。原来以为城内是许克祥的部队,攻城的命令已下,部队正准备发起攻击。就在这时,从城里跑出来的老百姓那里得知,驻扎在郴州的并不是许克祥的部队,而是范石生第十六军四十六师的一个补充团。

面对昔日的友军,朱德十分为难。我们前面提过,在半年前,朱德率南昌起义军余部转战湘粤赣边界时,曾得到范石生不少帮助,还一度编为第十六军一四零团,从而获得了给养补充。几个月前他们在韶关分手的时候,曾形成默契:今后我们相遇时,你不打我,我也不打你。因此,朱德反复考虑,还是觉得不打为好。但有人批评他这是讲“个人交情”。杜修经则坚持要打,说“:已经打响了,就打吧!”事实上,红军大队已经开始行动了,想制止也难了。

对此,朱德后来曾回忆说“实际上他(指范石生)与红军确有交情。当时上面是盲动,下面农民意识那么浓厚,也是没有办法的……”

经过反复进攻,红军拿下了郴州。当晚,四十六师急调4个团的兵力反攻。红军腹背受敌,红二十八团在朱德的指挥下迅速撤退。二十九团奉命先撤出郴州,在城郊集合。但是,他们在进郴州后,部队已自行散开,难以掌握。此刻又自由行动,撤向宜章家乡。结果,二十九团一部在乐昌被土匪胡凤章消灭,一部散在郴宜各地,不知所终。只有肖克采取“连长抓排长,排长抓班长,班长抓士兵”层层节制的办法控制了100多人的队伍;胡少海带回团部和特务连、通讯排八九十人。这样,一个1000多人、有相当战斗力的二十九团只剩下不到200人。

在郴州的战斗中,红二十八团有些损失,但建制还健全。二十九团仅存的不到200人,后被编入二十八团。

朱德、陈毅、王尔琢率部于8月18日占领湘南的桂东。此时,毛泽东正率第三十一团第三营日夜兼程南下。8月23日,两部人马在桂东会合。二十八团官兵受挫后情绪低落,见到毛泽东率部来接应十分高兴,有人说这是“第二次会师”。

当晚,在桂东县城举行了前委扩大会议,议决部队经崇义、上犹重回井冈山;成立由毛泽东任书记的行动委员会,统领回师井冈山的军事行动。次日,部队向井冈山进发。红二十八团在郴州的战斗中受损不大,却在归途中遭遇重大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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