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女孩自言自语地说道。
“什么?”任越绝对没听清她的话,如果听清了对他来说应该是个很大打击。
“我是说我们走吧。”梦琪说着拉起男人的手继续往回走,不过速度很慢,她不想超过前面的晓萱,那样或许会很尴尬。
雨伞下一个男生和晓萱并肩而行、有说有笑,她跟这个男人之间的关系还比较朦胧,算不上男女朋友,介乎于朋友和恋人之间。两个人一直没有回头,当然没注意到后面远处淋雨前进的任越和蓝梦琪。
“晓萱,前几天跟你一块走的那个男生是谁啊?怎么你老牵着他的手。”雨伞下的男生问晓萱,明显是带着点醋意。
于晓萱可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犹豫了好久才说:“朋友吧,眼睛坏了,看不到东西。”
“哦,不过也真是的,瞎了眼睛还上什么学啊,难不成还准备拿毕业证么?即便了拿了毕业证能找到工作么?呵呵,不是我吃醋哈,为这种人付出再多有什么用,开始我还以为是你男朋友呢,这下算明白了。不过你人真的很好,那么有爱心。”或许是知道了真相,男生开始兴奋了。
晓萱叹了一口气,久久没说话。旁边的男生继续道:“其实我也很同情那个男的,在这个世界上失去眼睛要比失去双脚还痛苦,我有个姨夫一贯好好的,可就因为一次高烧,双眼失明了,我那老姨伺候了他两年,最后实在撑不住离婚了,女儿也跟着老姨。那个姨夫听说是他那75岁的老妈照顾,也够可怜的。当初我还特别同情,后来听我妈说她特别支持老姨离婚的,跟那样的男人过下去简直就是遭罪,一分钱不挣,连出门买东西都不行,什么接孩子上学、做饭、都是老姨一个人做,换了谁都受不了的。”
蓝梦琪跟任越跟他们相距大约十几米,如果不仔细听是听不到他们的话,琪琪在用心听,所以听的清楚,小心的抬头看了一下任越,发现他脸上没有一点变化,应该是没听到吧。
“咱们去超市买把伞吧,很近的。”琪琪不想继续听下去,她怕任越心里难过。
“走吧!就那么一点路,再说了雨也不大买伞干嘛。回去洗个澡就好了。”
晓萱似乎听到了后面有人说话,回头一看,竟然是琪琪和任越,想来他们也已经看到自己了。赶紧站住对身边的男生说道:“把伞给我,你先回去吧,我朋友就在后面呢。”
男生也注意到了后面的两个人,还真是前几天看到的那个。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人家听到没,深情尴尬地把伞递给女孩,一溜小跑回了学校。
“你们两个真是的,怎么连伞都不打啊!就不怕林病了?”晓萱打着伞走了回来。
身边有两个美女陪着自己,应该是件幸福的事情,可任越的心里反倒苦的很,刚才的话他能听不到么!只是他已经习惯了,很多同学看到他这个样子总会说几句同情的话,然后私下里又是一番议论。残疾人是个特殊群体,你没有经历过永远无法明白其中的痛苦。蓝梦琪对他的好他不会吧明白,可明白了又能怎样,任越现在真后悔当初为何没跟妹妹去台湾,在那里至少不会觉得亏欠别人太多,现在不同,人家为自己稍微付出一点,他就会觉得感动。弱者就是如此。
回公寓后任越洗完澡就回到卧室,他已经没什么业余生活了,回来就躺在床上,因为在他看来没有别人的帮助,自己什么都干不了。前几天广州的叶主编给他来了电话,问他又发生了什么事。当任越把事情告诉人家以后,叶主编久久都没说话,也不能怪人家,苦心培养的一个人才,就这样废了。叶主编还告诉他,江州日报的欧阳主编都已经给他弄好了记者证,现在好了,也用不到了。最后的时候叶主编给任越出了个主意,让他尝试着构思一部长篇小说,最好是关于残疾人的,你有过这样的经历,自然体会深刻,构思好了再找人写出来,他帮忙发表,可以连载也可以出版,说不定能引起轰动。
叶主编的这个建议在任越心中引起了一丝波澜,其实他从来都没想过成为一名作家,但就目前的形式看,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客厅里几个女孩子正在聊天,叽叽喳喳很热闹。任越摸索着从卧室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塑料杯。
“任越?你怎么了?”雅菲站起来问道。
“我我打点水。”男人一边说一边摸索朝前走。
菲菲摇摇头,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想喝水就给我说,别自己跑出来。我去给你弄。”
“谢谢菲菲姐。”这已经是任越的口头禅了,任何人帮助他都要说一声谢谢。
打完水雅菲领着任越回了卧室,安排在床上坐好,小声安慰道:“你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别总自己出去做,那样很危险的。”
男人努力地点点头,拼命压制想哭的冲动。他很不想一个人呆在卧室里,但他没有选择,因为一到客厅里女孩子们说话就会很少,弄得大家特别压抑,所以他不在跟大家聊天。只能再床上竖起耳朵听,他开始害怕孤独,但又不想跟别人在一起,此刻最希望的就是别人不要嫌弃他,哪怕是一句话不说,跟大家坐在一起听她们聊天,任越就已经很开心了。
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就像一个人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那恐怖的黑暗能把一个人的精神压抑到崩溃,他想伸手出去拉住一个人,可他什么都抓不到。
刚才出去打水,是因为任越感觉都身体开始发烫,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发烧了,刚才淋雨的时候并没什么感觉,可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本来是可以告诉别人的,但那样会麻烦别人。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出了很多汗,感觉身体舒服很多,任越从床头摸出那个特地准备的电子报时表,按了一下:现在时间是晚上十一点。
11点了,其实晚上和白天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如果非要说有区别的话,那就是晚上更安静一些。靠着床头坐好,任越感觉自己已经没了困意,很久都是这样了,半夜里一旦醒来就睡不着。客厅里已经没了声音,想来女孩子们都回自己的卧室。又是寂静,让人恐怖的寂静,让人压抑的寂静。
“我该去自己找点事情做,我要发泄!”这种念头在任越心中越来越强烈,以至于呼吸都开始急促。鬼使神差地摸索着换好衣服,他已经计算了很多次,从床头到卧室的门大概三米,从卧的门到客厅的门应该是七米,一步五十厘米的话,分别是六步和14步。
下了床任越按照自己的估计朝卧室走去,一切顺利。轻轻地拉开卧室门,仔细听了一下,客厅里确实没声音,这才继续朝客厅门走去。计算的是14步,却走了将近20步,在鞋柜里摸到自己的那双皮鞋,还摸到今天晓萱来的时候拿的那把大伞。
可是走到电梯里的时候任越却愣住了,他的手还没那么敏锐,没办法感受到那些按键上的数字。好在这会也有人下楼,帮了他的大忙。出楼梯的时候,任越说了声谢谢,那个男的很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心说你谢我干嘛,有病啊。
拿着那把伞当着探路器,按照心里计算好的路线朝外面走,摸索着大概走了二十几米,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刹车声,车里人郁闷地吼道:“瞎子,看不到就别出来,大晚上的瞎转悠啥,有病啊。”
“对不起……对不起!”任越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往那边走。
车里的人也郁闷了,等他让开不知道要多久呢,骂骂咧咧地从车里走下来,拉住他手里的伞说:“兄弟,不是我说话难听,你这样的人在小区里乱转给我们增加很多麻烦的,如果想出来玩,要么找人带,要么养个狗。唉!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第一次出来转。”任越已经几乎是鞠躬了。
那个男人也不好在讽刺,本来么跟一个残疾人较什么劲:“你去哪儿,我带你一段。”
“不麻烦了,不麻烦了,您告诉我往那个方向走是小区门口就好了。”
男人又叹口气:“算了,你上车吧,我也要出去,送你到小区门口。走上车吧。”
开车的家伙虽然脾气不好,但人品也不算太坏,把任越送到小区门口就开车走了。天空还下着毛毛雨,微风吹过一阵阵寒意袭来。他开始后悔了,出来干嘛!自己能去哪儿?
门口的保安注意他很久了,这小子从车里下来站哪儿都十分钟了,啥都不干,手里有伞也不打,不是个神经病吧。保安从房间里出来,凑到他跟前看了好久才问了一句:“喂!小伙子,我看你很面熟啊,干嘛站在这里!”
任越不知道谁给他说话,赶紧回道:“大哥,我……我想出去玩,你帮我打车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