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而且山区水气重，经常被一层雾气笼罩，所以这个季节，每当气温下降的时候，山坡上都会被一层白白的薄霜覆盖。碧绿的草地也开始变黄，变黑。地里的小麦开始枯萎。果树上的叶子凋落的七七八八，露出了或红或绿的野果子。尤其是山坡上的野枣，一团一团红红的闪着晶莹的光泽。使这片平静的山村，远远看去竟然焕发着一种别样的美。
我骑着车子沿着下坡路奔东湾赶去。燕子知道我就要进城去打工了，说要给我织件毛衣，我笑了笑说，等你织好我早就到保定干了好几天活儿了，还是不要织了。没想到燕子却给我织了件围脖，叫我临走之前过去拿。今天我就是过去拿围脖，顺便道别的。因为今天下午就要上车了。
来到燕子家，燕子娘一脸热情将我迎进屋，倒了杯热茶把燕子叫进屋乐呵呵说道：“小伙子能在外面闯就好，要真要闯出个啥本事来，可就别回到这个山窝窝里了，没出息。听说你们当兵的回来都给安排工作，不是机关就是大厂子。将来最不行也是个领导啥的。你这次去城里是给安排了个什么工作啊？”
我笑了笑说道：“婶子，现在的退伍战士，都复原在家了。也就是从哪里来回来哪里去，稀少有安排工作的了。也就是说绝大部分人回家后，都要自己找工作。”
“那是为啥？以前不是都给安排工作吗？怎么现在不行了？是不是你们部队没有给安排？”
“婶子，这跟部队也没有啥子关系，这是国家的政策。这么说吧，现在的大学生都不能给安排工作，都要靠自己去找，何况是我们呢。关键是国家的用人单位少，这么多人安排不过来。”
“哦。”燕子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眼神有所暗淡。继续说道：“退伍军人找工作应该好找吧，你这次进城兴许能找个好一点的厂子啥的。”
“也许吧，希望如此了。”现在的用人单位对素质要求很高，我本身是个退伍军人，还荣立过两个三等功。所以我对这个还是比较自信的。
“那就好，那就好。等你找到了好工作，时间一长还能当上领导，听说还能分楼房。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我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燕子爹咳嗽一声，说道：“他娘，你去给咱家鸡拌点食儿。”燕子娘答应一声出去了，她爹继续说道：“我去挑几担水回来。”说完披上外套，挑上水桶也出门了。
我感激的看了看燕子爹，燕子一笑没有说啥，转身进了她屋，不一会儿回来，手上捧着条蓝色围脖出来，放到我手上，然后抠着手指，半响说不出话来。
蓝色围脖摸着很柔软，很厚实，没想到十九岁的一个小丫头就学会了织毛衣。现在这在我们这里还真是不多见的。
燕子看着我摸着围脖发愣，一把抢过围脖替我围上。然后站起身，打量了一下问道：“怎么样？还好吧？”
“好啊，我一直就喜欢蓝色，很暖和，没想到你的手艺还不错，仅两天就把它织出来了。”我说道。
“那你喜欢吗？”
“嗯嗯，这么厚实的围脖在市面上可是不好买的。”我一边摸着围脖一边说道。
“谁叫你这么着急就要走，要不我就给你织件毛衣了，外面这么冷，一条围脖终是不如毛衣暖和。”燕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说道，语气似乎有点责怪。
我笑了一下：“毛衣我都好几件了，都是从部队带回来的，冷不着咱。再说城里边可比咱家暖和多了。”
燕子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你可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电话是东湾商店里的公用电话，打到那里，商店老板娘用喇叭一喊全村都能够听见。所以还是比较方便的。
从燕子家回来后，娘已经替我准备好了行礼。只不过，我回来的时候只拎回来两个包，而这次要走，又多出来两个包。
“娘，这么多包，我怎么背啊？这都是什么啊？”我一边埋怨一边打开包裹查看。准备拿出一些没用的东西。
“你别动了，都给你准备好了，这个是你的被褥，这个是干活的衣服，这个你平时穿的衣服，还有这个，是你用的，牙膏牙刷啊、毛巾洗发水啊、还有饭盒卫生纸之类的，都给你装上了。一会儿二子去送你，你俩一人两个包。”
我苦笑一声，看了看弟弟，弟弟也很无辜，说道：“我说就用不着这么多东西，可娘不听，我也没办法啊。”
我连忙把包打开，检查了一下说道：“四个毛衣？这么多毛衣干什么？还有棉袄？在保定市穿不着这个。”我拿出两件毛衣和那件棉袄放倒床上。“还有这衣服……牙膏饭盒什么的都不拿了，到了城里再买就行了。这么多东西可是要打车票的。”娘一听见要打车票也就停止了和我的争抢。看着我将四个包缩水成了两个包。娘说到：“那你身上钱够吗？到了城市可是什么地方都得花钱啊。”
“足够了，娘你放心吧，说什么我也得找到工作，有了工作这钱也就接济上了。”我看了一眼弟弟，说道：“叫二子送我到乡里就行了，你小子可要好好上学啊，咱家可就指望着你呢，你哥没出息，你可要别学我啊，不然我也叫你一块跟我去打工。”
“那感情好，我早就不想上学了，又不能挣钱，还花这么多，要不明年一开春，我去找你去。”
“说什么呢你，再说小心我敲爆你的脑袋。”我使劲敲了一下弟弟的脑袋，弟弟看爹寒着脸盯着自己，连忙捂着脑袋闪到一边去了。
坐上去县城的车，看着弟弟不住的挥着手臂，一脸的不舍张着嘴在喊着什么。车上人多，再加上破旧汽车堪比拖拉机的噪音，弟弟喊得话我一句都没听见，只看见弟弟一直挥着手臂，时而将双手拢在嘴边喊着话，身影渐渐缩小，逐渐消失不见。
我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坐到座位上，闭目养神。城市是多少人向往的地方，有多少人满怀着梦想来到城市，又有多少人带着疲惫心，一无所有的回到家乡。我的路到底是怎么样的？这条路究竟要怎么走？
丝毫没有答案，我睁开眼睛看着一座座大山慢慢向后移去，渐渐的又被另一座大山阻挡。似乎永远也走不完的山，唯一没有退出视线的，就是这条平阳河了。平阳河婉转流淌，她养育着这条河边上大大小小十几个村。就连公路也都依偎在她的身旁。不变的山，不变的水，可是人呢？路呢？这也不会改变吗？家乡啊，你什么时候才会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