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年,出现了一席不知由来的恶灵,还聚集地如此之多,最后竟结成个排队,而这个时候上主便是派了枯箬前去镇压。
枯箬一贯的雷厉风行,很快便把恶灵打压地消停不少。
终于是快要完成任务,她悄然到了虔诚的结界里。
虔诚很快地知晓,一身青衣随意倚着石桌,闭目养神,听到声响渐近,缓缓抬眸,瞧清灰色的人影,略感意外。
他望着随着光影跳动的发丝背着光轻抿着嘴的她,心下颤抖异常,手也一抖,微烫的茶水溢出逼红了双眼。
还记得多久以前。
有那么一瞬间。
是动心。
微风从斗笠的轻纱中透出了她的脸,就是一抹笑颜,阳光下灿烂如花,那样过分刺眼又转而耀眼得不讲道理,映刻在眼里,烙印在心底。
那个时候,整个天界都没有规矩,没人知道该如何行事,大得无边无界,小得不知彼此。
虔诚那个时候叫暮昊珏,是个纪录生灵的小仙。
梵秣就是那个时候第一个天资不凡被带上天界的生灵,与她相见也是那时,她一袭茶粉色头发与所有人都不同,她又趾高气扬地,他也是远近闻名的脾气不好。
于是第一次的见面便是。
“我喜欢温柔的。”
她一脸嫌弃。
“我喜欢可爱的。”
他一脸不屑。
其他人均是一脸尴尬。
闹到最后梵秣还是跟着他做事。
两人忙忙碌碌倒也没出什么岔子,虽然还是看不惯彼此却也是默契非常。
一天,在人界纪录生灵。
“喂,你讨厌啥色。”梵秣一脸坏像地问。
暮昊珏不耐烦地随口答了句:“青色。”
“好!我们打个赌,今日我一定比你认的生灵多,要是你输了,从今往后你必须穿青色的衣服!”
暮昊珏像是看傻子一般的眼神望着她,却又愣住,原来在阳光下的她,会是那么好看,他有点心慌,一下别过头接了句:“好。”
他输是梵秣意料之中,惨败却是意料之外。
暮昊珏愿赌服输地竟真换上了青衫,人也不知怎么地温和不少,这莫名其妙的变化弄得梵秣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经历了啥,怎么现在倒装的人模人样起来了?”梵秣终于是忍不住他这幅看破红尘的傻模样,问出了口。
暮昊珏脸上微微挂不住,却还是很轻地开口:“你也该学着沉稳了。”
梵秣的神情扭曲跟不认识他一般,喊了声:“天啊,这仙当久了还神经了咋的。”
暮昊珏满头黑线,却还是默不做声。
时间越久,梵秣越觉得不对头,她渐渐发现暮昊珏不仅天天缠着她一起写记录,常常在她晃来晃去地时候护着她,也会在不经意与些仙子碰面时宣誓自己主权一般拉着自己,诸如此类数不胜数,她思考良久,终于得出了结果。
在暮昊珏来找她的时候,梵秣很认真地盯着他,那样炙热的视线让他心里发毛,皱着眉问道:“你怎么了?”
梵秣深吸了口气,终于脸红着吼了出来:
“你,是不是想当我宠物?”
暮昊珏忍了这么久终于是破功,眉眼间都是怒意:“梵秣你是个傻子吗?啊?我喜欢你你没点数吗?”
暮昊珏说完倒是换梵秣愣住了,皱眉脸更红了,说到:“我……我第一眼就喜欢你了啊,你不是拒绝了吗。”
暮昊珏更是头疼,问道:“你……你不是说你喜欢温柔的吗?”
“你不温柔吗?”梵秣爬到了他眼前,在极近的距离眨巴眨巴眼睛,那水盈盈的眸子将暮昊珏完整地保留下来。
暮昊珏听闻也是气笑了,不想多说什么,捧起她的脸吻了下去,缠绵而又有着宣誓性,攻城略地。
他们啼笑皆非地在一起,在一起后更是头疼不已,奈何两人过得如胶似漆。
后来便是另外两人的故事了。
多年以后的人界。
第一刻是光落心摇。
碧灵从未想过这样一天。
在金碧辉煌的仙观间误打误撞进到了他的禅房,在阳光透过推开的房门印出她的影子在他身上那一刻,似心尖都在颤动。
金光镀在他俊朗的轮廓上,就那样禅坐静立的人怎会有那样一张脸……祸乱四方。
“仙……仙子……”
他听到响动,不可觉地微微皱眉,寻着阳光缓缓睁眼,那已经融入阳光的睫毛小心的闪着,琥珀般的眸子就那样对上那张乖巧而又无措的清澈眼神。
少年轻笑出声,竟伸手拿了颗糖予她。
这一年她六岁,本是跟着家人来上香祈愿,而这一刻的树叶轻摇,光影洒落,她便记了十年。
那年以后,她常出入于仙观,带着些仆人去送饭菜,世人皆夸赞她是个功德无量的孩子,却不知她只为了能够陪着他。
仙观尽是已经得道的修行人寻的有仙骨之人在此修炼,而他是弟子中最出挑的,也是长老们寄望最深的。
她渐渐出落,亭亭玉立,想要娶她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她却一直没有相中,因为在她心中只有那一年的阳光,阳光下的他。
芢苋常年清心寡欲,日日做着相同的事,唯一的一点不同便是那个迎着阳光走来的女孩。
其实他一直明白她的心意,可却不愿接受。
最开始,他以为他是不喜欢的,认为她聒噪得很,到后来,他慢慢觉得若自己能够逃出这尘世后,再接她离开喧嚣也不是不可以,似乎若以后一定要个人陪伴的话,若是她,倒也不是不可以。
可世事一切却不会如他以为那般进展。
在碧灵十七岁生辰这天,她穿了最喜欢的那套粉色衣衫,第一次绾了青丝,带了步摇发带到了他房前,满心欢喜。
夜渐渐风寒,门前参天大树微颤,落下一阵叶雨,淅淅沥沥落在她脚下,头上,心上似也落了一片,凉如冰封刺骨,疼得一滞,泪落无声。
他不愿开门,于是,她就傻傻站了一夜。
天微亮,她红着眼,嘶哑地用尽全身力气喊道:“芢苋!你若不喜欢我为何不早开口!何苦白白蹉跎我们这十年!”
“芢苋……城中吴府二公子人挺不错……”
“我,就不等你了。”
房门突然打开,是芢苋憔悴的脸隐隐带着怒气,突如其来地一吻让她晕头转向,疲惫地,却又是开心的。
碧灵一夜未睡,他又怎敢好眠。
而本就心隐隐发慌又听见她在屋外吼着些赌气的话,他怎还忍得住,这小女孩竟然还想另嫁他人。
“你要是敢嫁,我屠他满门。”
他咬牙切齿,她却是笑颜如画。
第二刻是光落人笑
他从来没想过这一天。
他会顶着世人的谩骂,和她跪在大堂里。
阳光撒在两人身上,如同初次相见,金碧辉煌,只是现在他们并肩着,两个人就那样相视笑着,气得几位长老骂骂咧咧,他们也全然不顾。
两人被吊在仙观山上三天,虚弱的两人依旧笑着,似有千军万马也不怕的气势。
在第五天,她终于被放了下来,她家里人不知道求了多久,承诺从今往后绝不让她靠近仙观。
此刻她依旧昏昏噩噩,他毕竟有仙根与她不同,他虽虚弱却依旧神志清明,盯着被拉走的她,心底似刨了个大洞,窒息一般地疼着。
在她被拉扯离开的时候,她突然清醒,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哭着拼了命去扯着他的裤腿不肯放手,挣扎中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放手,奈何还是抵不过人多势众。
他就那样看着她被带走,无能为力地心如刀绞,喉咙发出唔咽般地声响,紧闭着双眼,无声地痛着。
她想了无数的方法,最后都被绑在床上,母亲心疼地道:“孩子,你为何就不能放下呢?这是天意啊,你们始终不能在一起的。”
她嘴被毛巾塞着,就那样盯着母亲泪流满面,母亲轻轻摇了摇头掩面走了。
最后愿光落不负。
这一刻,他们都想过,因为惨痛。
她还是逃了,而恰巧这天他被除仙根扔到了山下就这样被她捡到。
他们早知是陷进却又走得一步未偏。
长老们寻来的时候都是痛心疾首,怒吼道:
“你们这是违背天意。”
“我只知,天道不可辜负。”
碧灵从他身后走了出来,芢苋现在比他虚弱许多,取出仙根等于剥皮抽筋,那种痛她体会不到,却是难掩地哀伤。
长老们下令施法,他们紧握着双手毫不畏惧。
法术迟迟未应声落下,就在众人惊异之时,天生奇相,霞光万丈,幽幽传来暮昊珏肃穆的声音:
“没听她说,天道不可辜负吗?”
众人慌作一团,急忙跪下接受,当霞光照向他们时长老们已经被送回到仙观。
霞光洒落,洗尽了一身的疲惫与伤痛。
声音在此响起:
“从此世间再无芢苋,碧灵二人,此间一生一世,直至下一世圆满,便可得道成仙。”
便是伴着阳光,撒着蔚然,自成风雨,同路无阻。
此间山高海阔,再于二人无关,光影交织,便是春夏秋冬,四季轮回,林影山间,碧落黄泉,我陪你度过。
天意本不该如此,梵秣两人强行改的因缘。
可这必须要人承担,所以当两人被不可见的力量固在清心门前时他们都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安静地顺从着。
天意的声音缓缓响起:“你们本该是最轻松,如此这般,他们的果,便由其承受。”
梵秣终于神色凝重起来,眉头皱了皱,却还是清冷地问道:“所以……果是什么?”
暮昊珏神色与她无异,却是给了她安心的眼神。
“你们,我取一人绪根,一人承其苦。”
天意声音薄凉,言语更是刺疼。
两人面前浮起白光,瞬也解了禁锢,身体终于可以活动。
他们听闻,神色都更加难受,梵秣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拉起了暮昊珏的手想讲他置入其中。
暮昊珏神色已经恢复如常,顺着她的力量往前走,却就在将要触碰到白光的那一刻,反手推了梵秣一把,她没有防范,就那样跌进了白光里,回头已满是泪水,身体止不住的幻化,挣扎不出,她只能含泪匆忙大喊道:
“你个傻子!一定……一定要等我啊!”
暮昊珏也是泪眼通红,他第一次如此地失态狼狈,嘶哑答到:
“是。”
……
待白光消散,她已经安然地躺在了清心门前,只是眼眸浑浊,一头灰发,发丝随着微风拂动,盯着暮昊珏的眼神空洞,再也不含一丝情绪,他见她如此,心痛如绞,伸手想要抚摸她依旧美艳的脸庞,却还未碰触,梵秣也如同白光一般,慢慢消散……
暮昊珏终于是哭了出来,泪流满面。
……
想起了当年种种,枯箬已经走到他面前,见他红着的眼睛有些奇怪,问道:
“师父……”
虔诚听到她的声音也是很快回过神,敛了情绪,点了点头。
枯箬见他不想说也没多问,只是打岔道:“师父为何总是一身青色?从未见你穿过其他衣袍。”
虔诚微微一笑:“因为愿赌服输。”
“啊?”枯箬云里雾里。
虔诚还是笑着问道:“怎么常常来我这里?”
“不知为何,和你在一起,很顺心,很适意。”枯箬也说不清,就随心答道。
虔诚却是一愣,百感交集,终是宽慰着点头:
“如此便好。”
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枯箬将恶灵压到了老巢里。
一团紫色烟雾出现在了她面前,她看不清前路,最后烟雾化作了人形,捉摸不透。
枯箬此时已经是有些乏力,可她不愿前功尽弃,今天是最好的时机。
她举剑便是冲向前去,不知为何烟雾没有躲闪,她有些惊异,却还是没放过这个机会,不偏不倚正中死穴。
烟雾渐渐消散,人影终于渐渐浮现。
只听见徐徐传来熟悉的声音:“其实本该再演些许时间的……”
“……可我怎忍心伤你,这里本就是因你而起,也该因你而灭。”
当他渐渐又化为青衣,依旧还是那个淡雅如斯,陪她饮酒作笑的少年,还是那个每次都用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捧着和他同样颜色酒杯的他,那个每次举手投足间都是温润如玉的他,那个每次都轻笑淡然,用清澈的青色眸子望着她的人,而现在他却是那么虚弱,就在她面前如此地脆弱,甚至略显狼狈,她徒然颤抖,扔了剑,拼命想捂住他胸口不断涌出的血。
枯箬眼中的世界终于又有了变化,一层层重影恍惚,脑海中人影闪现,暮然,一切迷雾消散,终是看清了眼前这人的面庞,数个人影重合,她眼泪夺眶而出,伴着心中过多的那份悲伤,那份不甘,全和着泪水溢出,却依旧迟迟无法消逝。
梵秣湛灰的头发渐渐变换,回到了该有的茶粉色,眸子也渐渐清亮,那层最后一点雾气蒙蒙也随着泪水冲刷干净,她终于还是记起了。
“暮昊珏!你……”她捂着他的伤口,哭着埋怨。“不是说好的……等我吗。”
暮昊珏见她终于恢复原状,放下心来打趣道“我又不会死……”
“混蛋!”
梵秣破涕而笑又骂骂咧咧。
“在这几万年间,你就这样看着我,一个人伤痛伤情,你可知我有多愧疚。”
虔城毕竟还是受了伤,虚弱地坐在地上,笑得没心没肺:“以后你得补偿我呀。”
秣梵见他这样,也是气笑了,在两人谈笑风生的时候,天又是刺眼的强光,那个庄重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可知……”
梵秣没等天意说完就抢先说道:“那若是毁了这天地呢?当年那仙观,我用我和虔城这万年折磨换了,怎可不够?天意?未免也太贪心了些吧!如今我倒要看看现在让你这天意如此惧怕的我俩到底能不能消了坏了这么多年的规矩!”
她浑身粉色流光渐渐肆起,莹莹点点快比过天光更甚,天意沉默了许久,暮昊珏也站了起来,第一次露出了属于他的流光,那纯金灿烂的光芒,浮于其身,绽现天地,两人光芒四射,交互融合,使整个世间为之震慑,绚烂非凡。
天光陡然黯淡,仅仅刹那,便顺带使他两人光芒抽离,这一刻了然,世间万物皆有定数,而天意便是永不可消逝的存在。
尽管悬殊已分,两人却未露出一点的胆怯,神色亦然。
天光重新展现,却已然是另一幅光景,红透了半边天,不再如同刚才的亮晃晃的模样,让人心里生出暖意,渐渐安定。
“其本不为仙,天地之间,从善无恨,立于今日,神位显,阳为奈,阴为绊,赐予,天谕两道,再不为天意所困。”
待天意都已消失很久,两人才回过神来,相视一笑,对着夕阳跪下,规规矩矩三拜,脱力的两人搀扶着起身,接过缓缓飘来的两片微光的透白叶子,终于是热泪盈眶,紧紧相拥……
……
“……姐姐?姐姐……?”
恍惚中从很久远的回忆回过神来,莲已经没哭了,挂了些许泪痕,青衣少年已抿嘴微笑站在她的眼前,她也是回应一笑,暖得晃神。
暮昊珏低头看着她怀里的莲,眉头微皱,又瞧见桌上昏睡的白徵,皱得更深了些。
三人不语半刻,白徵微微动了,缓缓起了身,莲神色慌张,不敢直视地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白徵迷迷糊糊地问到:“莲?我刚才怎么睡着了?”
莲却是一愣,盯着他,不敢置信地问到:“白……徵?”
白徵更是疑惑:“你干嘛呢?”
莲破涕为笑,有些期待又有些疑惑地望向秣梵,秣梵也有些惊讶,眯着眼大量了一番白徵,猛地笑出了声,拍了拍莲的肩膀道:“苦了你这么些年,可能是某人的报应吧。”
秣梵说完意味深长地盯着白徵,神色尽是笑意,随后交代道:
“几日后,琼楼出世痕迹显现,到时候你找到她就行,也算完成任务。”
“好。”
梵秣并未再让莲他们并未有过多交谈就把他们赶回了院落。
此时外面已经开始入冬了,她忙牵着白徵躲进了屋子里,白徵见她的模样笑了起来。
她恼,他笑。
像极了当年,
她闹,他绕。
此间的温暖与温馨渐渐融进了两人的生活,倒是让莲想起了刚下凡那件后悔莫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