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累36
施仁方案能力也是很强的,一个月后,三个方案出炉了,平行布置,围合,半围合,都有大中庭,超百米栋距,户户观景,这三个方案形态不一,但都各有千秋,唯一一样的是都保留了那栋古建筑,那栋保留的古建筑与小区的拟建筑结合的相当好,仿佛融为了一体,功能上是社区用房和会所,把小区的一些服务的用房设备在这个古建,比如咖厅,酒吧,美容美发厅,棋牌室等等。
施仁把那几份文本打印整理好,对我说:“今天要去甲方汇报了,等我的好消息吧。一定要把这古建给保护下来,融入这新建的建筑中。”
我说:“我对你相当的有信心,一定会顺利通过甲方的汇报的。”
“那是当然”
施仁指挥着刘关张三国英雄联盟的助理建筑师们上车,浩浩荡荡地杀去甲方单位报批了。
人才啊,假以时日说不准施仁会成为一名大师的。建筑这一行大师都是大器晚成的,嗯,到他能成为大师的时候,说不准六七十岁了。
甲方会议室,投影仪正在播放着方案,施仁汇报方案已经好多年了,这一次指挥若定,神态自信。
“综上所述,我们本轮设计共设计了三个方案。下面请甲方单位专家组们发表意见。”
一个中年模样的一看就是老总级的人物接过了话筒,说:“我看你三个方案都保留了旧的古建筑啊,有没有考虑不保留古建筑的方案啊。”
施仁心里“咯登”了一下。被提到不保留古建筑的方案,他心里有些着急了。
“那几栋古建筑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建筑群,是很有历史价值的,这种古建筑拆了没了就没了,拆毁比保护容易得多,其实那几栋古建筑也不是没有用途的,那几栋古建筑修复下可以做为会所,及小区的社区中心供小区使用的,而且可以成为小区的亮点。”
那个中年模样的皱起了眉头,说:“别跟我说保留古建筑的方案有多好,我只是问有没有不保留古建筑的方案。”
施仁不语。
那个中年模样的又说:“如果保留了那几栋古建筑地下室怎么处理?一般我们地下室都是满堂式的大底盘,这方面有考虑吗?”
施仁说:“地下室也不是没办法处理的,首先,要保护的那几栋古建筑当然是不能设地下室的,那么这一块地下室的面积就没法用了,那怎么办?我们沿着这个古建筑的外围各退二十米做地下室,在地块的西北面,局部做两层地下室,那这样子就解决了地下室面积不足的问题了。请看图纸。”
那老总说:“这倒是一个办法,但是造价增加了。而且增加了施工的难度。”
施仁说:“是会增加一定的造价的。但是保留这些古建会提升整个小区的品味的。”
那老总说:“保留这些古建会提升整个小区的品味我看不见得。方案到止结束吧,你们再去做几个拆除古建的方案。”那老总下了逐客令。
施仁赶紧说:“等等,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把这古建暂时平移出这个地块,等地下室建筑完成之后再把这古建移进来,但是这个技术可能没那么成熟,还有一个平移过程中会对这古建筑有多大的破坏目前还不清楚。我建议还是保留古建筑。”
那老总不耐烦说:“行了,保留不保留我们会内部评估的,你再做几个拆除的方案。”
施仁默然不语。
会议就这么结束了。看得出来甲方对这个方案不是那么满意,施仁心沉了下去。他感觉自己的力量是这么小,根本就没有办法做什么事。
回来的时候,他都是低着头的。
回来后公司后,施仁很失望,他不停的抱怨着:“再做古建拆除的方案干什么?那个古建这么有价值的东西,我们把它拆了,然后再建一个新的?仿古的吗?就算建了一个仿古的也是假古董,真是笑死人了,除了就没有,一个没了就永远的没有了,再也不能复原,那是有历史的血脉的。”
但形势比人强,他还是勉强的做了一个古建拆除的方案,但他心里一点成就感也没有,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刽子手似的。
副院长也来给施仁施加压力,说:“施仁你还是做几个古建拆除的方案,我们设计院毕竟是要盈利的,要赚钱的,别整得把这个好好的项目给丢没了,那我们院不是要喝西北风去了,院长叫我盯着你好好做设计。”
施仁把这事跟我说。
我不由得担心施仁所长的位置会坐不稳的,我说:“施仁你也算了吧,全国人民现在全都盯着那钱眼里,谁还操心这事。”
施仁说:“你们不懂,你们不懂,总有一天你们会后悔的。”他的眼眶都红了起来。
我说:“我知道,但人家开发商不同意,你有什么办法?”
施仁说:“那个开发商眼光太短浅了,整那样工匠这么好的技艺,以后再想恢复,再想复制也是假的古董。”
我说:“就是地下室不好处理。要是全拆了的话,整个项目的大底盘都做地下室,这样子好设计,施工图也好画。”我还是想到以后这项目施工图的设计问题。
施仁说:“你现在到哪儿去看一下,哪个城市不是大广场,摩天高楼,这都千城一面了,把古建筑保留下来,可以很好的避免了千城一面。崽卖爷田不心疼啊。这么好的建筑,说拆了就拆了。”
“哎”我再没有说什么了。我是个现实主义者,在现实面前我只好妥协的,没想到施仁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理想主义者通常会死得很惨的,而且施仁再怎么也是个地产小人物啊,他那小小的比螳螂还细的臂还想档车?笑死人了,我们大师级的人物梁思成先生,当年建国时对北京城市规划的,提出“梁陈方案”,该方案建议,在北京城西再建一座新城,而长安街就象是一根扁担,挑起北京新旧二城,新城是现代中国的政治心脏,旧城则是古代中国的城市博物馆。多好的方案啊,但有什么卵用?北京城墙还不是说拆了就拆了,多少的历史古建筑,就淹没在推土机之中。领导意志是不可违抗的。
我真的有点火了,跟施仁说:“你TM也就算了,你也尽力过了,大师都做不到的事,你算个屁,别忘了,快年底了,年底要算奖金了。你还要不要钱啦?你还要不要工程抽成了?”
施仁还是一直说:“你们不懂,你们不懂。”
我最烦他说我不懂的,我TM的其实什么都懂。
我什么都懂,我比施仁懂,我也懂得什么是做得到什么是做不到的。我还懂得形势比人强。
什么有价值的古建,有比北京城跟有价值的吗?有比北京城更有历史脉络的吗?都拆得差不多只有一个故宫了。
当初,1951年初北京城建会议上,梁老提供的方案草图:宏大的城墙北京城十几座城楼全部保留,城墙上长椅石桌路灯绿树。
梁思成曾这样描绘北京老城墙的改造:“城墙上面,平均宽度约10米以上,可以砌花池,栽植丁香、蔷薇一类的灌木,或铺些草地,种植草花,再安放些园椅。夏季黄昏,可供数十万人的纳凉游息。秋高气爽的时节,登高远眺,俯视全城,西北苍苍的西山,东南无际的平原,居住于城市的人民可以这样接近大自然,胸襟壮阔。还有城楼角楼等可以辟为文化馆或小型图书馆、博物馆、茶点铺;护城河可引进永定河水,夏天放舟,冬天溜冰。这样的环城立体公园,是世界独一无二的……”
那又怎么样。
你不是认为这个北京城的一切都是宝吗?城墙,城楼,我就认为这样古城墙,城楼会影响新中国的建设,你说要保留,我非要拆。
接下来又是新的一轮方案的甲方汇报。
施仁又准备汇报工作,他先汇报的又是古建保留的方案。
刚开始汇报的时候,他的汇报工作被毫不客气的打断了。
那开发商说:“停停停,这几栋破楼为什么不拆?”
施仁说:“那不是破楼。那是有五百年历史的古建筑。”
那开发商说:“行吧,知道这保留的方案,现在你做拆除的方案汇报”
施仁随便放了下PPT,很快速地把图过一下就完了。说:“汇报完毕。”
开发商说:“哎,你这什么意思?”
施仁憋着火说:“拆除的方案我们会把方案文本给你留下的,你们好好自己看吧,我还是坚持保留的方案。”
开发商说:“你还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你对拆除的方案深入设计吗?”说完这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施仁确实有点不明白,说:“为什么”
那开发商说:“商业秘密,明天你就知道了。”说完又是诡异的一笑。
隔天,施仁收到村民的一个电话,“施工啊,他们连夜把我们的古建筑给拆了。”
施仁吓了一跳说:“什么”
村民说:“都给拆没了,他们连夜动工的。我们想保护都来不及。”
施仁火急火廖的来动现场。
现场已成一片废墟。如同经历了一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