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明接过尤涛的话，低声继续说道：“而且，在这案子之前刚刚发生了……俊峰被杀……如果真的是同一个凶手所为，是不是犯案太过密集了？”
郭俊峰不过死了两天而已，是众人不愿提及的伤疤。
安佑麟没有马上表态，他先是对宋春明说：“先按照以往的形式，先调查死者生前几日的行踪，死者生前是否与人结怨。至于其他的线索，还是等尸检报告出来后再说吧。”
卓卿珊总觉得安佑麟有话要说，却碍于某些原因没有告诉大家。在回市公安局的路上，安佑麟始终沉思着。回到市公安局后，他径直去了局长办公室。
“刚才我接到罗刚的电话了，”赵洪军疲倦地说，“佑麟，这件案子你怎么看？”
“疑点很多，恐怕还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安佑麟语气坚定，“而且我对郭俊峰的遇害，有了更多的推测……”
卓卿珊回到刑侦大队办公室门口，她站在门前怎么也不肯走进去，她还是无法在熟悉的环境里接受郭俊峰已经死去的事实。她瞥了一眼郭俊峰的办公桌，上面的私人物品还没有被收拾走。
下午五点钟，刑侦大队就清水福地灭门案开了会，会上赵洪军局长督促刑侦大队成员尽快破案。整个会议过程中，安佑麟并未像以往一样分析案情。
卓卿珊感到一种怪异的气氛在会议室内蔓延。难道还是因为郭俊峰的死吗？她不由自主地望向郭俊峰常坐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并没有人占用那个座位。
宋春明公布下午的调查结果，他根据安佑麟的提示，对死者最近几日的行踪进行了调查。
“死者林威和冷淑云是案发当天上午到达的西京，平时夫妻二人都是生活在广厦市。据夫妻俩的朋友说，死者林威因为生意繁忙，并不常到西京来，除非在西京市有工程项目。死者冷淑云倒是常来看望女儿林月月……”
下午宋春明又走访了附近几家邻居，了解到了一些新的情况，这些情况又跟安佑麟的提示不谋而合。
“不少邻居都表示，死者林月月脾气很差，嘴巴也毒。在走廊里嫌老人小孩走得慢，故意撞人，口无遮拦。”宋春明还提到了林威、冷淑云夫妻俩，“有一次一家三口下楼，遇到有老人带着小孙子外出，林月月嫌弃老人小孩走得慢，出言不逊骂骂咧咧。没有想到这林威和冷淑云并不劝说女儿，还在旁边帮腔……”
听到这样的调查结果，卓卿珊有一种跌入深坑的感受。案件侦破中最怕遇到像清水福地灭门案这样的被害者，平日里经常与人发生矛盾和口角的，想从其中找到值得怀疑的对象真是难上加难。
宋春明调查发现，这林月月名义上是自由职业者，说白了只是仗着家里有点小钱瞎混日子而已。林月月的社会关系也相当复杂，她大多数时间都无所事事，在酒吧和迪厅认识了不少狐朋狗友。
“楼下的住户经常看到林月月半夜喝多了酒，被一些穿着怪异、暴露的年轻人送回家。根据住在四楼的老太太反映，有一天晚上她跟老伴回家晚了些，竟然在三楼看到林月月醉倒在家门口，门钥匙就丢在身边。还是老两口不计较林月月平日里嚣张跋扈，把她抬回家了。”
卓卿珊时不时地瞧着安佑麟，安佑麟只是沉默不语地听着目前为止的调查结果。在卓卿珊看来，灭门案似乎又进入了一个调查的怪圈，跟其他凶杀案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安佑麟问：“锦食宫那边调查得怎么样？”“距离清水福地较近的锦食宫一共有两家，其中一家的确接到过死者打去的订餐电话，可是后来又取消了。”“电话？现在的外卖订餐不是都用手机APP吗？死者会打电话订外卖？”卓卿珊问。
“我也问过这个问题，经理告诉我，很多常客还是会打电话订餐。我问了当时接到订餐电话的服务员，服务员是五点钟接到的订餐电话，号码经过查证正是林月月的手机号。”
尤涛终于讲到了关键的问题，如果死者林月月又取消了订餐，那么垃圾桶中的餐盒和塑料袋是哪里来的呢？
“那服务员告诉我，在死者林月月打完订餐电话不久，又打来一个电话，自称是林月月的母亲，询问了菜单。再过了几分钟，那个自称林月月母亲的人又打来电话，说因为家里有事要出门，所以取消了订餐！我查了那个后来取消订餐的电话号，是黑卡手机号。”
罗刚用沙哑的声音说：“这样看，像安老师推测的那样，凶手调包了订餐外卖，在饭菜中下药，然后假扮成锦食宫的送餐员把下过药的饭菜送上门。”
卓卿珊思索道：“所以凶手才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是打听死者的菜单，第二个电话是取消订餐。那么凶手一定是需要在其他锦食宫买到同样的饭菜，才能假扮送餐员喽？”
这时尤涛无奈地摇摇头：“死者订的外卖是锦食宫近期推出的家庭套餐，每天的销售量很大，无论是订餐还是在店里吃完打包，很难查清楚。如果凶手够狡猾的话，甚至很可能会单独、多次点套餐中的某个菜，拼凑成套餐，以避免我们调查到……”“还有一点，”宋春明提出疑问，“如果检验结果证实了死者生前被人下药，那么凶手又是如何在不制造任何异常响动的情况下进入301室的呢？”
“钥匙！”安佑麟又突然说话了，“能够知晓林月月在父母来探望时点餐的人，恐怕对她有些了解。而林月月生前社交复杂，经常醉酒后被人送回家，凶手想配到301室的钥匙并不难。”
“如果是熟人作案，凶手假扮送餐员不会被死者认出来？”“这个‘熟人’很可能只是死者在酒吧或者迪厅喝酒认识的，林月月是不是真的意识到有这个‘熟人’的存在，还不一定呢……”
散会之后，安佑麟让卓卿珊跟自己去一趟法医组。来到法医鉴定中心时，组长韩若薇正在加班加点地检验尸体，安佑麟和卓卿珊说明来意后，换上衣服戴上口罩来到了验尸房。
死者林威和冷淑云的尸体伤痕鉴定刚刚完毕，韩若薇不厌其烦地介绍了死者的致命伤和身体上的各处伤痕。卓卿珊提心吊胆地又看了一次死者冷淑云那扭曲变形的脸。
卓卿珊实在摸不清楚安佑麟的套路，刚才的会上他根本没有分析案发现场的种种疑点，只是沉默，或者问些其他人也能提出的问题。现在又不肯等法医组出尸检报告，直接跑来看韩若薇验尸。
死者林威和冷淑云的尸体已经被解剖过了，而死者林月月的尸体已经放在解剖台上了。韩若薇先是介绍了尸体状况，包括死亡时间的推算，死者死亡的原因，以及尸体上是否有伤痕，等等。
卓卿珊看着尸体空洞的眼眶，不由得感到身体发冷。“死者的眼球被异物挖出，但是身体上并没有其他伤痕。”说着，韩若薇指了指死者的手臂和双脚。
“在挖除眼球的过程中，死者并没有被捆绑手脚，她的身上并没有捆绑过的痕迹。死者的指甲中，也没有发现凶手的人体组织。”
韩若薇指了指死者林月月的手指，继续说道：“死者的指甲是完好的，非常整齐，这说明，死者在死亡之前，并没有挣扎或与人争斗过的迹象。”安佑麟皱着眉点点头。
韩若薇又用戴着手套的手指了指死者林月月的脖子，说：“根据现场的状况看，死者被挖掉眼球的时候正坐在椅子上，仰着头，颈部朝后。可是从颈部的痕迹看，并未遭到过重压……”
“韩姐，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死者当时很可能没有反抗，所以凶手不需要捆绑或者下大力气压迫死者的颈部，完成……完成杀死死者的过程？”
韩若薇无声地点点头，眼睛却始终在盯着死者林月月的颈部前侧和微张的嘴巴。韩若薇先是用手摸了摸死者林月月的颈部前侧，然后从工具盘中拿起一把修长的镊子，她用手将死者林月月的嘴巴开得稍微大一些，小心翼翼地将镊子探进了死者的喉咙深处。
随后，韩若薇用长镊子在死者林月月的口中取出了一条食指大小的干瘪异物，异物呈现发黑的肉色，上面黏着死者的体液。韩若薇将异物缓缓靠近，紧皱眉头看着。
卓卿珊见状，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她用手隔着口罩捂住了嘴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