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司后,相比早上,她完全变了个人,拿着彩铅,全心投入未完成的创意海报,几乎忘我。
瞧那娴熟老练的手法,灵巧扎实的画技,铅笔唰唰唰的,果然是大师级的人物。中间除了盒子找她请教过几次作画,再没人打搅她。
盒子算是她的徒弟吧,一年前刚进的公司,佟元元一手带的,如今他的铅笔画也颇有水平了。
这点佟元元很欣慰,或是自豪,就像这次下班前,她一口气完成了剩下的三幅创意海报一样。好有成就感。这么一来,今天下班回家,她就不用捧着画卷回家继续画了,空手去了趟超市,买了几个菜。掏钥匙开门时,谢小国环抱着小文都快睡着了,听见声音,迷糊从沙发上坐起来。
小文也快睡着了,反应比他快,先叫了一声。
“回来了?”
佟元元应了一声,不太敢看谢小国,有点不自在,兀自进了厨房。更像是逃进去的,好不别扭。这一年来躲他不及,现在因为玫瑰的事却主动招他进门,真不知道是对了还是错了。
“要我帮吗?”
“不要。不要。”
这种怕,跟面对老板肖雨山还不一样,毕竟在那个美丽又短暂的夏天,她曾朦胧的短暂的喜欢过他。也仅限喜欢而已,如果说爱,到目前为止她只爱过一个男人,那就是陆黎。佟元元躲谢小国,主要是不想给他希望,她也不否认这其中有他曾是小偷的原因,但恐怕更多的是,她心里还有陆黎,那个毕业就和平分手了的男人。
独自躲在厨房里,洗米烧菜做饭,驾轻就熟,但多少有点别扭,放不开手脚。都是那可恶的玫瑰花闹的。
谢小国坐在外面,也不自在,胡乱换着电视台。他知道佟元元的心思,要不这一年多来,他也不会那么甘于等待。不强迫,也绝不放弃,这是他的信念,除非哪天佟元元找到属于她的幸福了。
小文挣扎着要下来,直扑向它的食堂,碗已经空了。谢小国起身走向厨房:“它吃的放哪了?”
佟元元惊了一下:“电视柜里面。”
谢小国有意多看了几眼正在忙活的佟元元,长发长裙长相思,突然变得这么真实,佳人就在跟前,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幸福又酸楚。尤其是那头长长的像是有魔力的头发,当初只一眼就被她深深地吸走了所有能量。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
不敢站久,又深深瞥了一眼,谢小国才恋恋不舍的掰过头来。往客厅一瞧,小文已经不耐烦的趴在电视柜那等他了,大有埋怨的意思,能再笨点吗,连这都找不到还想追我闺蜜。可笑。
谢小国无奈:“聪明鬼。”
小文凶喵了一声,却不领情。
半个多小时后,饭好了,佟元元穿着可爱的粉式围裙,叫谢小国吃饭。
谢小国关了电视,深吸口气,也不说上紧张还是激动,努力使自己平静。进了厨房,佟元元在盛饭。只见桌上搁着三菜一汤,蒸鱼、排骨、大白菜和西红柿蛋汤,鲜艳可口。
他一边接过佟元元手里的饭,一边夸奖说:“你的围裙真好看,比我那条好看多了。”
佟元元想起白天他在花店里穿的那条花蝴蝶围裙,衬上他的寸头瘦骨,简直太绝了。有种小和尚穿花裙的意思。想笑,但没笑出来,也不接话,安静坐下吃饭。
“我还要感谢那谁啊,我们认识有十年了吧,这还是我第一次吃你做的饭。”
为了避免尴尬,谢小国没话找话。
佟元元抬头看他一眼,还是不说话。
谢小国不管她,兀自激动幸福:“嗯,好吃,想不到你手艺这么好。我想吃三碗,饭够吧?”
佟元元低着头,不去看他,因为她知道,他的强颜表情都是装出来的,小声说:“应该够吧。”
就这么,两人一声不吭的,各自吃着自己碗里的饭,各自注视着自己的心思,别扭中透着说不尽的无奈。
当佟元元第三次给谢小国打饭时,电饭煲里已经没多少饭了,只打了小半碗。
“只剩这么多了,够吗?”
谢小国点着头,嘴上却说:“不知道下次是不是又要等十年啊。”
佟元元看了看他,没敢接他的话,有点难过,或是不忍。毕竟她觉得,在感情上,应该是自己对不起他。那个短暂的暑假过后,她上了大学,谢小国则进了监狱,直到一年多年前,他才猛然出现。
其中的感触,不是用言语能够表达的,都反应在了饭里。谢小国吃了两碗半,而她连半碗都没有吃掉。如果她把自己剩下的这半碗给谢小国,那他刚好就如他所愿,吃够三碗了。但这就跟感情一样,不能勉强。
佟元元碗里剩下的那半碗饭,绝不能说谢小国想吃就先让给他吃了。如果这样的话,到了佟元元自己想吃的时候,就没了。这就是情感,宁可空着也不可外借。借是对己对他人的不负责。佟元元深知这点,宁可把饭倒了,也决不让他吃。
饭后两人都早早的躺进了各自房间的床上,干睁着眼,翻来覆去,谁也没有睡意。但看不见,并不表示着就不尴尬就不别扭了。近在咫尺,隔着一堵墙,永恒残忍的穿凿不透的墙。
“回不去了,是吗?”谢小国低落地自言自语着。
而佟元元则不忍地想起了两人分手的那个别样美丽又残忍的傍晚。
那是十年前的夏末傍晚,城郊。
暖红红的夕阳暖红了整片老旧的房子,整片老旧的房子挡住了整片稻田的去路。整片的稻田则围住了两个人,他们坐在一小块空地上,安静地对着夕阳。
忽然刮过一阵风,第二季新长不久的稻苗,纷纷起舞,荡起一片绿漾。佟元元过肩的长散发,谢小国齐脖的长乱发,也跟着轻轻吹拂。
好久好久,只有风吹稻苗的声音。沙沙沙,听着像是零碎的。或是来自彼此心里的声音。
佟元元不敢看向谢小国,小声说了句:“那个,过两天我就要去大学报到了。”
“哦。”谢小国沉默着回道。
这就是他们分手的整个过程。如此简短,就如他们青涩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