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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剧论(7)

《青楼集志》——记录了一些戏曲史方面的资料,通过对戏曲肢色演变过程的回顾等,引起读者对戏剧历史的关注,同时引导读者对当代的“歌舞之妓”的艺术和命运的关注。本文最后表示作者写作《青楼集》的目的,是试图让当代“女伶”的名字留传于后世,为表演艺人树碑立传。

元·陶宗仪

陶宗仪——元末明初文学家。字九成,号南村,黄岩(今属浙江)人。着作除《辍耕录》外,辑有《说郛》、《史书会要》等书。亦能诗,有《南村诗庥》等。

乔孟符吉博学多能,以乐府称。尝云:作乐府亦有法,曰“风头、猪肚、豹尾”六字是也。大概起要美丽,中要浩荡,结要响亮。尤贵在首尾贯穿,意思清新。苟能若是,斯可以言乐府矣。此所谓“乐府”,乃今乐府,如[折桂令]、[水仙子]之类。(《作今乐府法》)

——《辍耕录》

[注释]

乔孟符吉——乔吉(?-1345),字梦符,号笙鹤翁、惺惺道人,山西太原人。元代散曲、戏曲作家。所作杂剧今知有《金钱记》等十一种,散曲有今人辑本《梦符散曲》。

今乐府——指曲,散曲和剧曲。

辍耕录——笔记。全称《南村辍耕录》,共三十卷。内容多记元代典章制度及闻见琐事,并载有许多有关元代戏剧的重要资料,如《院本名目》、《杂剧曲名》、《燕南芝庵先生唱论》等。

稗官废而传奇作,传奇作而戏曲继。金季国初,乐府犹宋词之流,传奇犹戏曲之变,世传谓之“杂剧”。金章宗时董解元所编《西厢记》,世代未远,尚罕有人能解之者,况今杂剧中曲调之冗乎。因取诸曲名,分调类编,以备后来好事稽古者之一览云。(《杂剧曲名》(节录))

——《辍耕录》

[注释]

稗官废而传奇作——稗官:相传古代统治者所设的从事采集民间情况的小官。传奇:指传奇小说。

戏曲——《辍耕录·院本名目》中又载:“唐有传奇:寮有戏曲、唱诨、词说。”此处“戏曲”,当指说唱艺术的一种。

乐府犹宋词之流(三句)——这里把金元“杂剧”形式分为“乐府”与“传奇”两部分;乐府:指的是曲调形式。传奇:指的是故事形式。

董解元所编西厢记——近人通常称之为《西厢记诸宫调》。

取诸曲名,分调类编——本文区取曲牌名二百三十个,分为正宫、苋钟、南吕、中吕、仙吕、商调、大石、双调等八宫调进行类编。

《辍耕录》——所载的乔吉《作今乐府法》,是很有影响的制曲理论。这里着重谈写作曲文的结构问题,以后发展成为对戏曲情节结构的论述。这里节录的《杂剧曲名》实则是“杂剧曲名”的序言。这一则及《辍耕录》另一则《院本名目》中,最早出现了“戏曲”这一概念。这里的“戏曲”当是指一种说唱艺术。这个概念经过长期的演变,现在已成为中国传统戏剧艺术的总称。

元·高明

高明——生卒年不详。元末明初戏曲作家,字则诚,号菜根道人,浙江瑞安人,至正五年(1345)进士,曾任处州录事、福建行省都事等职。所着南戏《琵琶记》取材民间传奇“赵贞女蔡二郎”故事,写蔡伯喈赴京城应试得中状元,招赘于牛相府,妻赵五娘在家奉侍翁姑,由于遭受饥荒,蔡父母都饿死,五娘求乞进京寻夫,最后得牛女之助,与蔡伯喈团聚。这里选录的[水调歌头]系全剧开场词。

秋灯明翠幕,夜案览芸编。今来古往,其间故事几多般。少甚佳人才子,也有神仙幽怪,琐碎不堪观。正是:不关风化体,纵好也徒然。论传奇,乐人易,动人难;知音君子,这般另做眼儿看。休论插科打诨,也不寻宫数调,只看子孝共妻贤。骅骝方独步,万马敢争先。

——水调歌头(《琵琶记》开场词)

[注释]

芸编——书籍的别称。古人藏书时多在书页间放置芸草,以驱除蠹虫,所以称书籍为芸编。

幽怪——鬼怪。幽:有地下、冥间的意思。

不关风化体——无济于风化的文体。风化:风俗教化。

传奇——传奇一词的涵义,在不同时期变化颇多,就高明所处的元末明初而言,杂剧、南戏都可以称为传奇,所以也即是戏曲的别称。

乐人易,动人难——毛声山《第七才子书琵琶记》第一出题词:“文章之妙,不难于令人笑,而难于令人泣。盖令人笑者,不过能乐人;而令人泣者,实有以动人也。夫动人而至于泣,必非佳人才子、神仙幽怪之文,而必其为忠贞节孝之文可知矣。顾或学为忠贞节孝之文,而竟不能动人,遂反不如佳人才子、神仙幽怪之文之足乐,则甚矣,乐人易而动人难也。”

插科打诨——戏曲中插入的各种使观众发笑的诙谐动作、滑稽说笑。

也不寻宫数调——对于高明的这句话,历来有不同的理解。或以为高明不知律,或以为“此正见高公之识。夫南曲本市里之谈,何处求取宫调。”(见徐渭《南词叙录》)近人钱南扬则以为“这里的意思,是说:看一本戏文的好坏,不要着眼于科诨,也不要着眼于宫调,首先应该从它的内容来判断;不是说:无宫可寻,无调可数。”(见钱氏校注本《琵琶记》第一段注9)

骅骝方独步(二句)——骅骝,传说中的周穆王八骏之一,后即用以指骏马。这两句话的意思是高明将众多剧作比喻为平凡的“万马”,而自诩《琵琶记》为骅骝,夸称它必然一马当先,旁的作品难以和它争胜。

《琵琶记》——高明的《琵琶记》是南戏的重要作品,对明清两代的南戏和传奇创作有深远的影响。这部南戏的开场词[水调歌头]集中反映了作者的创作观。这首词首先提出“不关风体化,纵好也徒然”这一戏曲创作原则。这里所谓有关风化,即是主张宣传“子孝共妻贤”这些内容。高明提供戏曲创作应以有关“风化”为先,至于“插科打诨”、“寻宫数调”之类形式,都在其次。这首[水调歌头]还提出了“论传奇,乐人易,动人难”这一重要观点。这是要求戏曲创作不止于娱乐人,而重在感动人,高明的这种以感动人为主的创作主张,对明清许多曲论家都产生过影响。

明·贾仲明

贾仲明(1343-?)——元末明初戏曲作家。号云水散人,淄川(今山东淄博)人。所作杂剧今知有《玉梳记》、《升仙梦》等十六种。

关汉卿

珠玑语唾自然流,金玉词源即便有,玲珑肺腑天生就。风月情忒惯熟,姓名香四大神物。驱梨园领袖,总编修师首,捻杂剧班头。

白仁甫

峨冠博带太常卿,娇马轻衫馆阁情,拈花摘叶风诗性。得青楼薄幸名,洗襟怀剪雪裁冰。闲中趣,物外景,兰谷先生。

马致远

万花丛里马神仙,百世集中说致远,四方海内皆谈羡。战文场曲状元,姓名香贯满梨园。《汉宫秋》、《青衫泪》,《戚夫人》、《孟浩然》,共庾白、关老齐肩。

王实甫

风月营密匝匝列旌旗,莺花寨明飙飙排剑戟,翠红乡雄赳赳施谋智。作词章风韵美,士林中等辈伏低。新杂剧、旧传奇,《西厢记》天下夺魁。

——《补录鬼薄吊词》(选录)

[注释]

四大神物——佛教以地、水、火、风为“四大”。神物即神灵之物。《淮南子·览冥》:“昔者,师旷奏《白雪》之音,而神物为之下降,风雨暴至。”这里借指元曲四大家。又,别本或作“四大神洲”。

太常卿——钟嗣成《录鬼簿》:“(白仁甫)人号兰谷先生,赡嘉议大夫、太常卿”。

曲状元——明朱权《太和正音谱·古今群英乐府格势》称“马致远之词,如朝阳鸣凤”,“宜列群英之上”。

汉宫秋等——马致远所作杂剧名。《汉宫秋》全称《破幽梦孤雁汉宫秋》。《青衫泪》全称《江州司马青衫泪》。《戚夫人》全称《吕太后人彘戚夫人》。《孟浩然》全称《风雪骑驴孟浩然》。

庾白关老——当指同时的杂剧作家庾吉甫、白朴(仁甫)、关汉卿。

风月营三句——指在歌舞伎乐队伍施展才能。

补录鬼簿吊词——钟嗣成在《录鬼簿》中,对相知的“已亡名公才人”宫天挺等十八人,各作[凌波仙]曲词一首吊挽。其余各家则无吊词。贾仲明继而对关汉卿等八十二人补作了吊词。

明·朱权

朱权(1378-1448)——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七子。自号大明奇士、臞仙、涵虚子、丹丘先生等。卒后谥献,世称宁献王。一生广泛涉猎诸子百家、诗文史籍乃至卜筮修炼等各类书籍,着述很多。曾作杂剧十二种。研究戏曲的着作主要是《太和正音谱》,其内容包括《乐府体式》等八个部分。

予今新定乐府体一十五家及对式名目

丹丘体:豪放不羁。

宗匠体:词林老作之词。

黄冠体:神游广漠,寄情太虚,有餐霞服日之思,名曰“道情”。

承安体:华观伟丽,过于泆乐。承安,金章宗正朔。

盛元体:快然有雍熙之治,字句皆无忌惮。又曰“不讳体”。

江东体:端谨严密。

西江体:文采焕然,风流儒雅。

东吴体:清丽华巧,浮而且艳。

淮南体:气劲趣高。

玉堂体:公平正大。

草堂体:志在泉石。

楚江体:屈抑不伸,摅衷诉志。

香奁体:裙裾脂粉。

骚人体:嘲讥戏谑。

俳优体:诡喻谣虐。即“谣词”。

对式——

合璧对,两句对者是;

连璧对,四句对者是;

鼎足对,三句对者是(俗呼为“三枪”);

联珠对,句多相对者是;

隔句对,长短句对者是;

鸾凤和鸣对,首尾相对(如[叨叨令]所对者是也);

燕逐飞花对,三句对作一句者是;

叠句,重用两句者是也(如[昼夜乐]“停骖停骖”是也);

叠字,重叠字者是也(如[醉春风]第四句是也)。

凡作乐府,古人云:有文章者谓之“乐府”,如无文饰者谓之“俚歌”,不可与乐府共论也。(《乐府体式》)

——《太和正音谱》

[注释]

丹丘——神话中神仙之地。

宗匠——指某种技艺或学问的大师;因其常为众人所宗仰,故称“宗匠”。

黄冠——道士之冠。借称道士。

泆乐——极端舒放快适。

承安,金章宗正朔——承安是金章宗完颜璟改换的年号。正为一年之始,朔为一月之始。汉以前,改朝换代时均重定正朔;后亦用以代指帝王纪年之年号。

玉堂——对宫殿的美称;也泛指富贵之宅。

草堂——旧时文人避世隐居,常称自己的住处为“草堂”。

泉石——指山水。

楚江——隐指屈原行吟之处。

摅——抒发

香奁体——原为一种诗体,又名“艳体”。因唐末韩偓有《香奁集》,故名。宋严羽《沧浪诗话·诗体》载:“香奁体,韩偓之诗,皆裾裙脂粉之语。有《香奁集》。”

凡作乐府(一段)——参见本书《中原音韵·作词十法》及其注释。

马东离之词,如朝阳明凤——其词曲雅清丽,可与灵光、景福而相颉颃。有振鬣长鸣,万马皆喑之意。又若神凤飞鸣于九霄,岂可与凡鸟共语哉?宜列群英之上。

白仁甫之词,如鹏搏九霄——凤骨磊磈,词源滂沛,若大鹏之起北溟,奋翼凌乎九霄,有一举万里之志,宜冠于首。

费唐臣之词,如三峡波涛——神风耸秀,气势纵横,放则惊涛拍天,敛则山河倒影,自是一般气象,前列何疑?

宫大用之词,如西风雕鹗——其词锋颖犀利,神彩烨然,若揵翮摩空,下视林薮,使狐兔缩颈于蓬棘之势。

王实甫之词,如花间美人——铺叙委婉,深得骚人之趣。极有佳句,若玉环之出浴华清,绿珠之采莲洛浦。

关汉卿之词,如琼筵醉客——观其词语,乃可上可下之才。盖所以取者,初为杂剧之始,故卓以前列。

郑德辉之词,如九天珠玉——其词出语不凡,若咳唾落乎九天,临风而生珠玉,诚杰作也。(《古今群英乐府格式》(分录))

——《太和正音谱》

[注释]

灵光、景福——宫殿名。灵光殿系汉景帝子鲁恭王所立,景福殿系魏明帝时立,东汉末王延寿有《鲁灵光殿赋》,三国时何晏有《景福殿赋》,俱为名篇。又《鲁灵光殿赋》有句云:“自西京未央、建章之殿,皆见隳坏,而灵光独岿然独存。”因有以“灵光”表“岿然独存”之意。

磊磈——众石累积的样子。用以比喻胸中不平之气。

滂沛——形容水流广远,波澜壮阔。引申为宏富壮盛的样子。

若大鹏之起北溟(三句)——语本《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鱼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雕鹗——雕和鹗都是善飞的鸷鸟。比喻才力雄健。

揵翮——举翼。

林薮——山林水泽之间。薮:大泽。

玉环之出浴华清——杨贵妃小名玉环,常在华清池入浴,出浴后更增媚态。

绿珠——晋石崇爱妾。

咳唾落乎九天(二句)——比喻言语珍贵。唐李白《妾薄命》:“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语本《庄子·秋水》:“子不见夫唾者乎?喷则大者如珠,小者如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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