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纲同朝为官的赵鼎、李光、胡铨等人也因坚决主战被后人与李纲一起合称“南宋四名臣”。他们并不以诗词着称,但也都写下了爱国的词篇,从不同侧面表现出了顽强刚毅的性格和不屈不挠的斗志,为南渡词人雄壮的爱国交响乐章增添了响亮的音符和悲壮的乐章。
还应该提到的是,与李纲等文臣在朝堂之上为民请命、为国请缨的同时,武将岳飞等人更是以命相拼,厮杀在对敌斗争的战场上。岳飞曾带领部队转战南北,多次打败金兵,令金人闻风丧胆。他最终被以秦桧为首的投降派杀害,壮烈牺牲,年仅39岁,成为令后世人景仰的民族英雄。他的诗词为数不多,但《满江红》词因气吞山河、壮怀激烈而流传千古:“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当然,今天看来,北方少数民族也是我们中华民族大家庭的一部分,我们要摈弃狭隘的民族主义,共同建设好中华儿女多民族的祖国大家庭。
比李纲和张元干稍后的张孝祥(1132-1167)也是一位着名的爱国词人,但他不属于南渡词人行列,因为他出生的时候,北宋已经灭亡了。不过他的爱国精神和诗词与李纲等人却是血脉相通、前仆后继的。根据史书记载,张孝祥曾与秦桧的孙子同场参加廷试,主考官为献媚秦桧,定其孙为第一、张孝祥第二。宋高宗阅卷后,深觉张孝祥文“议论雅正,词翰爽美”,亲自将张孝祥改为第一。秦桧因此对张极为不满。张孝祥及第后又上书为岳飞辩冤,更为秦桧所忌恨,从此不断受到投降派的打击迫害,甚至被捕入狱。但张孝祥刚正不阿,在朝廷任职期间不断提出各种扫除积弊、改革政治的主张。他的诗文词章充满爱国主义精神,并努力追求苏轼风格,因而豪迈凌厉,被人称为“如大海之起涛澜,泰山之腾云气”(见谢尧仁《张于湖先生集序》),“文章翰墨,为当代独步”(见谢尧仁《于湖居士文集序》)。
1163年,张浚的北伐军在符离溃败,投降派又有机可乘,似乎占了上风。张孝祥在建康留守席上写了长调《六州歌头》:
“长淮望断,关塞莽然平。征尘暗,霜风劲,悄边声,黯销凝。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ōu区脱纵横。看名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念腰间箭,匣中剑,空埃蠹,竟何成!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渺神京,干羽方怀远,静烽燧,且休兵。冠盖使,纷驰骛,若为情。闻道中原遗老,常南望,翠葆霓旌。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
此词节奏短促如壮士呜咽,读来令人苍凉悲痛。张浚读词,果然“有泪如倾”,难以自持,遂罢饮而去。可见此词感人之深。
张孝祥词今存220多首,其中有很多反映社会现实和表现爱国思想的作品。他上承苏轼,下启辛弃疾,成为南宋着名的文学家,在词史上占有比较重要的地位。
南渡词人作品补充阅读
朱敦儒
《水龙吟》:
“放船千里凌波去,略为吴山留顾。云屯水府,涛随神女,九江东注。北客翩然,壮心偏感,年华将暮。念伊嵩旧隐,巢由故友,南柯梦,遽如许。回首妖氛未扫,问人间,英雄何处?奇谋报国,可怜无用。尘昏白羽。铁锁横江,锦帆冲浪,孙郎良苦。但愁敲桂棹,悲吟梁父,泪流如雨。”
《临江仙》:
“直自凤凰城破后,bò擘钗破镜分飞。天涯海角信音稀。梦回辽海北,魂断玉关西。
月解重圆星解聚,如何不见人归?今春还听杜鹃啼。年年看塞雁,一十四番回。”
张元干
《贺新郎·寄李伯纪丞相》:
“曳杖危楼去,斗垂天,沧波万顷,月流烟渚。扫尽浮云风不定,未放扁舟夜渡。宿雁落,寒芦深处。怅望关河空吊影,正人间,鼻息鸣tuó鼍鼓。谁伴我,醉中舞?十年一梦扬州路。倚高寒,愁生故国,气吞骄虏。要斩楼兰三尺剑,遗恨琵琶旧语。谩暗涩,铜华尘土。唤取谪仙平章看,过苕溪,尚许垂纶否?风浩荡,欲飞举。”
《贺新郎·送胡邦衡谪新州》:
“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孤兔。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更南浦,送君去。凉生岸柳销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与?
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
李纲
《喜迁莺·真宗幸澶渊》:
“边城寒早。恣骄虏。远牧甘泉丰草。铁马嘶风,毡裘凌雪,坐使一方云扰。庙堂折冲无策,欲幸坤维江表。叱群议,赖寇公力挽,亲行天讨。缥缈。銮lù辂动,霓旌龙pèi旆,遥指chán澶渊道。日照金戈,云随黄伞,径渡大河清晓。六军万姓呼舞,箭发狄酋难保。虏情慑,誓书来,从此年年修好。”
叶梦得
《水调歌头》:
“霜降碧天静,秋事促西风。寒声隐地初听,中夜入梧桐。起瞰高城回望,寥落关河千里,一醉与君同。叠鼓闹清晓,飞骑引雕弓。岁将晚,客争笑,问衰翁:平生豪气安在?走马为谁雄?何似当筵虎士,挥手弦声响处,双雁落遥空。老矣真堪愧,回首望云中。”
二、女词人李清照
李清照(1084-1155),号易安居士,山东济南人。她出身书香门第,喜诗、能文、工书、擅画、精通音乐,是中国古代少有的杰出女作家。她18岁与太学生赵明诚结婚,志同道合,感情深厚,生活美满。两人共同研究学问,写诗唱和,还搜集名人字画、古玩器具、亡诗佚史,并对一些文物进行考证研究,编写了《金石录》一书,取得了很高的学术成就。
她43岁时(1127年)北宋灭亡,宋王朝被迫南迁,她也开始了奔波逃亡、悲苦流离的生活。不久,赵明诚病故,更使她雪上加霜。国破家亡令她的生活发生重大变化,也使她的文学创作以此为界,前后泾渭分明。
中国文学史上产生过难以数计的伟大文学家,但女作家却很稀少,优秀的女作家更为罕见,像李清照这样多才多艺、全面发展的女艺术家更可以说是凤毛麟角,至为珍贵。李清照固然全才,却因其词作成就最为突出,灿烂夺目、光辉无比,从而掩盖了她的其他才华,而被后人称为杰出的女词人。
她对词的创作有自己独到的看法,提出词“别是一家”,认为词是不同于诗的独立抒情文体,因与音乐相配合,对音调和节奏都有特殊的要求。词分五音、五声、六律,又分清浊轻重。她批评晏殊、欧阳修、苏轼的词“皆句读不qì葺之诗尔”,又称柳永词“变旧声作新声”,“虽协音律,而词语尘下”(《词论》)。她对词作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并认为词要保持自己的独立地位,才能不被诗所取代。如果说,苏轼从诗词同源的理论出发,把词从市井流俗的低下地位抬高到与诗同等并可合一的文学地位,那么,李清照则又一次把诗词分开,而且进一步提高词的地位,认为词有诗所不能替代甚至不可企及的独特功能,使词不仅堂堂正正高居文学殿堂,而且与诗一起成为诗歌这一文体形式并驾齐驱的两翼。李清照对词的独特认识和高度评价,使其倾全力、尽所能用词来展现、表达自己的生活历程和情感世界,使词的抒情功能得到最充分完满的发挥,她本人也成为宋代词坛婉约派继柳永、周邦彦之后的领军人物。
李清照的情感世界和艺术表现方式都是很独特的。她的眼光囿于狭小生活圈子的限制,难以脱出日常起居的范围,不过是周围的环境、景物、器具、家人一类内容。但她以女性特有的细腻和柔美,从日常琐事中洞察出别一番情趣,更兼她秉性高洁,又有生花妙笔,更使词风温文儒雅、健康清新。例如《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词中少妇无忧无虑,酒醉驾船,览荷惊鹭,好一幅生活美景图。
又如《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diàn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是一首相思词,思得深切感人。这并非通常词中女子一方的单相思,而是夫妻双方身在异地却书信往来的相互思念,给人以深沉的幸福感。
李清照词的代表作是《醉花阴》: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这首词尤为后人所称道,“人比黄花瘦”成为形容多愁善感少妇形象的通用语。据说,赵明诚得此词后自叹不如,又想胜之,乃闭门谢客,废寝忘食三昼夜,得词50篇,将李清照此词杂入其间,请朋友陆德夫赏玩品评。陆读之再三,竟道“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三句绝佳(见伊士珍《嫏环记》)。可见李清照词艺高人一筹。李清照词尽管内容并不广阔,认识也未见深刻,但情感落落大方,语言清新活泼。她大胆追求炽热的爱情,真实抒写沉郁的相思。她打破了男子一统文坛的局面,更结束了男子为女子代言的历史。李清照以女子特有情感之笔写女子真实之心,其真切感人、绮丽委婉之意境令男子无法企及。
李清照前期词多写闺中生活和夫妇离别的寂寞,情真意切、婉转曲折,一承婉约派词人风格和词风本色。但南渡后,她受尽劫难和流离之苦,生活环境的剧变使词风陡然急转。南渡后的李清照词不见了往日的清新明快,一变而为伤时怀旧的低婉和凄凉。对故国的怀念,对丈夫的哀悼,对往日幸福的追忆,对如今孤独的愁苦,都以浓重沉郁的笔调被她写入词中,表达出无限的伤感。请看《声声慢》一词: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晓(另本为‘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此词开首3句一口气用了14个叠字,看似虚拟空寂,不知所言,实则真真切切地写出了女词人心中巨大的痛苦和哀愁。在她那已经破碎的心中,似乎还想寻觅什么,却一无所获。生活中虽然还有酒、有雁、有黄花,却没有了爱情和希望,只剩下“一个愁字了得”。
又比如《武陵春》: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zé舴měng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词中今昔对比,在深深的叹息中表达出不尽的哀愁,具有感人至深的艺术魅力。
李清照并非只是一个柔弱女子,她还是关心国家人民安危的女中豪杰。在她流传不多的诗中,直言时弊,语句铿锵,不同凡响。但她出于对诗词功能的不同认识,将满腹柔情给予词作,而将豪壮慷慨尽付诗歌。她在诗与词中俨然是不同的面孔,这是她严守诗词分工的结果,虽然这使她的诗词各有偏重,堪称双绝,但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她词作的发展。李清照诗中的《夏日绝句》广为人知: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此诗出自一位女中豪杰之口,直令男儿自愧不如。她的词中也偶有豪放之作,透露出诗人心中对自由的渴望和对理想的追求,代表作是《渔家傲》: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整首词写梦境,意境阔大、想像丰富,是作家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和感情奔放的自然流露。在壮阔中有含蓄,于豪放中见婉约。
总起来说,李清照是宋词婉约派大家,她的词于平凡琐细中见生活真谛,于清新素雅中有生花妙笔,于婉转哀愁中蕴清新明丽,于浅酌低唱中现浩然正气。李清照以宋词大家和女子之身在中国文学史上卓然独立,占有一席崇高的地位。正如清人李调元所说:“易安在宋诸媛中,自卓然一家,不在秦七、黄九之下”,“不徒俯视巾帼,直欲压倒须眉”(《雨村词话》卷三)。
李清照作品补充阅读
《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点绛唇》: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有人来,袜chǎn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永遇乐》: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