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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语篇力度(2)

曹丕指不同的文体的文章语言风格不同。文章都要符合一定的文体和语体。小品文有小品文的写作要旨和特点,议论文也要有议论文的写作要旨和特点。前面虽然把文章的规律分成层次性、衔接性、统一性及合体性等几个方面。实际上这些方面是统一的,它们之间也是有联系的。如果以上几个方面都能达到,文章便能做到称物、达意、可读及实用,就能发挥应有的语言力度。1949年中国共产党解放全中国受到倾国民众的欢迎,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解放军张贴了一些合体性的标语口号,如:“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等。正是这些简单明了的语篇整体结构称物、达意、可读和实用,加强了全国人民对共产党的热爱和支持。

任何一个语篇中,语言力运用得如何对情节的发展是很重要的。我们可以用莎士比亚的剧作《奥赛罗》为例进行整体探讨。虽然这个故事情节是创造出来的,但毕竟是以客观现实为基础的。

如果语言力运用得不恰当,整个情节就会受到影响。剧本里的伊阿古应该说是一个善于窥探人们心理的人,他十分了解奥赛罗的心理,知道对如此一个既粗暴而又忠实无比的摩尔人应该怎么做。

所以他在讲每一句话时都经过深思熟虑,语言力运用得十分恰当。

而且,他在运用语言力的时候也不断地改变语言力度。一发现把握不够准确时,马上就调整,使得形势保持稳定。他运用不同的语篇力度慢慢地使情节发展到高潮。

原来奥赛罗和戴斯德梦娜有着纯洁和永恒的爱情,但是在伊阿古不断地运用语言力进行干扰的情况下,奥赛罗对戴斯德梦娜真挚的爱情开始产生怀疑,然后对她嫉恨,再而痛恨,最后对戴斯德梦娜恨之入骨,非亲手杀死她不可。

伊阿古的每一句话都在奥赛罗的心理上起到应有的作用。他的每一句话对奥赛罗的心灵都发挥了摧毁的功能,使奥赛罗的心理素质恶化,使他的心理素质不好的一面尽量地扩张,最后达到崩溃的程度。特别在他拿出奥赛罗送给戴斯德梦娜家传的手帕时,奥赛罗的心理防线就被冲垮。因为手帕的出现,奥赛罗已经绝对地相信伊阿古的话,痛苦地叫道:“……让她今夜腐烂、死亡、堕入地狱吧,因为她不能再活在世上。不,我的心已经变成铁石了;我打它,反而要打痛我的手。啊!世上没有一个比她更可爱的东西;她可以睡在一个皇帝的身边,命令她干无论什么事情。”

(见4幕1景)

其实,即使在这个时候,只要有一点儿改变,奥赛罗仍然会原谅戴斯德梦娜的。伊阿古完全知道这一点,他非常担心奥赛罗的反悔,所以他这时就巧妙地施加语言力,使奥赛罗火上加油。我们不妨再引用伊阿古运用火上加油的语言力:

奥赛罗 啊!一千倍,一千倍的可恼!而且她的性格又是这样温柔!

伊阿古 嗯!太温柔了。

奥赛罗 对啦,一点不错。可是,伊阿古,可惜!……太可惜了!

伊阿古 要是您对于一个失节之妇,还是这样恋恋不舍的,那么索性采取放任吧;因为既然您自己也不以为意,当然更不干别人的事。

奥赛罗 我要把她剁成一堆肉酱,叫我当一个王八。

伊阿古 啊!她太不顾廉耻啦!

奥赛罗 跟我的部将通奸。

伊阿古 那尤其可恶。

奥赛罗 给我弄些毒药来,伊阿古;今天晚上。我不想跟她多费唇舌,免得她的肉体和美貌再打动我的心……

伊阿古 不要用毒药,在她床上扼死她,就在那被她玷污了的床上。

奥赛罗 好,好;那是一个大快人心的处置,很好。(见4幕1景)

从上面这一个语篇中我们对语言力的运用有了些理解。伊阿古最担心的就是怕奥赛罗反悔,心一软就不会杀死戴斯德梦娜,如果戴斯德梦娜不死,当然对自己不利。所以他开始火上加油,无论如何不能让奥赛罗有反悔的余地。奥赛罗想用毒药毒死戴斯德梦娜。而伊阿古一听到奥赛罗说“免得她的肉体和美貌再打动我的心”时,也有点心慌意乱,干脆露出他狰狞的面目,连忙说“不要用毒药,在她床上扼死她”。其实这时候他已经有些做贼心虚,露出了马脚。可惜的是奥赛罗已经鬼迷心窍,一点也没有看出伊阿古的破绽。奥赛罗最终还是被他的语言力降服了。可见在这一方面,莎士比亚对语言的着力已经炉火纯青。

在莎士比亚《奥赛罗》中,伊阿古运用语言力使奥赛罗亲手杀死爱妻戴斯德梦娜。在这部具体的《奥赛罗》剧本当中,伊阿古应用在奥赛罗身上的语言力度起了应有的作用。如果他把这相同的语言力应用在另一个人身上,也许根本就不起作用,因为各人的心理素质不同。伊阿古之所以能够成功,是因为他非常了解奥赛罗的为人,了解奥赛罗的心理素质和对语言力的接受能力。所以他说奥赛罗有着非常爽直的性格,心理坦然,老实巴交,和奥赛罗打交道的时候,只要你能够装出一副老实人的样子,他也就以为你确实是一个老实人了。正因为伊阿古掌握了奥赛罗的心理,了解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他才能够十拿九稳地认为他可以把奥赛罗当作一头驴子使唤,拉着他的鼻子走,要他到东,他不会到西。他表面上对奥赛罗毕恭毕敬,唯命是从,而实际上他正在计划着一件空前的罪恶。伊阿古这样说道:“……我要是做了那摩尔人,我就不会是伊阿古。虽然说是跟随他,其实还是跟随我自己。上天是我的公证人,我这样对他赔着小心,既不是为了感情,又不是为了义务,只是为了我自己的利益,才装出这一副假脸。要是我表面上的行动果然出于内心的自然流露,那么不久我就要掬出我的心来,让乌鸦们乱啄了。世人所知道的我,并不是实在的我。”

他所说的摩尔人就是指奥赛罗。在另一处伊阿古又说虽然他恨奥赛罗像恨地狱里的刑罚一样,可是为了事实上的必要,他不得不和奥赛罗假意周旋,那也不过是表面上的敷衍而已。

伊阿古尽管是一个心怀叵测的小人,但他决不是阿Q 式的人物,他非常有心计。他对奥赛罗了如指掌,对他的心理一清二楚,他像医生一样能够对症下药。在奥赛罗面前,他装出是一条忠实的狗,而在奥赛罗的背后却是一条陷害主人的毒蛇。在奥赛罗的面前他摇头摆尾,老实得可怜,而在他的心里是蠢蠢欲动,准备随时一口把奥赛罗吞噬。他做了充分的准备,一步一步地用语言力来影响奥赛罗的心理,最后把奥赛罗紧紧地抓在自己的手中。

这一个言语行为过程的事实是用整体语篇表达出来的。在言语行为过程中,伊阿古在不断地察言观色,不断地修改自己的语词语句。这就像打铁的人一样,打得轻不起作用,打得重又会使铁变形。为了要达到应有的效果,就需要观察交际过程中的任何变化,并且进行必要的修改。我们可以先对下面一段话进行分析:

奥赛罗 你在说什么,伊阿古?

伊阿古 当您向夫人求婚的时候,迈克尔·凯西奥也知道你们的恋爱吗?

奥赛罗 他从头到尾都知道。你为什么问起?

伊阿古 不过是为了解释我心头的一个疑惑,并没有其他的用意。

奥赛罗 你有什么疑惑,伊阿古?

伊阿古 我以为他本来跟夫人是不相识的。

奥赛罗 啊,不,他常常在我们两人之间传递消息。

伊阿古 当真?

奥赛罗 当真!嗯,当真。您觉得有什么不对吗?他这人不老实吗?

伊阿古 老实,我的主帅?(3幕3景)

我们可以看到,伊阿古本来是准备开始说凯西奥的坏话。因为就在这件事之前,戴斯德梦娜为凯西奥求情,要求尽快恢复凯西奥的职务。所以伊阿古认为有机可乘,是个讲凯西奥坏话的好机会。他为什么要讲凯西奥的坏话呢?因为他已经设计好了一个陷阱,准备把凯西奥和戴斯德梦娜联系起来。先提出凯西奥的缺点,然后再把凯西奥和戴斯德梦娜的所谓不正当关系联系起来,就有机会狠狠地报复奥赛罗了。他先问奥赛罗:“当您向夫人求婚的时候,迈克尔·凯西奥也知道你们的恋爱吗?”他准备单刀直入,向奥赛罗诬告,认定在奥赛罗和戴斯德梦娜恋爱的时候,其实凯西奥已经在和戴斯德梦娜谈情说爱了。可是他完全没有料到奥赛罗会告诉他,凯西奥从头到尾都知道他们的情况,而且凯西奥充当的是奥赛罗和戴斯德梦娜之间传递消息的人。这样伊阿古的计划就被打破了,他一时找不到适当的话说。他就必须立刻修改他的语言。

而且他的尾巴败露已经被奥赛罗发现。奥赛罗心想:“天哪,好像他在学我的舌。好像在他的思想之中藏着什么丑恶得不可见人的怪物似的。”所以奥赛罗就直截了当地问他,说在自己告诉他凯西奥完全参与了他们恋爱秘密的时候,在他蹙紧眉头喊着“当真”的时候,“好像在把一个可怕的思想关锁在你的脑筋里一样”。事实上,这时候奥赛罗已经看出伊阿古在密谋着一件重大的不可告人的计划。可惜的是奥赛罗的确如伊阿古所说那样,只要自己装出老实巴交的样子,奥赛罗就会把自己当成老实人。他当然尽量把自己伪装起来,装成是最爱奥赛罗的人。就像李尔王的两个大女儿一样,装得老老实实,而又甜言蜜语,结果让父王受骗上当。这里伊阿古也是这样,使得奥赛罗受骗上当。他连忙对奥赛罗说“您知道我是爱您的。”又说“至于凯西奥,我敢发誓我相信他是忠实的。”接下去,他又说了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究竟是说谁的话:“人的内心应该和他们的外表一致,有的人却不是这样;要是他们能够脱下假面,那就好了!”毫无问题,这是他本人思想的解剖,说出了他自己内心的话。同时,他的目的是把话题引导到凯西奥或者戴斯德梦娜。他虽然说相信凯西奥,但是他的话中所显示出来的力度却暗示着凯西奥的内心和外表并不一致。

说来说去奥赛罗正如伊阿古所说的一样,是一头可以被牵着鼻子走的驴子。其实奥赛罗已经了解对方说话的内容是指凯西奥,但是他完全没有考虑到对方是在阴谋破坏他和戴斯德梦娜之间的爱情。因为伊阿古装得比任何人都要老实,所以他就把他当作最老实的人看待。他想的是让伊阿古告诉他一些他从来就不知道的事情。他甚至于对伊阿古说:“我看你还有一些别的意思。请你老老实实把你的思想告诉我,尽管用最坏的字眼,说出你所想到的最坏的事情。”奥赛罗就是如此一步一步地踏入陷阱。从不好的方面讲,我们说伊阿古是一个耍阴谋的小人;从好的方面讲,我们完全可以把他称为一个极其聪明的思想家。因为,他非常了解奥赛罗,洞悉他的内心思想,他知道奥赛罗是一个爱名誉的人,是一个正直的人,是一个说一不二遵守信用的人。所以他所选择的语言力度就是针对这种人。为了他能够拉着奥赛罗的鼻子走,他得先用适合于奥赛罗的理论来制服他,而且他的所谓理论一方面令人不解,另一方面是奥赛罗听了以后就更加要了解他的意思。他对奥赛罗说:

“……无论男人女人,名誉是他们灵魂里面最切身的珍宝。谁偷窃我的钱囊,不过偷窃到一些废物,一些虚无的东西,它从我的手里转到他的手里,它也做过千万人的奴隶;可是谁偷窃了我的名誉,那么他虽然并不因此而富足,我却因为失去它而成为赤贫了。”(3幕3景)

从这一段话看出伊阿古是一位了不起的演说家,这么短短的几句话,就打中了奥赛罗的要害,使得奥赛罗一定要了解他所说的内容。为了有把握地进行阴谋,伊阿古继续对奥赛罗说,要他特别注意“嫉妒”,因为嫉妒是一个绿色的妖魔。无论谁做了妖魔的牺牲品,谁就要受它的玩弄。然后他说道:“本来本不爱妻子的那种丈夫,虽然明知自己受到妻子的欺骗,算来还是幸福的;可是啊!

一方面那样痴心疼爱,一方面又是满腹狐疑,这才是活活地受罪。”

这里,伊阿古已经开始暗示奥赛罗的妻子戴斯德梦娜行为不轨,有外遇的可能。伊阿古在逐步地加大他的语言力度。而在他逐步加大语言力度的同时,奥赛罗也在逐步地向毁灭妻子戴斯德梦娜的道路走去。他自己也感到思想开始糊涂,虽然他仍然有所警惕,但“妻子的不贞洁”在他的大脑之中旋转着。他相信又不相信,他怀疑又踌躇不定。他一方面对伊阿古说,“恶人,你必须证明我的爱人是一个淫妇,你必须给出目击的证据;否则凭着永生的灵魂起誓,我的激起了的怒火将要喷射在你的身上,使你悔恨当初不曾投胎做一条狗。”事实上奥赛罗对他的妻子和伊阿古都开始怀疑,不知道他们当中究竟是谁诚实。所以他又带有怀疑地说道,“我想我的妻子是贞洁的,可是又疑心她不大贞洁;我想你是诚实的,可是又疑心你不大诚实。我一定要得到一些证据。她的名誉本来是像月亮女神黛安娜的容貌一样皎洁的,现在已经染上污垢,像我自己的脸一样黝黑了。要是这儿有绳子、刀子、毒药、火焰或是使人窒息的河水,我一定不能忍受下去……”接下去伊阿古便开始进一步使用他的语言力,说什么凯西奥在睡梦之中吐露出真情,叫喊着“亲爱的戴斯德梦娜,我们需要小心,不要让别人窥破了我们的爱情”等等。然后,乘机拿出从戴斯德梦娜那里偷来的手帕。这样就使得奥赛罗对自己妻子的不忠深信不疑。最后奥赛罗愤怒地喊道:“该死的淫妇!啊!……我要为这美貌的魔鬼想出一个干脆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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