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见何清然如此虚弱，放下警惕，靠近几分，忍不住追问道，“让你要如何？”
“要……要……”何清然慢慢靠近他耳边，迷蒙的眸子突然瞬间晶亮，他一个利落的出击，精准地一把钳住康王的脖颈，那速度太快，且措手不及，康王尚未来得及反应便便何清然一招内制住，“要你的命！”何清然的声音变得又冷又锐，仿佛在顷刻间换了个人一般。
我呆呆站在一旁，半晌没回过神来。
“跟紧我！”何清然低声吩咐，我才猛地惊醒过来，紧忙走到他身边，何清然紧扣着康王的死穴，一步步将他往门口带，康王却是不慌不忙，唇角甚至带着淡淡讥讽的笑，似乎并未因受胁迫而惊慌，“何清然，没想到你那样正派的人也耍起了阴招……”
何清然不甘示弱地回道，“对付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招数！”
“何清然，你是不是不小心忘记一个人了？”康王乖乖地跟着何清然的步伐，毫不反抗。
我心觉不妙，何清然也为之一愣，“谁？”
康王“哈哈”笑，“你的宝贝妹妹！”话音刚落，我便瞧见门外站了一排士兵，中间一个黑衣人将一柄冷剑搁在何清涟的颈子上，我和何清然的步伐猛然顿住！
“放了王爷！”对面的黑衣人冰冷的声音响起。
“放了她！”何清然的手劲加重，康王的呼吸困难，面色渐渐变得难看。
“先放了王爷！”黑衣人将剑锋逼近几分，一丝红线在何清涟光洁的颈子上流淌下来，何清然眸光一紧，喝道，“住手！”
这时康王不疾不缓道，“何清然，你此刻受了重伤，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我念在我们曾兄弟一场不与你为难，这样吧，面前这两个女人你选一个带走，但必须留下一个！”
何清然的眸光在何清涟和我的面上徘徊着，他的眼中透着挣扎的痛苦，少顷，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目光坚定地看着我，“跟我走！”
“何清然！”我一愣，猛地拽住何清然的手臂，“你不能带我走！”
“我必须带你走！”何清然压低声音，他的脸色煞白，似乎随时会倒下，可是他的眼神却锐利如鹰。
“你难道不知道这样等于害死何清涟的吗？”我以为他是伤糊涂了。
只觉手臂猛地一痛，何清然失控地用力，他愤怒地低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快跟我走！”燃烧的眸子里盛着熊熊烈焰，何清然拉着我径直往外走，他始终低垂着目光，并未向何清涟看一眼。
“哥……”突然身后响起一道微带凄凉的低唤，令何清然不自觉顿住了步伐，我感觉到那只抓着我手臂的手不经意颤抖了一下，他只是停步，却没有回身，“哥，走出这个门就不要回头了，你是妹妹一辈子的骄傲！做你认为对的，不要犹豫！不要退缩！”
何清然终是忍不住回了头，就在他回头的那一刹，一颗清泪自何清然眼角滑落，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是如此铁铮铮的汉子，虽然他一句话未说，我却依然能感觉到他内心纠结的痛苦，令我这个旁观者也为之辛酸不已。
何清涟泪流满面，却始终在笑，“哥，替我孝敬二老！”
“啧啧啧，真是感人肺腑……”康王在一旁凉凉道，“何清然，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你身边的那个女人充其量不过是个陌生人，而这个女人可是你相处多年的妹妹，你于心何忍呢？”
何清然抓着我的手松了松，又紧了紧，眼底闪过犹豫、迟疑。
“哥，不要犹豫！快走！快走啊！”何清涟看到何清然眼底的迟疑，忙催促道。
此次一别，他可能永远都见不到自己的妹妹了，何清然眼底闪过复杂的神色，不过他的手一直坚定地抓着我的手臂，一个转身，他拖着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身后飘来康王的声音，“向宛，你就算再做回晚妃又如何？等我夺得了天下，你依然是我的人！”
心头涌起莫名的感觉，他是真不知我要什么还是自以为给了我最好的？原先，我可以没名没份，假扮小兵跟着他也心甘情愿，可是如今，他就是真册封了我为皇后，这样的尊荣，我也不要。
何清然的步伐有些凌乱，我知道他在强撑着，我倾尽全力使他身体保持平衡，他的脸色愈见苍白，几近透明，我寻思着要给他找个大夫，我们一步步下了楼梯，不知为何，今晚似乎特别热闹，我们刚刚来之际并无人，此刻楼下已经围满了人，大都是看戏的，中间有两个士兵打扮的人在调戏一个良家妇女，那女人胆怯人多，畏缩在地上瑟瑟发抖，两个士兵污言秽语，旁人哈哈大笑，无人制止，我心忖，这些难道就是康王的部下？
何清然见我步子缓了下来，忙扣紧我的手臂，压低声音道，“别管！”我一个警醒，忙回过神来，扶着何清然低着头企图悄无声息地溜过去，却不想一个士兵突然惊叫起来，“何将军？！那不是何将军吗？他还活着！太好了，何将军还活着！”此声方起，立刻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大家议论纷纷，“真的是何将军！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谣传何将军被玄月人害死了吗？”“何将军似乎受伤了……”“何将军……”“何将军……”
看来是有人故意放出假消息来扰乱军心。
“何将军救命！”就在此刻，那被欺凌的女子突然冲了上前，一把抱住何清然的腿，因扑得太急，险些将何清然推倒在地，她似是抓到了救命草一般，声泪俱下，“何将军，你一定就是传说中的‘不败之神’，那个爱民如子的何将军，求求你救救小女子吧……”
何清然沉默地扫视了纵士兵一眼，大家断断续续低下头去，其中一个士兵忍不住嘟嚷道，“她又不是什么良家妇女……”
“她是什么人？”何清然冷冷开口。
那士兵没想到大将军会死死盯着自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但是不敢迟疑，“回大将军，这个女人是‘湘怡阁’的小倌，我们也不过是逗她玩玩，并无旁的意思……”
逗她玩玩？谁信呢！
“不！将军，我虽是‘湘怡阁’的小倌，但我是清倌，我只卖艺不卖身，我是清白之身，不能让这帮禽兽糟蹋了！”女子狠狠地瞪视了那人一眼，她看得出面前这帮士兵虽个个是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汉子，可是都对面前这个病怏怏的男子心怀敬畏之情，不禁狐杖虎势，胆子放大了。
“放手！”何清然对抱着他腿肚子的女子冷冷下令道。
女子稍稍迟疑，却不敢继续纠缠，只能不甘不愿地松了手。
“送她回去！”他的目光对上方才说话的那个士兵，尽管他此刻已经奄奄一息，似乎随便会晕倒一般，可是他的气势依然冷锐如冰山，那个士兵不敢违抗命令，忙一口应下，那女子却是不愿意了，她见得何清然似乎是个大靠山，忙再度抱紧何清然的腿肚子求道，“何将军，‘湘怡阁’早已关门了，我回去也是无济，这乱世中，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你将我送回跟我留在此处受辱有何区别？”
我眉峰微蹙，对眼前这个女子的贪得无厌有些不耐，忍不住出口道，“那你到底想如何？”
“你们带我走吧！”女子眼睛晶晶亮，“你们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你没看到他身负重伤，而我也是一介女子，根本无暇多照顾一人，你若是不想回‘湘怡阁’，那便留在此处吧！”我毫不客气道，然后扶着何清然一步一步走出去，却不知那女子何时悄悄跟在我们身后。
我注意到她尾随其后，并未放在心头，外面天色已暗，只是火光明灭，路上行人却比白日更多，许多人白天里不敢出门，到夜晚才敢出来走动，一些店铺也在夜里偷偷开门了，街头有粥铺摆开，许多人围在那里，吃的人少，看得人多，那里的灯火最为明亮，我想前去问问这里何处有大夫，毕竟何清然失血太多，不容再耽搁了……
可是我刚走近那家粥铺，一群原本还吵闹的人瞬间没了声音，大家陆陆续续散开，渐渐将我们两个团团包围起来，个个目露凶光，我心上微惧，隐隐觉着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出错了，正当我开口想询问粥铺老板时，突然身侧一个正在饮粥的男子猛地将一碗滚烫的粥泼到我脸上，大骂，“贱人！还敢出来？想死了！”
脑中“嗡——”一声炸开，那碗滚烫的热粥泼在脸上火烧火燎地痛，我惊呼一声捂住脸，这是怎么回事？回眸间刚好见到方才那女子带着诡异的冷笑躲到人群之后，人群越拥越紧，每个人都是面目可憎得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我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身子，粥水顺着面颊一滴滴滚落在衣襟上，被寒风吹凉，透着生生冷意，众人越逼越近，突然有一人跳上来揪住我的头发往后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