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师使用的是数码相机,他一面轻松地拍摄,一面愉快地请顾客审视显现在相机里的相片;倘若满意,便妥加保留,不喜欢的呢,就立刻删除;然后,再拍、再选。在拍摄的过程中,万一嘴巴笑歪了、眼睛笑眯了、眉头打结了,没有关系,一切都可以重新再来,拍到满意为止。被拍者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拍摄的效果当然也就倍加理想了。
科技的影响,无孔不入。
弟弟一家子嗜食海鲜,最近,弟媳燕芬到竹脚菜市去购买双壳螃蟹时,便碰上了一桩趣事。该日缺货,摊主以高度专业化的语调说道:
“把你的电邮写给我吧,一有货,我立刻以电邮通知你!”
听听听,他用以联系的,不是手提电话,也不是传真机,而是电脑!
行行都追随科技而积极改进,写稿者也面临了严峻的挑战。前些日子,台湾一家报社驰函告知:
“为了节源开流,本报社最近裁减了打字员及校对员,所以,现在,恳请大家改变以往传统的投稿方式,使用本报社的电子邮箱投稿;或者,寄上录有大作的电脑磁片亦可。传稿或寄稿时,请仔细校对清楚。手写稿件和没有附上电脑磁片的打字稿,恕难采用,敬请原谅,谢谢合作。”
科技,终于和传统正式“宣战”了,故步自封者,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话说回来,与传统势不两立的科技,也难免造成了一定的破坏。
一位专业摄影员说得好:
“过去,要将日出景致拍出一定的艺术韵味,必须学艺三年;现在,在电脑科技的辅助下,学技三日,便能将同样的景色处理得出神入化了!”
那些写得一手遒劲书法的人,同样慨叹“英雄无用武之地”。以后,我国年轻的一代也许还会将龙飞凤舞的书法看成是落伍过时的原始图腾哪!
蟑螂
到快餐店去用餐,隔邻的位子坐了几名初级学院的男女学生,正以英语掺杂华语的方式笑谈有关蟑螂的种种趣事。
甲说:“最怕那种会飞的,薄薄的翅膀黑油油的,呼的一声朝你直直飞来,魂魄都给它活活吓跑!有一次,我在厅里看电视,夜半窗外忽然飞进一只,我吓得汗毛直竖,立刻逃进房间里,锁上门,还用被子把门缝塞住呢!第二天早上,我妈发现大厅里的电视、电灯、电风扇全都开着,生气地骂不停口,我耐心地等她骂完了,才说,有只很大很大的蟑螂飞了进来哪!我妈一听,脸色发青,连连问我:在哪?蟑螂在哪?老实告诉你们,我妈怕蟑螂怕得比我还厉害哪!”
众人捧腹大笑。
乙说:“我婆婆住在乡村,天天拿只玻璃瓶,屋里屋外、村前村后,走来走去,活抓蟑螂。她手势灵活,黑影一现,手掌一扑,肥肥的蟑螂便稳稳地被她夹在双指间。她一只接一只地抓,蟑螂在玻璃瓶里,一只压着一只,胡乱挣扎,黑影乱闪,翅膀乱扑,恐怖极了。”有人骇然问道:“噫,你婆婆抓蟑螂当宠物啊?”乙笑道:“才不是呢,她养鸭子,以活蟑螂作为饲料——把蟑螂一只一只从瓶子里揪出来,活生生地塞进鸭子的大嘴巴里,鸭子全都吃得津津有味呢!”
众人大呼恶心。
丙说:“有一夜,睡到朦朦胧胧时,突然感觉有东西爬上我手臂,酥酥的、痒痒的,我无意识地把它抓在掌心里,用力捏死它。早上起来,以手揉眼时,闻到一股臭不可挡的味儿,这才发现,半夜在黑暗中被我捏死的,竟是一只硕大的蟑螂!蟑螂被我捏不成形,汁液全都粘在掌心里了,天啊!我冲去洗手,足足用掉了一整瓶清洁剂,手上的皮,几乎被我擦得掉落下来!”
众人发出嘘声,骂她夸张。
丁说:“我与蟑螂,相敬如宾,每次相遇,便各各朝不同的方向逃走,它跑得快,我逃得更快,眼不见为净嘛!”
戊说:“我是格杀勿论!杀虫喷雾剂买了一打,放在屋子里各角落,见一只杀一只,绝不手软。不过呢,收尸的工作就得由别人去做啰!”
这时,戊突然问道:
“呃,蟑螂这两个字,中文怎么写?”
大家面面相觑,没人出声。半晌,丙试探着说:“好像是张学友那个张。”众人点头,应道:“对对对,就是张学友的那个张字。”甲又问:“蟑螂的螂呢?”这一回,丙毫不犹豫地答道:“不就是新郎的郎啰!”众人心服口服,对着丙竖起拇指,交口赞誉:“哇,真厉害!难怪你中四会考华文这一科能考到优等啦!”
教师是水
“你真笨!”
我低着头,站在课室里,瘦瘦的身子簌簌地抖着、抖着,像狂风里的一根芦苇。眼前那名个子极高的数学老师,脸色是树叶磨汁染出来的,很阴森的那种绿;眼珠子呢,是两粒凝结了千年的冰雹,冷而硬,一旦飞弹出来,被射中的人,就算不死,也会重伤。
我怕他的脸,我怕他的眼珠,我更怕的,是由他嘴里吐出来的话。
“你真笨!”
只有寥寥的三个字,但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为我的智商判了死刑。
那一年,我读小四,正是为各种学科打稳基础的时候。
我天生偏爱文科,一看到文字,双目便大放异彩,满心欢喜;然而,一接触及数字,脑筋便乱成一团,头痛欲裂,尤其是那可恶至极的鸡和兔,明明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家族”,偏偏却喜欢纠缠不清地关在同一个笼子里,它们一出现,我便想速速化成一股风,从窗口飞走。
不喜欢,又读不懂,成绩当然一塌糊涂,我于是成了老师眼中的一枚钉子。
那一天,叫我起来回答一道问题,我嗫嗫嚅嚅地答不出来,他于是凶巴巴地将那三个字铸造成三颗“子弹”,毫不留情地朝我发射。
此后,每回上数学课,我总有一种上刑场的恐惧感,觉得自己好像是个站在深坑里的人,老师是高高的土堆,随时随地会残忍地将我活埋。
说来难以置信,有很多很多年,我老是发噩梦。梦里,随着老师凶神恶煞地骂了一句“你真笨”之后,土堆便如崩塌的山石般,纷纷纷纷地朝我身上落下来,重重重重地对准我脑袋砸过来,而我,总在涔涔的冷汗中惊喊着醒过来,一颗心,跳得仿佛面对万丈悬崖。
由小学到中二,我的数学,从来不曾及格。到了中三那年,碰上了黄庭法老师,在他不断地鼓励和打气之下,才使我扬眉吐气地考上了七十分。几年前,在一个宴会上看到他,我说:“黄老师,对不起,没有把数学这科搞好。”他笑眯眯地说:“咦,你的数学不错呀!”实际上,中三那年,我的数学在成绩册上的确是以蓝字出现的。遗憾的是:那也是我的数学在这一生中唯一及格的一年。
教师是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建设性的语言往往能使老师成为学生一生一世的守护天使,学生将老师醍醐灌顶的金玉良言密密地收藏在心坎深处,视如拱璧。这些发聋振聩的语言,就像是学生永远的“救命符”,当他们面临困难、面对危险、碰上困境、逢及危机,这一道一道的“救命符”,便会适时而又稳当地帮助他们脱离困境,化险为夷。
珍藏着这些“救命符”的学生,在长大成人后,便会承接老师的衣钵,制造更多有用的“救命符”,让更多的人蒙受师恩。
如此代代相传,世世受惠。
至于破坏性的语言呢,却能使老师成为莘莘学子终生摆脱不了的噩梦。
心,是珍贵的薄胎瓷器,一旦被语言这个锋利至极的利器所伤而出现裂痕,纵是世上最好的强力胶,恐怕也难以修补。
最为可怕的是:薄胎瓷器被利刃击成碎片后,每一块阴阴地闪着寒光的碎片,都会在他日转变成另一种伤人的利器。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9月1日是教师节,在这个意义深长的日子里,谨以此文与所有教育工作者共勉,希望大家齐心打造爱心事业。
海豚与猫儿
先驱初级学院的郭毓川院长对学生说了两则发人深省的真实故事。
故事之一:
一日,他到圣淘沙去,观赏海豚表演。那天,炙阳如火,肌肤被晒得隐隐作痛。坐在第一排的,全是稚龄幼儿。为了替心爱的孩子抵挡毒花花的阳光,母亲们撑开了大大的洋伞,制造了一筒一筒圆圆的清凉。远远看过去,一把一把的洋伞,犹如地底下骤然冒出的五彩蘑菇,一朵一朵,亮丽而又固执,专注而又顽强,死死地守护着一份永远不老的亲情。可是,这些把孩子当成心肝宝贝的母亲们,根本没有想到,这些象征着爱的大洋伞,却和野生的毒蘑菇没有两样——它们把后面观众的视线全都挡住了。
在孩子们的眼中,她们是“无私”的母亲,可是,在大众的眼里,她们却是“自私”的妇女。最为可怕的是:她们的行径造成了别人的不便,她们却无知无觉,或者,认为有了“爱”作为盾牌,她们便可以堂堂皇皇地摇身而变为“打伞的和尚”——无法无天。
故事之二:
又一日,他经过一座组屋时,看到一名身着校服而一脸清纯的少女,兴味盎然地蹲在地上喂野猫。只见她慢条斯理地打开一罐美味的猫食,倒在白白的纸盘里,温柔地招呼猫儿,要它吃。饥肠辘辘的野猫自然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了。它吃,她看;猫儿惬意,她快乐。不消三两下子,纸盘里的猫食便被吃得个干干净净了。这时,人猫两散——脑满肠肥的猫儿步履蹒跚地走开,心满意足的少女脚步轻快地回家,只剩下那空空的罐子和瘪瘪的纸盘,愣愣愣愣地躺在地上。郭毓川院长诙谐地说道:“少女大概忘了,猫儿是不吃罐子和盘子的。”
这位少女,以独有的细腻爱心照顾了猫儿,但却任意污染了我们所生活的环境而心无愧疚,更叫人心寒的是:环境被污染,她却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
郭毓川院长口中所叙述的这两则真人实事,其实是具有很大的典型性与概括性的。
在现实生活里,有一种令人忧心的现象,正悄悄地滋长着。
许多人,在行事时,只会从自己的立场来考虑问题,至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会对他人造成任何的不便、不快与不良的后果,他们便漠不关心了。更甚的是:出了问题之后,他们不自我检讨,反而快速地将矛头指向他人,推卸责任。
每一件事情,都有它的多面性,可是,当岛民习惯了以单一的观点来看待事情,以单一的方法来解决事情,便是许多麻烦的开端了。
就我认为:各个机构在制定政策时也是一样的,有些政策,只为一小部分人带来眼前些微的利益,但却在大部分人心上投下了永远的阴影,甚至,造成了一定的后遗症,制定政策者,能不三思吗?
迟来的感谢
一翻开报纸,便因高度震惊而感晕眩。
同一则新闻,读了又读,读了再读,惋惜之余,难过至极。
才34岁,竟猝不及防地被这场小小的意外夺去了宝贵的性命!根据报章刊载,他到马来西亚吡叻州的宋溪参加越野脚车赛。在比赛前,为了熟悉赛程,和两名队友骑铁马观察地形,没有想到走错路线,拐弯后,从高处俯冲而下时,突然见到前面有个深坑,紧急刹车,力道太猛,整个人骤然飞离脚车,重重摔入深达一米半的大坑里,送入医院后,伤重不治。
他是莱佛士初级学院的何瑞浩老师。
何老师原是机械工程师,任职于本地一家跨国电脑公司,后因教补习而对教书产生兴趣,于四年前改执教鞭,在上述初院担任数学老师。
我不认识他,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可是,“何瑞浩”这名字,却是我们家庭里每一个成员都耳熟能详的。
他是我女儿的数学老师。
在女儿口中,他是一名具有五心的老师,这五心是:关心、爱心、耐心、苦心、善心。女儿原本对数学一科无甚信心,然而,何瑞浩老师却能以别具一格的教学法引起她学习的兴趣。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对学生,有求必应,不吝拨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为学生以一对一的方式进行课外辅导。女儿每回提起他,语调满满都是尊敬。
去年,成绩揭晓,考获了不错的成绩,对于何瑞浩老师,她有很深的感激。我嘱她给何老师寄张谢卡,让他具体而切实地感受到辛勤耕耘后桃李有成的快乐——我们常常以为只有学生需要掌声、需要激励、需要美言,其实,老师也同样需要掌声、激励和美言。把赞美的话收在心里,犹如把酿好的醇酒密密地封在坛子里,全无意义。把盖子揭开,让酒香溢出,让美酒那晶莹的琥珀色把酿酒人的双眸照亮。
女儿听后,唯唯诺诺,次日,问起时,应道:“我会写的,您就别操心啦!”过了几日,再问时,又答:“我有空自然会写的,您放心啦!”我一直没放心,她也一直没有空——忙着看戏、忙着跳舞、忙着拨电话、忙着上电脑、忙着应酬朋友,忙得不亦乐乎。年轻的心啊,总以为世间万事万物都能等、都会等。
再过不久,收拾行囊,负笈英伦,把这事抛诸九霄云之外。
意外新闻见报后的次日,接到女儿发自伦敦一则泪痕斑斑的电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