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剑走偏锋
他到时，议事厅已经坐满了人。
不止各部郎中令，各部司仪也到场了，而且武盟人也来了，武盟作为一个半官机构存在，帝国设立武盟就是为了让武盟发出自己的声音，监督官府。
武盟这次来的代表他认识，刚刚不久还狠狠落了此人面子。
雷黑狗坐在门口，看到林斌进来忙着起身，笑呵呵说：“林将主我们大家伙儿可终于把您盼来了。”
林斌哪里听不出雷黑狗这是给他暗中下眼药，按理说作为将主，身为一把手最后来很正常。
可龙塔乡这个将主不好做，在外人眼里他这个将主就是个傀儡。
乡令洪泰都早来了，他这个傀儡将主姗姗来迟，岂不是故意给乡令摆脸子？
对于这点小把戏，他心里清楚的很，轻轻拍了拍雷永春肩膀，感慨道：“黑狗啊，让你坐在门口等我这么久，真是抱歉。”
话落，同时抱拳对着众人拱手：“抱歉了诸位，来迟了大家可别见怪。”堂堂将主抱拳拱手，即便是想要借机来个下马威的洪泰也坐不住了。
洪泰忙着起身，对着他招手：“小林将主说的什么话，大家同在龙塔乡为官，一个锅里吃饭，哪有那么多的礼节，快坐快坐。”让着他落座，却根本不把一把手做的主位让出。
林斌看着这个红光满面，无论何时总是一身粗布麻衣的男人，心中暗叹果然是高手。
此人几句话说的，一下子将气氛缓减，替自己小舅子解围不说。还不动声色，细雨润无声的方式将自己摆在了领导者的位置，安排他落座。
充分显示了其在龙塔乡的威望，又不显过分霸道。
林斌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做在本该乡令做的第二位置上。
赵构一直暗中观察林斌，心里不住点头。洪泰安排雷永春想要借机来个下马威不成也就算了，林斌却半开玩笑的将其小舅子比喻成守门的黑狗，不露锋芒就狠狠捅了洪泰一刀，逼得洪泰不得不站起来解围。
而现在身为一把手却坐在二把手的位置，脸上依旧能露出平和坦然，仿佛春风拂面般的笑容，这得怎样的城府？
赵构自觉他做不到林斌这样，暗暗瞧了眼洪泰，心中冷笑：洪泰啊洪泰，现在你的心里恐怕也并不平静吧。
赵构还真猜对洪泰的心思了，洪泰眼神虽然直视，心思和余光却完全放在林斌身上。
他看着身侧这个面带坦然笑容的年轻人，只觉得心中发堵，此前准备了好多东西竟然有些拿捏不定。
“诸位同僚，月前我们官衙兵部施行了一次对妖族的扫荡围剿，取得了巨大进展。此次清缴收获颇丰，各种物资已经卖出了大部分，得到了一笔巨大的资金，接下来这一年里，官衙的财政将会大有好转。”
洪泰开口首先提及围剿，涉及财政。顿时让很多人目光变得热切，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
乡里财政缺乏这几乎是所有乡级官衙都有的问题，有钱就意味着能够按时发放薪俸，任何人听了都会高兴。
笼络！林斌明白洪泰这是用财政来笼络人心。
他暗中观察这些急切的眼神，心不由紧了紧，心说人心被你用钱财笼络，接下来你就该放大招了吧。
林斌隐隐间竟然有些期待，心里一股斗志沸腾。
“乡令，我们……”礼部郎中令李武梅刚站起准备诉苦，就被洪泰笑眯眯打断：“李郎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要为礼部争取可不能为难我。这笔财货已经全都移交给了户部，你要找也是找赵郎中以及财赋司司仪洪司仪。”
赵构虽为户部郎中令，可谁都知道财赋司司仪是你洪泰的亲族洪凡东掌管着。
李武梅虽为女流之辈，能做到这个位置一点都不简单，很快就识破洪泰的计谋，心中暗骂一句奸诈，咯咯娇笑一声，说：“倒是小妹着急了。”说着，神色不变坐下。
顿时，议事厅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洪泰看似抛出一个所有人都该高兴的事情，可其中的水太深了。整个乡里官衙没人不知洪泰与赵构不和，而掌控财富大权的洪凡东却是洪泰的铁杆。
是以，想要得到钱讨好赵构没用，得求着洪凡东！求着洪凡东，这种情况下就表示在接下来的事情上要站在洪泰一边！
林斌看着所有人或凝重、或兴奋的神态，心里暗叹一声高明。洪泰几乎将每一步都计算好了，首先抛出财货吸引众人，然后再设下这个局，让众人首先站队。
选择中立？
当然可以，可这笔钱到时候恐怕就没有你的了。其他各部为手下人发福利，唯独你没有？让手底下人如何为你做事？
这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看看赵构，尽管心里憋屈的很，不还是一样得在哪里忍着吗？
唯独让林斌好奇是兵部郎中令，同时兼任他的副手。副将主洪兵不知为何满脸困惑，眼神不时瞟向洪泰。
这两人可是亲兄弟，按理说洪泰精心策划的会议，洪兵不可能不知道。
尽管心里不解，可他还是不能任由局势尽被洪泰掌握，轻咳几声，吸引了在座诸人目光后，他开口了：“洪乡令，我说几句吧？”
这种征询的语气瞬间打破所有人凝重的神色，好奇的看向洪泰。
不简单的年轻人呐！洪泰瞧着林斌笑眯眯的样子，心里暗道一句。作为一把手将主，说话用得着征求二把手乡令的同意吗？
偏偏林斌这么做了，姿态放的足够低。看似体现了对他的尊重，实则将他放在火烧烤。
不论他点头同意还是摇头不许，只要传到上级耳中，他洪泰霸道独断依仗氏族力量在龙塔乡做土皇帝的事实就算落实了。
对官路还有更大野心的洪泰，尽管就是土皇帝，却也绝不愿坐实这种名声。
面色几经转变，忽然抬手啪啪鼓掌，说：“欢迎林将主为我们训话，大家欢迎！”此时洪泰都用上‘训话’两个字眼，极尽的把态度放低。
所有人都诧异看着洪泰，显然没有想到洪泰如此表态。
瞬间的惊诧后，看向林斌。有人愤怒、有人不可思议，不过全都‘啪啪’鼓掌。
林斌下意识习惯性压了压手，掌声停顿，整个人刹那仿佛回到了自己做省长那时：“刚才洪乡令说了我们财政有大笔财货了，这是好事嘛！不过……”
嘴上的笑容随着话音转变消失，脸色变得郑重起来：“这笔钱的确足够现阶段官衙财政，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以后呢！”
砰！
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众人几乎同一时间面色凝重的瞧瞧瞟了眼洪泰，洪泰面色依旧，只是手指在敲击桌面。
凡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洪乡令心里正有股不可遏制的火气在酝酿。
洪泰的确不高兴，在龙塔乡的九席议会上敲桌子是他的专项，但凡替他敲桌子的人，最终都滚蛋了！
林斌一直都在观察洪泰的神色，见其处变不惊，心说既然你忍着不说，我就乘此机会将你前面步步为营布下的阳谋搅乱了。
“这些天我不是什么都没有做，我是深入到了咱们乡里各村转了转，看了看。”说着，他满脸痛心，拳头敲击着胸口：“我这个一把手没有当好啊！下面的乡民还生活在水生火热里啊！在看看咱们这些官老爷们，整日大会一二三，小会三二一，我们做了什么吗？”
洪兵坐在林斌下首，偷偷瞟了眼林斌，心里忍不住骂娘：真他娘的是个演技派，真会演。什么狗屁你这个一把手没有当好，乡民过得不好和你这个上任一个月的一把手有屁关系啊？你不就是拐弯抹角骂我大哥吗！
洪兵看着林斌开口想要抢先，却被林斌突如其来的喝叱给镇住了：“商部郎中令尚阳你知不知罪！”
谁都没想到林斌来个斗转星移，突然间将矛头直指商部郎中令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商部郎中令满脸赤红的站起来，不服道：“林将主，我不知怎么得罪你了，我们商部什么工作没有做好，只要您说出来我一定虚心接受。”
这话另外一层意思就是：如果你不能说服我，我尚阳跟你没完！
众人好奇的等着林斌接下来的话，洪泰眯着眼睛，不解的看着这个年轻人的侧面，他不清楚刚刚还矛头直指他，怎么突然间这棒子就落在了尚阳的身上。
捡软柿子捏？以此来树立威信？洪泰心中暗想，心里冷笑说：在这里即便你捡到了软柿子，让不让你捏还要看我的态度。
“尚阳我看你一点都不虚心，那我就给你说道说道。”林斌的注意力其实根本不在尚阳身上，略微停顿将一些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后，继续说：“你说说咱们乡有多少宗派，每年能够给官衙提供多少财富收入。”
尚阳脸上露出难为情的神色，紧接着将头颅高高扬起：“林将主你这是无理取闹，那些宗门怎么可能会选择来乡里，所有乡府衙的情况不都是这样吗？”
林斌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反驳，继续质问：“那我们自己的本土优势呢？比如我们丹药司？你作为商部郎中令，难道就没有督促丹药司为乡府衙创造财政收入吗？”
“林将主丹药司隶属礼部，商部虽然能够管辖丹药司，不过我们商部也不好抢李朗中碗里的东西，有什么话你问李郎中。”尚阳很轻巧的把这个皮球提给李武梅。
李武梅心里瞬间问候尚阳祖宗十八代时，缓缓站起来：“林将主不是我们礼部不作为，我们现在只有大陆货色的丹方，想要具有竞争力就必须研究新的丹方，研究丹药这东西花费最是大了，所以我才会迫切想要得到财政支持。”
李武梅也很巧妙将所有问题归结到了缺钱上面。
哼，小子你还太年轻了，转了一个弯问题又回到了我设计的思路上。洪泰听着问题回到钱上，心里得意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