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同学在商城买子一件还算便宜的裤子。出来走了一段，在一个街口有几个买水果的，有一个喊一斤苹果6毛钱，不算便宜，他却跑上去想买。拣了几个我说够了，一称那人说3斤多，两块钱，看起来根本不够。同学说不买了，转身就走，结果那家伙一反常态，脸露凶相：“不买不行”，过去便抓。结果同学跑起来。那家伙猛转身抓住我。同学转过来，那家伙朝同学踢了一脚，骂骂咧咧。我不知怎么了，倒让同学把书包拿上，好像要决一死战。那家伙说想打架，我说不敢，朝我脖子上一巴掌，同学也挨了巴掌。几个人拉住了。
参加了校文学社。听说以前几个有名的都成诗人了。现在几个负责人也以写诗为主，于是买了一本20元的《新诗鉴赏辞典》，也写起来，一些同学说好，文学社长也说可以，自己也自我感觉很好，认为写得有哲理，有社会意义，一发不可收拾，写了好几篇，倒真做起诗人的梦来，忐忑不安地投稿。
作品第一次见报，变成铅字。一条消息、一条简讯。简讯由300多字变成了37个字。得到稿费4元。自然激动兴奋，一则可以多练练笔，二则可以得到一笔小收入，三则也可以稍稍让瞧不起自己的人瞧瞧。不过，这最后一个也是最低的一个层次。
宿舍杨小弟和陈老二比谁吃多了，谁吃少了。陈二够省，杨小弟有时甚至比陈还省，打一顿菜有时候吃两顿，有时候吃三顿。打来的菜中午吃米饭吃一点，晚上打两个镘头，又用水掺一下，加一点菜，吃了，而且把盆边的油花都擦了。
回家。车是新车，上来的学生便摸暖气，冰冷冷的。司机说暖气会通的，但一直没有。我坐在最后一排最边一个座位。一路上把不用的方法都用了，把不想的法子都想了。几个学生拿棉袄、毯子裹腿裹脚。骂爹、骂娘，乱骂，嚷，唱，在上面跳。我穿了别人一双破皮鞋，比球鞋强一点，但冰冻的痛，一直到心上了。买了一袋面包，全成冰块了。
一胖者刚上船，未坐稳，身子倾斜，船只晃了几晃，便落入水中，被人连拉带拽弄到岸上，晒太阳，晾衣服。凡是能看到的人都哈哈大笑，笑自己的聪明，笑那人的笨，笑出压抑的闷气，笑那人的好玩。笑，各人有各人的笑，不同的笑。
骡子惊了。我们刚装好麦子，准备扎绳，我一拉绳，一捆麦子掉下来扎到骡子背上，骡子拉着麦子顺山路飞驶而去，只见一股土烟腾起。我们都傻在那里，麦子撒了一路。在山坡上收拾粮食的人们都立起身子惊叫起来。危险，只要一碰或一翻都有可能使骡子和架子车跌入深沟粉身碎骨。还好，骡子在几秒钟后不知因为看见另一个骡子的缘故还是深知利害的原因减了速，在沟边一转身停住了。悬崖勒骡呀。
晚上躺下，想了今天是星期几，昨天是星期几，还有上的什么课。竟有一种悠远的感觉，觉得昨天也许在前天，也许在上一个星期，也许更早。默默一想一个白天加一个黑夜又加一个白天，产生一种虚幻，黑白交织和相间的这一段时间相隔竟很远很远，想成一个更大的空间，那头已是逝去的时光，是历史，这头是正在燃烧的蜡烛，蜡烛越来越短，是现实。我躺在历史和现实中间，不过离现实更近。
想到外面吃一顿饭，一中碗臊子面或炒揪面1.20元，有时比灶上吃一顿还便宜，二是解一下馋，改一下口味。没想到兴庆餐馆一小碗青拌面2.00元。有些后悔，余8毛钱可以发几次信。不过有肉，味道不错，也就不想了。第二天是我的生日，宿舍里凑了15元，有的3元，有的2元，我请7个室友每人吃了一大碗臊子面，共计12元，回来又买了2元花生，还剩1元。
奖学金发了100元，又发了30元生活补贴。想一想，这学期学校就发了100多元，对我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数字。
妹妹没能考上，在家里已是主要劳力了。喂猪、担水、饮驴、铡草、拉粪、做饭、洗锅、煨炕，干一切能干的活。我不忍看着妹妹这样拼死拼活地干，但又没有办法。
除夕晚上，母亲只给两个侄子和小妹每人不太新的1元。每年不管多少，母亲都会给一点的。我们都笑了，母亲却没有笑，却认真地叮咛：“娃娃，真个没钱，不能和人家比。没多余的钱，眼看上学了。”钱是母亲一点点攒下的、节省下来的，从一把葵花籽中，从一盒烟中，从一斤糖中，从一根菜中。母亲说：“我到城里一趟，装几十块钱都舍不得花，吃上一顿，抓一副药还跑来跑去找便宜的。”母亲说：“其他都是闲，你们上学要紧。”
腊月二十五，扫灶房。我把大灰扫了一遍，母亲又细扫。跪在地上，使劲地掏着扫旯旮里案板底下的尘土灰渣，然后又用热水擦洗盆盆罐罐锅锅板板，熬的药都顾不上吃。
晚上哥哥捎来话说明天早晨有便车。为了省五十块钱，抓紧准备，收拾衣服，书本装在箱子里。母亲跑出跑进找袋子装油饼、馒头、馓子，还要去姐姐正在补的包自己补起来。我的包也开了一个口子，我找针找线，母亲一直跟着，我自己补，母亲伸过来手说：“你补不好，我说：”能行，能行，妈你先坐着。”然而母亲一直看着，是盯着，一直有再要过去的意思，她一直看着我补完。她从铁丝上拿进我的外套和鞋垫还有裤子，埋怨起来：“我说早洗早洗，湿透透地，咋穿呢？”我说：“不要紧，不要紧，穿到身上一会儿就会干了。她一边唠叨着，已很快地把椅子板凳拿到炉子跟前，把鞋垫外套裤子放好了烤，不停地翻翻，一边还喊着早点睡，明天起得早。
早早起来，才五点多。房里灯已亮了，昨天小侄子吃多了，刚吐了几滩，母亲有些着急，衣服还有扣好，头发散着，怀里抱着侄子，跳下炕，穿鞋，问这装了没有，那装了没有，还特意为我和姐姐每人各装了一袋瓜籽花生，还装了一瓶罐头。一边喊父亲给我和姐姐把包绑好。天还很黑，黑得几乎看不见路，但是没有办法。推上车子了，母亲又看我没戴帽子，找来父亲的带子，快步走到另一间房拉亮灯拿了一个帽子扣到我头上。我胸口堆着说不出话来。和姐姐小妹在坑坑洼洼的厚土路上推着步行了六七千米，过了河，才看清路，才骑上车。路上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我们三个，在追赶时间。
梦见自己自愿参加特警训练。人家以为我不行，让我跳高，结果还可以。后来又梦见天空正中出现一块空白，上写有书法。接着天空突然运转起来，全是书法作品，是草书，飘逸得很。天空运转得飞快。醒来把字全忘了。
和同学到火车站买票。三个中年人挤在人群里装作买票，专掏人腰包，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一个家伙披着衣服作幌子，一只手已伸进另一个人的皮包。我一直盯着他，盯得他慌了，走了。碰见一个妇人，脏兮兮的，一脸哭相：“两位大哥，钱不够了，差5角8分钱，你可怜可怜，还有一个娃娃。”我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正犹豫，她又皱了脸想挤出几个泪来。结果同学掏了6毛钱给她。那女人说：“谢谢两位大哥，谢谢。”掉头发现一个女孩，并不破烂，她说：“警察来了。”那女人马上转过去，和那女孩快速走到一边。
听说麦子晒得不行了，只一巴掌高。父母又发愁了。
一个老师说：“只有，只有男人，才能真正推动世界的发展。女人只是擦擦桌子而已。”我不好意思反驳他。
听研究生答辩，主持的教授说：“不要害怕，少说废话。”
晚上“卧谈会”不知怎么就侃到“吃”上，都说什么好吃以及曾经吃过的好东西。其中有几个就说到，假如地震了，先到烤鸡店抓一只烧鸡吃，油油的，脆黄脆黄，真好吃，好像正在吃似的。老三说，还是山里的黄鼠（一种大小如松鼠的山里小动物）好吃，秋天黄鼠有膘，从洞里用水灌出来可挖出来，用火烧了，真香。老八说，还是鸡蛋好吃，有几种吃法，一是荷包蛋，最好吃的还是用泥把鸡蛋糊住，然后放到火堆里，那个味道你们肯定想不到，香得很。其实我也吃过。老二说还是红烧肉过瘾。老七说，你们吃过骆驼肉吗，那可叫香。我们一听都傻了。老六说还是羊杂碎好。老大说凡是咱们没吃过的我想肯定都好吃。我说你们吃过烧土豆吗？不是在家里的火炉里烧，而是在山上放牛时挖一个锅灶，用湿土捏成疙垒起一个塔，然后用火在下面烧，等到把塔烧干烧白了，再掏尽灰烬，砸几层土塔，放一些土豆，再依次类推。然后用土埋严实，不让露气，一刻钟以后挖开，香气扑鼻，烫烫的，热气腾腾的，嚼在嘴里，唏溜唏溜的，不是一般的好吃。虽然都是农村的，他们没有听过土豆有这样的吃法，都对我这的讲述很感兴趣，也垂涎三尺。
1997-2001年
邓小平走了。我们学邓小平什么呢：运动锻炼；不卑不亢；乐观自信；胸怀若谷；幽默风趣；不断思考。
从桥上往下看，男女老少，大款，学生，家庭主妇，工人，武警，涂得浓浓的小姐，披头散发或是露着残疾部位的乞讨人，有提包的，有拥抱的，有吃糖水淹菠萝的，有左顾右盼的，有拿着小喇叭大喊降价的，有埋头走路的，有碰了人破口大骂的，还有在旁边小摊子上吃的喝的玩的聊的。
一个考察团到村庄见小学生没凳子坐，生了气，对陪同的领导说，一家做一个凳子让孩子坐下总能办得到吧。本来要援助的，据说不援助了。
梦见了奶奶，有两幅模糊又清晰的形象。一幅是奶奶年轻时的，高个子，一头秀发，漂亮温秀；一幅是奶奶老年时的，头发斑白，脸上布满生活的沧桑，慈祥和蔼。隐隐还记得梦中奶奶的一句话：“要孝敬老人，为父母争气。”随后奶奶仙人般飘然而去，我挣扎着哭喊，想把奶奶挽留住，但是没有，没有。惊醒之后早已泪眼朦朦，我还喃喃地呼唤着奶奶。奶奶实际上我是从来没见过的，也没留下一张照片。在我生下的头一年，奶奶便悄然而去。
我原来支教的开城中学胡云云来信，请我帮她提供些学习建议。我写了回信，名字挺熟，但人已记不清了。
大致算了一下，本月花出去400元，其中出礼200元，还不包括伙食费和房费，真吓人。一个月的工资丝毫没有剩余，如果交伙食费和房费赤字100多元。看来带家教和写稿子的100元钱挺有作用。那天和同事算了个账，房子、结婚少少说也得5万元，这对我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下午5：00左右回到家，推开大门，妈背身坐着，给鸡切菜，上身灰衣，黑裤子，爸爸一身黑，还戴一个凉帽，坐在旁边。小妹也在。我叫了声“妈、爸”。妈赶忙起来，眼里有些湿润。这几天爸的病好转了，但两人都拐着腿，很不方便。我掏了钱让小妹买个西瓜，小妹怕买不好，爸爸又跟着出去了。我知道我回去没法交待的就是没有找上对象，也主要因为这个怕见父母，回家也少了些。果然没说多久，母亲就问我，说前一段你爸爸病重，一直念叨，说就剩我一个了，安顿了就了了心事。我无法回答，只好说不要着急，要找挺快的，正准备找着呢！父母也不好老问，一有机会还是叮咛着。母亲知道我在单位吃得并不好，三天里尽量做得好好的，最拿手的长面，虽然已经擀不动，用压面机压，包饺子，早晨煮鸡蛋，是一年来吃的最香最好的几顿饭。
开会，热情的记者倒来了不少，有中央媒体的，有省级媒体的，有地方媒体的。讲话稿没有印发，领导只拿底稿讲。令人敬仰的记者如坐针毡，比与会其他代表更着急，一直催促会务人员想办法，很生气的样子。领导一讲完，全扑了上去，要抢领导的讲话稿，会务人员说大家抄抄，还不行，闹得不行，就复印，每人一份，气哼哼地走了。
一农民，眼瞎了，老婆患有精神病，4个孩子。大儿子16岁，最懂事，外出打工，过年回家路上翻了车，截了腿。他请捎他来的一个老乡在电话亭拨通了电话，他叫声姨夫，说无论如何借点钱，不然就过不去了。电话那头说，钱存了，银行放假了。
一同学为毕业分配苦恼，拉我一谈。他说自己性格内向，就想干教育，其他干不了，100米跑18秒，煤烟打过两次。对历史颇有兴趣，特别是对“西安事变”有新见解，深得老师好评，又没勇气投出去一试。首府难留，城里中学想尽了办法也进不去。回去吧，到山里中学，以后难有出头之日，更难的是找个对象结婚。有工作的女子都被别人抢了，剩下的就是农村的，那就要种地务农。不回吧，他是抱养的，爷爷奶奶心疼他。湘西大学要人，犹豫不决，那里全吃米饭，到平原又不敢，怕发大水。整天发愁，一天两包烟，晚上失眠。
有一学生，号称“赌王”，“翻顺子”“诈金花”老赢，不花家里的钱，13门课不及格。不及格要交钱，他就包一场电影，挣上几千元去交。
妈妈不知为什么哭了，只有一两岁的小孩用肉嘟嘟的小手轻轻擦去妈妈的泪水，并用疑惑的眼睛望着妈妈。妈妈把小孩紧紧地搂到了怀里。
张老师打电话来说要好好写，坚持写。我祝贺张老师写了那么多东西，他说：“那是糊写，糊写。”他说，现在退休了，不带一节课，就要写些东西。说起日报改他的稿子，他很生气，说他不愿意、讨厌别人改他的东西，改过的东西就不是他自己的了。他的原则是不能动他一个字。为此他还打电话给他的学生，现任宣传部长说日报办得死气沉沉，部长说上面审查得很严，是党报，建议他往别的报纸上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