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华摇摇头笑道：“这你得去问他自己啊，我怎么知道？估计是‘游家沟’从我这儿收回去之后，被他偷了吧，甚至没准是他伪造的都有可能。”顿了一顿，又一脸严肃的说道：“哎，记者同志，我可跟你说明白，你们曝不曝光这事我不管，可你们不能把我家扯进去，这事跟我家没关系，否则我上法院告你们去！要是得罪了‘游家沟’，明年我的生意还怎么做啊？”
徐显慧无奈的撅了撅嘴：“薛师傅你放心，不弄清楚情况，我不会乱写乱曝光的。‘游家沟’没欠你家货款，那你有没有听说他们欠着别的谁家的，比如宋金龙家？”
“别的家没听说过，要说有的话，大概也就是宋金龙家了。”
“为什么就单单欠着宋金龙家啊？”
薛宝华嘿嘿笑了笑：“听说是他今年供应的苗有问题，不过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我也只是听朋友说的。”
“他家供应的苗有什么问题？”徐显慧追问道。
“听说是带着病，他家今年的苗带着传染病，‘游家沟’收进去没两天就死光了，还传染了从别处收的，也死了好些，人家不找他赔钱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给他结账？”
“带病的苗当初怎么会收进去呢？‘游家沟’收苗的时候肯定都要检查一下吧？”
“嗨，检查有什么用啊，那个就是个形式。”薛宝华说道：“像我家、宋金龙家这些常年跟‘游家沟’合作的，每年就是到了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就给我们来个通知，报个今年的收购价钱，我们要是愿意，就给他们报个大概的量，然后定个日期，他们安排车过来运。他们跟车过来的一般是一个司机，一个财务人员，负责计量、开单子，还有一个质检员，这就是负责检查的。一般我们事先就捞了拿大网套好放池子里，他们到了之后，质检员先在池子里笼统的看一下，没什么明显的问题就捞上来过秤，过完秤就拿运输箱分装、装车，按照要求的话，这时候质检员还得一箱一箱的检查一遍，可实际上根本忙不过来。每次收苗最少都是一吨，一箱一般装五公斤左右，一吨就是二百箱了，虽然肯定没那么精准，但是上下点也不会差的太远。要真的每一箱都仔细检查的话，那要碰上多的时候，一天到晚都检查不完了，所以他们一般就是随便抽查几箱，甚至如果来的是比较熟的质检员的话，抽查都免了。听说宋金龙他家今年好像给‘游家沟’供了十几吨苗，那就是几千箱啊，这么大的量，怎么可能全部都仔细检查一遍，所以只要不是绝大多数都出现了很明显的病症的话，稍微做点手脚就蒙混过去了。‘游家沟’运回去之后，往池子里一倒，那不就传染开了吗？”
徐显慧想了一下，又问道：“如果这样的话，可能一车或者一池子里会有从好几家收来的啊，怎么确定就是他家的带病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就是听别人这么说过一下，是真是假都不一定呢。”薛宝华摇了摇头，又说道：“行了行了，我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你了，你们赶紧走吧，我这儿还有活要忙呢。”
薛宝华说完就拉开大门进去了，徐显慧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看着常信，常信说道：“我之前去的六家也基本都是这么说的，钱都早就给了，白条也已经交回去了，只不过我没打听宋金龙家的事情。现在已经七家了，其实我觉得咱们已经可以确定，就是宋天浩那小子在撒谎。”
徐显慧撇了撇嘴，无奈的点点头：“嗯，常哥，那咱们走吧。”
两人转身刚走到车旁边，正要上车，薛宝华又在里头喊了一句：“哎！记者同志，我再说一遍啊，你们要曝光这事我不管，但是别牵扯上我家，跟我家没关系。”
到了车上，常信一边发动车子，就问徐显慧：“小慧，现在怎么办？还要去杨湾村那个杨来福家吗？我觉得没必要了吧。”
“我也不知道。”徐显慧轻轻摇了摇头，就斜靠在车窗上发起呆来，似乎在想什么。常信也就不再打扰她，启动车子原路返回。
过了一会儿，徐显慧忽然说道：“常哥，我有点难过。”
常信感觉她声音有点不对，扭头一看，只见她还是保持着那个斜靠在车窗上的姿势，但眼睛却是红红的，满脸泪痕，顿时吓了一跳，赶紧将车靠路边停下，从纸巾盒里抽了张纸递给她，问道：“小慧，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徐显慧用纸巾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轻轻说道：“我心里不舒服。这事情，一开始我师父就跟说没什么新闻价值，不用管，你也劝过我别管，我就是看他家太惨了，心有不忍，所以没听你们的，还是想要尽力帮他家一下。前天晚上你跟我说了之后，我打电话问宋天浩，他还信誓旦旦的跟我发誓赌咒，还跟我着急，甚至还骂了我，我觉得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所以这些我都不跟他计较了。我用自己的休息时间、自己贴着钱，冒着丢工作的风险来帮他家跑这事。昨天晚上被堵在路上，又冷又累又饿，遭了几个钟头的罪，我都觉得没什么，这是值得的，可结果他却真的是在骗我，我真的觉得好委屈。你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坏的人呢，而且他才刚刚上大一，才十几岁啊。还有我师父，平时看着那么好的人，可是他……他居然偷偷把我的稿子改了发出去，都不跟我说一声。”说着说着，就轻声抽泣了起来。
看着她带雨梨花的可怜样，常信心里一阵黯然，真有点想告诉她，宋天浩没骗她，是自己和游志强、薛宝华等人串通起来骗了她，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这些东西还不能告诉她，至少现在还不能，等将来可以告诉她的时候，自己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一时无言，常信只好伸手轻轻拍了拍徐显慧的肩膀，她顿时就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扑进常信怀中，“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常信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她，只能轻轻抚着她的脊背。
徐显慧哭了大约得有四五分钟才渐渐止住，从常信怀中抬起头来，自己抽张纸巾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道：“常哥，咱们走吧，还是照计划去杨湾村。”
“啊，还要去啊？”
“去！我妈从小就教我，做事情要有始有终。他不是给了我十个名单吗，除了他家还有九个，我要看看到底有没有一个是真的！”
常信默默的点点头，就启动车子继续上路了，他很明白这一路调查下去的结果，不会有一个是“真”的，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