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信看着游帆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比如……比如你堂弟游宇在武汉陈家乡陈家村有个养殖场,是属于他名下的新发实业有限公司,这事想必游律师你肯定知道吧?”
当常信说到“新发实业有限公司”的时候,感觉游帆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惊慌,常信愈发相信自己蒙对了,可以顺着这条思路继续诈她。
“我当然知道,他涉嫌造假骗去‘游家沟’的采购款就是用这个公司和另外一个新发商贸操作的,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早就世人皆知了,我作为他的堂姐,又是他的代理律师,当然更知道了。”游帆避开常信的目光,嘴里说道:“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个公司跟你的直接关系确实并不大,不过……不过跟令尊游董事长可能就有很大关系了……”常信说到这儿故意看着她顿了一下,然后又慢条斯理的说道:“游董事长是这个公司的股东之一吧。”
“你……你……”游帆皱着眉头看着常信,欲言又止,过了片刻,转开目光笑了一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那个公司的股东工商局很容易就查到,大股东就是游宇,占股60%,另外还有一个占股40%的二股东叫王兴全,是个……是个外省人,平时很少在湖北,根本就不插手公司的事情。”
常信微微一愣,心想难道真的是猜错了?但是不应该啊,如果不是股份代持的协议文件,游志刚那天晚上偷偷去那个养殖场烧毁的是什么文件呢?那地方不可能再有什么别的文件能让他冒这样的风险了。常信脑子里快速琢磨着,眼睛却一直盯在游帆脸上,幻想着能从她的表情、眼神中解读出点什么来,目光扫过她略微有点塌的鼻梁,比较典型的两广人长相,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
她刚才说王兴全是个“外省人”,平时很少在湖北,这是为了暗示游志刚和这人没关系,不过她这种说法让人感觉有点别扭。通常而言只有同省人之间谈话,说到其他省份的人才会这么说,可常信是个山西人,对于她一个湖北人而言同样也是外省人,所以更自然的方式应该是直接说出这个王兴全具体是哪里人,比如湖南人、安徽人之类的,而不是这么含糊不清的说个“外省人”。除非她不知道王兴全具体是哪里人,但是这种可能性完全可以排除,因为她既然是游宇的代理律师,那么对于游宇公司的各种情况现在肯定都早已烂熟于胸,而且为了了解某些情况,肯定还和这个二股东王兴全联系过,甚至见过面,在这种情况下要说这个王兴全是哪个省的她都不知道,那也太匪夷所思了。
而且她刚才说到这儿的时候好像迟疑了一下,应该也是在心里琢磨该怎么说,最终没有说出具体哪个省,只是这么含糊不清的说个“外省人”,一个人的省籍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必要呢?除非这个省籍会引人联想,进而泄露某些信息——严格来说,对于湖北,游帆自己也是半个外省人!
常信曾经仔细看过能找到的关于游志刚的资料,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初期,他曾在广东打工六七年,也是在广东找的老婆、生的孩子,他老婆是广东人。只是因为这个女人似乎从来都不掺乎“游家沟”公司的事情,所以常信也没过多留意过,但还是记得她也是姓王。
难道真正参股游宇新发实业的人不是游志刚,而是他老婆,这个王兴全是他老婆的亲戚朋友一类的人,是在为他老婆代持?
这种可能性倒是很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游帆隐瞒王兴全的省籍就合理了,因为她疑心生暗鬼,担心说出“广东人”,常信会联想到她妈头上,发现事实真相。而且游志刚身上的某些事情也就更合理了,他以前可能知道游宇这个公司的存在,也知道他们在给“游家沟”供应鳖苗,做关联交易,但是却不知道他自己老婆和这个公司有关,而且原先也只是正常交易,不涉及造假这些问题,那么这点采购款让谁赚都是赚,让自家侄子赚了也没什么不好,所以他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算了。但是当采购造假的事情东窗事发,游宇被抓,这事也就盖不住了,他老婆肯定会跟他说明情况。
老婆犯事和侄子犯事,对于游志刚的影响,区别可就大了。侄子是属于间接亲属,老婆是直系亲属,夫妻之间很多事情在法律上也是有连带关系的,特别是经济方面的。但是木已成舟,游志刚也许是为了保全自己,也许是为了保全老婆,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所以才偷偷去陈家村那个养殖场烧毁文件,才会借了钱然后跟老婆一起失踪。
这些东西说来话长,不过在常信脑子里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他装作胸有成竹、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不过这个王兴全应该只是个挂名股东吧,他其实是替人代持股份。另外他这个‘外省人’应该是……广东人吧,和你母亲是同乡?”
常信话一出口,游帆噌的一下就又站了起来,双眼瞪着常信。
常信感觉她似乎是在咬着牙根,微微有些颤抖,面上又装作满不在乎的笑了笑,继续说道:“那个养殖场办公室抽屉里藏了一份代持股份的协议文件,正常来说应该只有游宇知道那份文件在那儿,但是游宇目前在看守所,想要往外传递消息没那么容易,所以他十有八九是借助了他的代理律师来当这个信使。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刚才说你给他们提供了某些协助,难道不对吗?”
游帆站着沉默了半晌,忽然快步走到门口,猛的拉开房门:“请你们出去,我要睡觉了!”
常信今晚来见她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于是转头对徐显慧笑道:“小慧,咱们走吧。”一边说着,二人就起身离开了游帆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