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信和徐显慧两人在田间逛到大约五点半,天擦黑了,常信接到一个电话,是宗耀地产的工作人员打来的,说是礼物准备好送来,已经到“游家沟大酒店”门口了,常信就让工作人员把东西放在酒店前台,自己一会儿回去去取。挂了电话,两人才开始往回走。
回到村里已经是六点多,天已经黑了,两人就到中午吃饭的那个“汉水酒家”去吃晚饭,大概是今天下午这场事情闹过之后,大局已定,有一些人已经离开了游家沟,所以饭馆里的人比中午少多了,两人进到饭馆的时候,饭馆里只有一桌客人,而且好像就是中午碰上的那两个经销商。
常信和徐显慧在角落里一张小桌子旁边坐下,随便要了几个小菜,因为店里客人少,上菜很快,几分钟时间就送上来了,两人就一起吃了起来。
刚吃了没两口,常信面向门口的方向,就看到有个男人骑着一辆自行车来到饭馆门口,背上背着个黑色的大背包。男人将自行车在门口停下,就走进店来,一看正脸,却是个认识的人,前几天在武汉刚见过——宋金龙。
他看起来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胡子拉碴,应该是有好几天没刮胡子了。身上穿着一件沾满油污的灰色夹克,从衣领处可以看到里头还有一件同色的毛衣和一件白衬衣,衬衣领也已经快变成黑色的了。低垂着头就走进店来,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落魄。
他进了店门,常信才注意到他左臂上缠着一圈黑纱,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宋天浩死了?不至于那么快啊,而且好像也没有父亲给儿子戴孝的道理啊……
“你发什么呆呢?”常信正在愣神,对面的徐显慧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看。”常信用下巴向他身后示意了一下,她转头一看,顿时也呆了一下,随即就叫道:“宋老板。”
宋金龙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徐显慧,嘴巴动了一下,似乎是说了句什么,但是却没听到声音。
徐显慧放下饭碗,起身走了过去,说道:“宋老板,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还正要找你呢,今天中午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宋金龙这才张嘴说道:“徐记者,现在对于我来说,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他声音很低,也很沙哑,说完就径直走到旁边的一张桌子边坐下,将背上的大包放在旁边地上。包落地的时候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似乎很重,而且里头好像有什么金属的东西,常信不禁留心看了一眼,那是一个很常见的黑色帆布双肩背包,里头的东西应该是个圆柱形的,把包撑得圆滚滚的。
徐显慧又跟了过去,说道:“宋老板,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马天宝他们去你家讨要白条,你家拿不出来,然后他们就逼着你家按照白条上金额赔钱,你知道吗,你被他们骗了,实际上那些白条上的钱,游志强早就给他们了,那些白条当时等于是已经作废了,你现在可以去找他们,让他们还钱,应该还可以告他们诈骗。”
宋金龙愣了一下,轻轻撇了撇嘴:“无所谓了。”
他正说着,就有一个服务员走了过去,递了一张菜单给他,他也没伸手接,只是说了一声:“给我炒碗饭吧,我只有十块钱。”
服务员似乎有点不大情愿,就站在桌子边,徐显慧又说道:“宋老板,我们也是刚开始吃,要不然你跟我们一起吧,咱们边吃边说,我真的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说。”
宋金龙抬头看了看徐显慧,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没钱,随便吃点就行。”
“不用你花钱,我们出钱。”
宋金龙还是摇了摇头。
常信看出来宋金龙现在似乎是一种心如死灰的状态了,跟他说什么可能都没多少意义了,可要是不让徐显慧好好跟他把事情说一说的话,估计她心里始终放不下这件事,于是扬声说道:“宋老板,马天宝他们骗得你家卖房子你都说无所谓了,吃我们一顿饭、听小慧说点事情还有什么呢?难道不应该更无所谓吗?”
宋金龙愣了一下,略微一迟疑,就起身提着那个大包走了过来,在常信左手边的一个凳子上坐下,随手将那个包放在身旁地上,嘴上说道:“我已经说了,我身上只有十块钱,既然你们请我吃饭,那就干脆再请我喝点酒吧?”
常信抬头对服务员说道:“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拿一瓶过来。另外,拿菜单来看看,再加两个下酒菜。”
服务员答应一声,先递过一站菜单来,又给宋金龙添了一套餐具,然后就转身向柜台走了过去,过了片刻,就拿了一瓶“白云边”回来放在桌子上。
常信点着菜,宋金龙就自己拿起酒来拧开,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小杯,端起来一口就喝完了,放下杯子,又倒了一满杯,然后转头对徐显慧说道:“徐记者,你喝点吗?”
徐显慧对“白云边”那是记忆犹新、刻骨铭心,急忙摇了摇头:“谢谢了,宋老板你喝就行,我不喝了。”
宋金龙又对常信说道:“一个人喝酒没意思,这位朋友,我虽然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不过我记得你跟着徐记者一起去过我家,今天既然你们请我喝酒,我就借花献佛,一起喝一口吧。”说着也给常信面前的杯子倒了满满一杯。
常信今晚还打算去见见顾慧芳和阎保国,本来是不想喝酒的,但是他酒也倒出来了,而且徐显慧既然要跟他沟通,也得陪他喝两口,把他的话匣子打开才行,于是点完菜就端起酒杯,说道:“宋老板,那咱们就一起喝一口吧。”
宋金龙端起酒杯和常信碰了一下杯子,又一口就喝光了一杯,常信撇了撇嘴,只喝了小半杯就放下了杯子。
徐显慧说道:“宋老板,不知道你知道了没有,今天下午你们很多被‘游家沟’欠了货款的养殖户到这儿来集体讨债,其实不是‘游家沟’拖了你们的货款,他们早就付了,但是却被主管采购的游志强冒领了。不过你放心,今天下午游志刚已经当众说了,最多一个星期,保证你们都能拿回属于你们的钱。”
宋金龙转头看了看徐显慧,叹了一口气:“唉……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