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子莫如母。而儿子眼中的母亲呢?
父亲离开后,母亲变得敏感而唠叨。看到电视里出现一家三口幸福的背影时,她会神经质地换电视频道;听着新闻里关于父爱的报道,她会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母亲带大的孩子也会很有出息。每次我总会不耐烦地走开,留下母亲一个人兀自喋喋不休。年纪尚小的我还不能理解父亲对母亲的背叛,只是单纯地对母亲的唠叨不胜其烦,仿佛每一次聆听她千篇一律的叮嘱与管教,便会折损一分因没有父亲陪伴而更加缺失的男子气概。母亲也并不责备我的无礼,只在我走后轻轻地叹息,直到一切又归于沉寂。
这是一段令人读后无限感慨的文字,耶稣的献身不为世人理解,为儿女付出巨大牺牲的母亲往往还要受尽儿女的指责,这种情况尽管司空见惯,令人惊叹地倒是中国妇女那强大的隐忍。直到那细节的出现,终至唤醒一颗赤子之心:
入夜了,不减反增的胀痛证实了医生的预言,时针越偏向凌晨,意识反而越没来由的清醒,也越来越无法忍受钻心的痛。我开始胡乱想些事情来打发时间,想刚看过的电影里一句幽默的台词,想小说里男主角千篇一律的豪迈,想母亲平素优柔寡断的教导……转过头看看许久没有动静的母亲,正趴在桌上眯着眼小憩。我心想她果然还是迂得紧,在这里活受罪,还不如回家好好去睡一觉,我又不是照顾不好自己。
偶尔也会瞥见母亲抬起头看我,起初并不以为意,重复的次数多了,才慢慢发现母亲的注视与众不同。每一次打个小盹之后,她先是条件反射般地睁开眼睛,还未等双眼的焦距聚拢,眼珠便已转向我的病床,像是忠诚的守护者看守着稀世珍宝,直到确认我无恙,才又趴下小憩。如此循环往复,即使意识尚未清醒,她的眼睛便又已落在我的身上。潜意识里仿佛除了身边的儿子,一切都不再重要。
胀痛着的鼻尖似乎被什么东西冲了一下,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近几年来母亲的确正一点点地苍老,不只因为丈夫的背叛,还有独自持家生活的重担。没有支持,没有关爱,几经岁月的洗练,她只剩下一个未成年的儿子。望着她单薄的身影,我才终于明白,即使她只是我眼里苛刻而絮叨的母亲,我却是她世界里所有的企盼与未来。
作家们往往爱说,故事好编,细节难找。《潜意识的关怀》一文中的这个真实得滴血滴泪的细节,成了儿子真正认识母亲的契机。爱既在、春既存,万物就有生机,人就有了奋斗的欲望。思宇母亲伟大的母爱,成了思宇前进的动力,他要展翅高飞,为了母亲所有的企盼与未来。
五、国学的伟力
如果说母爱消解了思宇心中的块垒,那么博大精深的国学就是思宇成长的土壤,是他走向成熟的诠释。
中国文化有个十分独特的向后看的现象,这在世界各国都没有先例。上下五千年,中国的文化传承实在是太强大了,普天之下无一国一人能与之匹敌。孔子、孟子,战国诸子;《诗经》《易经》《山海经》;夏商周秦汉、唐宋元明清;屈原、李白、杜甫……宣扬歌颂的无不是对人、对大千世界的仁爱,无不是对国家对人民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主义。
纵观思宇的文字,字里行间整个贯穿着他所热爱的国学的痕迹。对古典文学的研读,不仅使他的文章厚重且有底气,更给他的灵魂增加了一种爱国主义和英雄主义的色彩,使他在长大成人的道路上无形中遵循一种向英雄和伟人看齐的神圣逻辑。这种思想在他的文字中随处可见。
在本书收录的《远逝的笑意》这首长诗中,思宇就以悲怆激越的笔调,再现了败走麦城的英雄关羽:远逝的笑意——致关羽,来不及了,夕阳的轮廓,在窗外洒下一地清冷的余晖,赤兔马的悲鸣里,麦城的剪影,被漫天箭矢切割得支离破碎,数不尽满城的丢盔弃甲,新一批的追兵又已兵临城下,是谁的大刀,还在汹涌不息的战阵里迎着风,划出一道疲惫的虹自从那年的春天,你醉倒在异地他乡,冰冷的小木桌前一盏风霜,和着满桌的家国之痛涌入苦涩的喉,难以下咽迷蒙中,是谁的手,穿越记忆的源头193轻轻地,搭上你流浪的肩头睁开眼,整个世界忽然一齐褪色那一年的三月,阳光刻进你的眼眸桃源,酩酊处分不清酒香还是花香三拜,同甘共苦无关幸福或者惆怅青龙偃月,映着夕阳将三个烂醉的剪影拖向远方留下一个同月同日死的承诺还回荡在,几千年后谁家门前,车马已稀的路口只是二爷,当曲终人散的时候,再回首你匆匆的马蹄,是否依旧轻快得像是那一晚恬淡的云埋葬在斑斓的夜空里一点一滴,失却了痕迹一颗面目全非的头颅,是轻描淡写的开始酒尚余温,刀却冷了满庭诸侯的赞许,你的耳际却唯独萦绕大哥三弟,清朗的笑至今不曾了解,究竟哪一个桥段可以定格你一生的荣耀是临江亭内,闲庭信步,扛一柄大刀于全身而退的归路上,哼一曲巴蜀的歌谣是樊城之外,运筹帷幄,撑一把纸伞望七军在洪水中号啕,奏一支凯旋的笙箫,抑或是合围吕布,千钧一发,蓦然回首时穿过刀光剑影的洪潮,那一缕默契的微笑颜良,文丑,不过是刀下的过客汉中,长沙,扬名处终究是他乡凤眼蚕眉,立马横刀千军过后,抖一抖风尘仆仆的绿袍用偃月刀口一抹鲜红,在汉室的版图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波涛奔涌过淡淡墨香背后,我的心头一朵没有瑕疵的浪花曹营门口,你终究低下了桀骜的头败军之将,无以言勇敬若上宾的礼遇,换不回你动摇的余地却换回了华容道上暗淡的月色里,一出遗恨千古的默剧单骑,千里,是远行路上单调的序曲五关,六将,孟德终究没有料到结局,用一对踏遍野岭荒山的马蹄将曹操的地盘踩得遍体鳞伤,月光洒过竹影与星辉的交错,稻香与虫鸣绵延成家的方向。
紧接着,作者以一系列蒙太奇似的镜头,写出自己所崇敬的英雄的伟绩。结尾则写出后人对英雄功利的崇敬和英雄的无奈和悲凉:
而今,站在灯火明媚的橱窗前望着青龙偃月残缺的刀口,想象那一晚的夕阳,和你不堪疲惫的模样萧瑟的秋风里,你晶莹的双眼倒映着故国狼牙色的月光在火树银花的城市上空,你的肖像出没在物欲横流的闹市中无数陌生人,点起烛台,对你虚伪地鞠躬谄媚地企求,官运畅达,财路亨通灯火熄灭后,月色太朦胧你孤零零地执着刀,余烟不散点亮一樽明亮的寂寞如果说这首长诗以一种凄美的英雄情结来写思宇所崇敬的关羽的话,那么散文《答案》则深深地表现了这位热爱国学的少年对孔子的热爱和尊崇:
什么时候开始,总会在疲惫与迷惘的边缘,将你从书架的缝隙里轻轻抽来。就像十年前的第一次邂逅,就像那个未经世事的小男孩用稚嫩的童声,第一次进入你广博的世界。没有钩心斗角的纷争,没有尔虞我诈的虚荣,只有一个真诚的智者,用一双仁厚而深邃的眼眸,定格在字里行间,淡淡的墨香里荡涤心扉的明净。
记忆里,你是执著身后浅浅的车辙,春去秋来,奔波于诸侯各国富丽堂皇的宫殿之间。那时的我不懂你的坚忍,不懂在君王的冷眼背后,你的执著还剩多少意义。百思不解,目光只有久久地停留在那句“朝闻道,夕死可矣”,掩卷想象,你顽固而憔悴的背影,是怎样奏响上下五千年最清雅的绝唱。
这种对国学的热爱以及对爱国主义、英雄主义的尊崇,几乎贯穿了思宇作文的始终。苏东坡、屈原、岳飞、秦始皇、诸葛亮等历史名人的身影及他们的诗文频频在思宇的作文中出现,他们给这个成长中的孩子以思想的光芒,人格的影响,从而最终完美孩子的思想品格。在思宇妈妈提供给我的两本笔记中有两篇随笔给我极深的印象,一篇是思宇对国内某位女歌星“做一个日本人最为幸福”的言论的抨击,另一篇则是对新近发生的中日钓鱼岛事件的看法。两篇文章思宇都写得愤怒无比,力透纸背。他的字本来是比较清秀的,但在谴责那个无视生养自己祖国的无耻女歌星时,竟然愤怒到了笔画潦草的地步,从中可以看出这孩子发自内心的爱国精神。
六、学校、师恩及中学生作文范本
我曾经说过,母爱、国学、老师的关怀是思宇成长的三个强大支撑。在文章的最后我要发自内心地赞扬思宇的老师。本书收录了思宇的近二十篇考场作文,有些是月考时的,有些是小考时的,也有中考作文。我欣喜地发现,即使是在代表四川省中学生文科最高学府的成都实验外国语学校,思宇的作文也是数一数二的。作文的满分是60分,而他的作文几乎篇篇都在56分以上,有些还是难得的最高分。这说明他的确已经掌握了中学生作文的写法,而他自己似乎也并不否认这点。在散文《刹那芳华》中,幼稚的思宇有些自鸣得意地吐露出这种得高分作文的写法,令我感动的是他这种思想一冒头,立即就受到他的语文老师的批评。那位不知名的老师语重心长地在批语中写道:“你的思想和文笔较出色,你可以通过努力在文学道路上争取走得更远,但你如仅仅将写文章作为掳获高分的利器,则将对你的未来发展埋下泥坑。”
看了这评语,我感动了老半天,联想起思宇作文中那些细致专业的评语,我才明白为什么每年中考时总会在本市西门外的成都实验外国语学校的大门前排起长长的车队。确实,“实外”就是“实外”,实外的老师就是实外的老师。专业加上爱心,铸成金子似的口碑。
成都实验外国语学校是四川最好的文科学校,而思宇的作文是这所学校中最拔尖的。因此,本书中精选的思宇的作文,无疑对那些难写考场作文的学生有相当有益的借鉴性。我们唯愿广大学子们能在本书中找到有益的东西。
窗外,雪花不再飘舞,世界变得一片雪白,已经有人在打雪仗了,欢快的笑闹声此起彼伏。我推开窗户,心情极好。而即将升出地平线的这冬日的太阳,必将像金子般灿烂,思宇带给我的感动与期望,也必将如阳光般灿烂。
韩涵子
于2010年冬末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