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太宗曰：“阴阳术数，废[1]之可乎？”
靖曰：“不可。兵者，诡道[2]也，托[3]之以阴阳术数则使[4]贪愚，兹[5]不可废也。”
【注释】
[1]废：废除，废掉。
[2]诡道：诡诈之道。
[3]托：假托。
[4]使：驾驭，驱使。
[5]兹：这，这个。
【译文】
唐太宗问：“阴阳术数可以废除吗？”
李靖答道：“不可。用兵是讲求诡诈之道的，假托阴阳术数，是驾驭贪婪愚昧之人的一种办法，所以不可废除。”
【原文】
太宗曰：“卿尝[1]言天官时日，明将[2]不法，暗[3]者拘之，废亦宜然[4]。”
靖曰：“昔纣以甲子[5]日亡，武王以甲子日兴，天官时日，甲子一也。殷[6]乱周治，兴亡异焉。又宋武帝[7]以往亡日[8]起兵，军吏以为不可。帝曰：‘我往彼亡。’[9]果克之。以此言之，可废明[10]矣。然而田单[11]为燕所围[12]，单命一人为神，拜而祠[13]之，神言：‘燕可破。’单于是以火牛[14]出击燕，大破之。此是兵家诡道。天官时日亦犹此也。”
【注释】
[1]尝：曾经，以前。
[2]明将：明智的将领。
[3]暗：愚昧的人。
[4]废亦宜然：废除了也是应该的。
[5]甲子：古代人们以干支依次相配用以纪日，后又用来纪年、月、时。
[6]殷：指商朝。
[7]宋武帝：指刘裕。南朝宋的建立者。
[8]往亡日：凶险不吉利的日子。
[9]我往彼亡：我一前去，他就会灭亡。
[10]明：明显。
[11]田单：战国时齐国军事家。
[12]为燕所围：被燕军围困。
[13]祠：祭祀。
[14]火牛：指田单用火牛阵大破燕军。
【译文】
唐太宗说：“你曾说过天官时日，明智的将领不以为法，是不用的，而愚昧的将领却往往受它拘束，废除了也是应该的。”
李靖说：“从前商纣在甲子日出兵遭到灭亡，而周武王在甲子日出兵获得成功，按天官时日讲，同是一个甲子日，结果是殷乱周治，兴亡不同。又宋武帝在‘往亡日’兴兵讨伐南燕，将吏们以为不可，宋武帝说：‘我一前往，他就灭亡。’后来果然战胜了南燕。由此来说，阴阳术数可以废除是很明显的了。然而齐将田单在即墨被燕军围困时，命一人假装神师，亲自礼拜祭祠，神师说：‘燕军可以破。’于是田单以火牛出击，大破燕军。这就是兵家诡作之道。天官时日的说法，也是这样的。”
【原文】
太宗曰：“田单托[1]神怪而破燕，太公焚蓍龟[2]而灭纣，二事相反，何也？”
靖曰：“其机[3]一也，或逆[4]而取之，或顺而行之是也。昔太公佐武王[5]，至牧野遇雷雨，旗鼓毁折，散宜生欲卜吉而后行，此则因军中疑惧，必假卜以问神焉。太公以谓[6]腐草枯骨无足问，且以臣伐君，岂可再乎[7]？然观散宜生发机于前，太公成机于后，逆顺虽异，其理致则同[8]。臣前所谓术数不可废者，盖存其机于未萌[9]也。及其成功，在人事[10]而已。”
【注释】
[1]托：假托。
[2]蓍龟：指占卜用的工具。
[3]机：动机。
[4]逆：相反。
[5]武王：即周武王。
[6]谓：认为。
[7]岂可再乎：怎么能再等待吉日以举事呢。
[8]其理致则同：道理却是一样的。
[9]存其机于未萌：用这种办法来防患于未然。
[10]人事：人的主观努力。
【译文】
唐太宗问：“田单假托神怪破了燕军，可是太公焚毁蓍龟而灭了商纣，二事相反，但都获得成功，是什么缘故呢？”
李靖答道：“其巩固军心的动机是一致的，不过，有的采用相反的办法而取得成功，有的顺应当时的情况而采取有利的行动就是了。从前太公辅佐武王伐纣，进军到牧野，忽然遇到雷雨，旗鼓都被折毁，谋臣散宜生想占卜问吉，然后行动，这是因为当时军心疑惧，必须假借占卜问神以安军心。太公认为腐草枯骨没有请问的必要，况且这是以臣伐君，怎能等待吉日再行举事呢。看起来散宜生用占卜巩固军心的动机于前，太公采用毁蓍龟成全巩固军心的动机于后。逆顺虽然不同，道理却是一样的。我在前面所说的阴阳术数不可废除，是为了用这种办法来防患于未然。至于一切事情的成功，主要还是决定于人的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