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雄碰到渣男大通的时候,大通正在扇一个同学的耳光。
绿荫如盖的法桐树下一片清凉,头顶阳光一片明媚,朵朵白云飘在蓝天上悠然自得。
小同学站在法桐下,心情很差,跟这个美好的背景完全无法融合。
大通还行,强壮的身体骑在自行车上,一条腿支在地上,雄气十足,跟被扇耳光的小同学一比,完全就是一个欺负小农奴的恶霸形象。
“你不是牛逼么?”说牛的时候加重语气,扇一下。
“你不是牛逼么?”还是说牛的时候加重语气,扇一下。
“你以为小丽是谁?”说你的时候,加重语气扇一下。
“你以为就凭你,”说你的时候加重语气,扇一下。
“也想追小丽?”说追的时候,加重语气扇一下。
“你也不撒泡尿,”说撒的时候加重语气扇一下。
“照照。”再扇一下。
语气跟动作配合天衣无缝,耳光扇得圆熟无比。
小同学完全不敢开口,也不敢跑,只能低着头任大通一下一下的扇。偶尔头低的幅度过大,大通还得纠正一下:“抬起头来。”于是立刻得把头抬起合适的角度让他来扇。
大通的威慑力太强,不但能够辐射整个校园,而且还能辐射他的初中生活整三年。在这种全方位的整体辐射下,除非碰到奇缘习得神功,否则连一点想反抗的心思都产生不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暴力。中学生也是人,所以中学校园里就有江湖有暴力。
而大通,就是这个时代统领校园江湖的风云人物。
校园里大概分为三类人:一类是学习的,一类是打架的。剩下的可以统归到一类是看别人学习看别人打架的——当然,也随时可能奋勇好学转成学霸的或者终于沦落为跟着别人去打架的。
大通天生就是第二类人。因为他这是家传。他的爹就是海曲城让人闻名丧胆的大虎。所以,虎父自然无犬子,大通完整的继承了其父的禀赋,自打会走路就开始横着行,再加上大虎李涌的各种娇惯各种暴力值预设,想不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痞子都不可能。
在这种门第家风的熏陶下,大通便有了一个同样生机勃勃的名号:小虎。
实验中学一提小虎的名号,连高中部的学生都得侧着身子走。
没办法,谁让他的身后站了一只叫大虎的爹呢?为此连老师也不敢轻攫其锋。前无阻碍,后有靠山,终于成就了大通一代校园霸主威名。
就是这个渣的不能再渣的大通,碰到陈俊雄却如老鼠见了猫。
说实话,这也不能怪他。因为陈俊雄虽然力气不如他,但打起架来却如传说中的拿破仑一样。
据说拿破仑小时候个子矮小,所以经常被大同学欺负。后来他气急了,便去单挑同学,结果当然是被挑翻。但他却一挑再挑,最后挑得大同学也撑不住了——都不好意思再打下去了,所以便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拿破仑说:“我要打到死。”
大同学不想死,但也不想把拿破仑打死,于是结果便成了大学同哀求矮小的拿破仑罢手,拿破仑才放过了他。
好吧,就当是拿破仑胜了好了。
大通和陈俊雄的恩怨就是小学时代的一把糖。
大通在抢夺陈俊雄的一袋高级糖果时万想不到他会为了这些糖果发扬出“打到死”的精神。虽然最终七岁的陈俊雄被九岁的大通打得鼻子都流血了,但小小年纪的陈俊雄竟然是只嗜血动物,抹了一把鼻子,继续为保卫糖果而战,而且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武器,最终大通被他一石头打在脑袋上,把脑袋打破。
在这种精神的震烁下,大通终于捂着脑袋转身逃跑,陈俊雄流着鼻血在后面一边哭喊:“你把糖给我。”一边掂着石头追。追到最后大通一把丢下糖果落荒而走,陈俊雄才放过他。
更料不到的是大通跑回家后,大虎李涌一见儿子这德性,气就不打一处来:“谁他妈欺负我儿子?”怒气冲冲便要去替儿子报仇。待大通报出陈俊雄即小雄的名号,李涌怒火更盛,直接拉他儿子走到门外,乒乒乓乓就是一顿好打,打得他儿子哭爹喊娘,莫名其妙——被欺负的是你亲儿子好不好?
打完儿子李涌拉着大通便去了陈俊雄家,一进门见陈俊雄正在吃糖,鼻子里塞了两团纸,而他妈妈正在唠叨:“你说你这孩子,天天净惹祸。啊?又跟谁打架了?”
陈俊雄完全不理会,但看见大通一进门,竟然条件反射般把糖往身后一藏,站起身来喊:“你还想抢我的糖么?”小小年纪气势十足,完全有着为保卫这些糖果还能再战的气慨。
他这么一说,他妈妈愣了。李涌尴尬,搔搔头皮说:“大嫂,真不好意思,我家这孩子不懂事,特混帐。”
陈俊雄他妈妈说:“哟!大涌啊。这是怎么个情况啊?”
没等李涌说什么,陈俊雄一指大通说:“他抢我的糖。”
李涌一拍大通后脑勺,喝道:“还不给你弟弟道歉。”
大通慑于父威,也不明白所以,只好低声说:“对,对,对不起。”
陈俊雄他妈一看,赶忙说:“哎哟,大涌啊你这是干什么。来来,赶紧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看这孩子这浑身血的。”
陈俊雄他妈也是个直爽的性子。李涌赶紧说:“大嫂,我这混蛋儿子这不是看小雄手里有糖么,便去抢,结果两人便打了起来。我这一看气坏了。我也知道我这儿子混帐,便把他揍了一顿,领过来给小雄陪个不是。”
“诶!小孩子打架嘛,没什么。来喝水。”陈俊雄的母亲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又拿出一把糖果来递给大通:“这熊孩子。想吃糖就来找阿姨要,打什么架呀。”说完还拿手摸摸大通的头。
大通见是跟陈俊雄手里一样的糖,赶紧去接,不料他爹眼一瞪,便缩手不敢接。陈母一见,赶紧说:“你看你大涌,别吓唬孩子。来大通,拿着。阿姨给的。好好吃,吃完了糖以后可不能跟小雄打架。你是当哥哥的,要保护弟弟才对啊?”
大通有了糖吃便忘了破头之仇,但在陈母恩威并施,虎爹武力加持的境况下,从此跟陈俊雄亲如兄弟,打架自然是一块上,有好吃的也是分着吃。只是大通没慧根,打架有天赋,学习是不成的。陈俊雄有勇有谋,能打架,能学习,自然更让大通望而生畏。
陈俊雄远远看大通在扇同学耳光,便走过来喊:“大通,干嘛呢?又在欺负小同学?”
大通说:“这小子早恋。我替老师教育教育他。”
“我*cao!轮得着你教育啊?自己都教育不了还教育别人呢?赶紧让他走吧,你看把人家打得,脸都肿了。”看着大通打这么小的孩子,陈俊雄觉得实在有碍观瞻胜之不武。
“滚!看雄哥面上这次就饶了你。我告诉你啊,离他*妈小丽远点。再贴皮贴脸小心你的皮。”陈大通气哼哼的扇了他最后一巴掌把他放走了。
“小丽是谁啊?”陈俊雄问。
“二班的班花。你不知道?我都追她一个多月了,想不到这小子不知好歹,竟然敢跟我抢。不收拾他收拾谁?”
“晕死。你不是才谈了一个么?又甩了?”陈俊雄觉得这家伙实在心太花。
“甩了。没劲。跟绵羊似的。”大通说道:“这小丽还有点意思。我这都追一个多月了,对我还是爱理不理的。就喜欢这劲劲儿的。”
“你就是贱呗。”陈俊雄自然不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对恶霸强占民女这种事情不爱管。
“我说小雄,我怎么听说你最近让人收拾了?真的假的?”大通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毕竟陈俊雄也是员猛将,竟然被同学们传的不堪一击,这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
“我靠。谁在胡说呢?谁能收拾得了我啊?”陈俊雄心虚。
“传得真真的呢。说得有鼻子有眼,那个就是你们班的,叫方如玉对不?”大通追问:“是不是为了季若素?”
“靠。你说什么呢。”陈俊雄心虚地发怒:“谁给你说的?”
“得嘞得嘞。谁不知道你那些破事?”大通对陈俊雄一直拿不下季若素也是心怀不满,觉得这个家伙打起架来很利索,为了一把糖能不要命,怎么追起女孩子来肉肉的跟块烂泥似的。大通作为他最好的朋友,知道他从初一一开始就喜欢季若素,这都上初二了还没追到手,都觉得跟着掉份。这次听说竟然被情敌海扁,哪里能不问个清楚?
“算啦算啦,不说这事了。你晚上去哪玩?”不想再接着这个话题聊的陈俊通转移视线。
“听说东关那新开了家游戏厅,晚上过去看看。那个方如玉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有传说的那么神?”大通紧追不放,完全不考虑陈俊雄的感受。
“我靠!你有完没完了,不说这事了。晚上去叫上我啊。”陈俊雄想离大通远远的。再把这话题聊下去,今天就脸非搁地上不可。这心虚的让人受不了。
“行。晚上去喊你。你妈不会又逼着你写作业吧?”大通问。
“不会。吃饭的功夫就写完了。”陈俊雄转身就走。
“行。那什么。哥去会会那个方如玉,帮你把仇报了。”大通见陈俊雄走了,朝他扔了一句话便骑车子走。
“我*CAO!你少跟着掺合啊。”陈俊雄听他这么一说,有点着急,赶紧想回过身来想拉住他,不料大通骑着车子一溜烟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