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魅不敢看他咄咄逼人的双眼，垂下头去，低下声音说道：“她说你会死。”
冰暴立刻酸溜溜道：“哼，她说谁会死谁就会死啦？是个人都会死，你会死，我会死，任何人都会死。”
张璧道：“答应我，马上停止这一切。”
他眼神坚定而温柔，明魅立刻知道，如果自己一意孤行，他会用尽全力阻止她的。可人活一世，不是任何时候都得像只鸵鸟，总得要有豁出一切、勇敢一次的经历，而且这次抉择，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难。
她轻道：“你什么也不用说。在我发生车祸那天，我本来就应该死了。是你的穿越，给了我第二次活下去的生命。我已经尝到了拥有异能的滋味，现在你最需要它，所以，我把它还给你，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不要有任何心理上的负担。”
“明魅，你别给我胡来！”
突然冲她咆哮的，竟是冰暴。
明魅转头，在看清楚了冰暴此刻脸上的表情以后，她怔住了。因为，她追他的那些年里，她在他脸上看到的，永远是面无表情，像被冰住了一样。可现在，那张冷漠的面孔上，印满了焦虑不安，它涨得通红通红。
“对不起，冰暴……”
好不容易的道歉，立刻被冰暴用力扯住她双臂的动作打断了。他很大力，搞得她的手都没有了知觉。“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也不会接受你的道歉。你只要告诉我，你不再胡来！听见没有？”
因为冰暴的介入，张璧便默默地退到一边。他的初衷，本来就是不想让明魅白白牺牲。现在目的达到了。可是，为什么他心口的地方竟是闷闷的？
明魅皱紧眉头，“你可以先把手放开吗？我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冰暴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然而已经太迟，刚刚被他用力抓过的地方，现出了深色的掐痕。而明魅则在嗬嗬嗬地用力呼吸。他有些措手无策，瞧着脸色苍白的明魅无言以对，突然又咕咚一声朝明魅跪下了。
这个举动惊得明魅一下子失去了心跳。
“你……你干什么啊？”
张璧却很快明白了冰暴的意图——他是想要通过最后的努力，来争取明魅的心意。
因为冰暴此举，张璧也变得紧张起来。
“你、你先起来再说。”明魅赶紧起身，要把冰暴从地上拉起来。一个大男人，还是很成功的企业CEO，怎么就干出这种幼稚又天真的事来？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过？
冰暴决定的事情，就算是九头牛来拉，也拉不回来。“我起来可以，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简直就是在耍赖！
可明魅没有时间跟他虚耗，敷衍着道：“好好好，你先起来，我答应你就是了。说吧，你开的什么条件？”
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温和大气、却处处替他着想的明魅。冰暴冰封的心终于出现一丝裂缝，像是苦苦煎熬了一整个冬天，才把春风给盼来了。
他素知明魅一言九鼎，何况当着外人的面给明魅下跪，就算再怎么脸皮厚，再怎么耍无赖，心里某一块始终还是有些不爽的。所以，他也就就坡下驴，起了身。
“跟我去民政局领证。”
明魅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足足看了冰暴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你……你说什么？”
冰暴已经不耐烦，“我没有详细时间跟你说明具体情况。”
没有时间说明具体情况，所以了，这就是他的理由？
怔了片刻，明魅突然笑了起来。她抬手指了指冰暴，却没有再开口说话。
她笑完的时候，张璧已经快要走到出口的地方。知难而退，冰暴当然乐见其成。可她眼尖啊，一下子就瞥见了，立刻喊住他，“张璧！”
张璧只好顿住脚，回头来看她。
他脸上带着笑，可明魅却觉得笑容背后充满了苦涩和无奈。
“恭喜你。”
明魅没想到有一天，这句话是从张璧嘴里说出来的。
恭喜吗？可是，这不是她自己想要的。
“好马不吃回头草，再说，我也不是马。所以，我何喜之有？张璧，不要以为你选择退出，我就会放手。做出的决定就是覆水难收，我宁肯对自己食言，也不会对你食言。”
冰暴的脸色立刻变了。
张璧则长久地凝视于她。
“只要你救他，我自有办法毁他，你救他一次，我就毁他一次。”冰暴说出这话来时，是扳过了她已然发僵的上身，与她几乎脸贴脸了。
明魅不言不语，唇角却噙着一抹诡异笑容。没人能看懂，她那是什么表情。
冰暴朝门口的张璧走去，而张璧不知对着冰暴说了一句什么，冰暴就径直离开了，走前头也未回。一个口口声声要跟她在第二天领证的人，竟可以于转瞬间做出决绝的决断，连她都敬佩不已。这要生在帝王之家，定是一个铁腕帝王。
张璧朝明魅走来，抚上她光滑如丝般感觉的脸颊，轻轻道：“明魅，睡吧。”
睡？这个时候救人要紧，她为什么要睡？可是不容多想，一股困意就从张璧的手掌心传来了，明魅心中警铃大作，可是整个人却很快陷入昏迷之中。
“睡吧，睡醒后，你就会彻底把我忘掉了。”
这么说着话的张璧，从双脚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竭，最后化成了一块一块零部件，散落在明魅周遭。清脆而微弱的散落声并没有走入明魅梦里头去，但她此刻的眼角却已滴出血泪。
一颗颗珍珠般大小的血珠，顺着她光洁的脸部，掉落到零部件上，然后为零部件无声地浸润。
艳火透过监控画面，看到这一幕时，只能用歇斯底里的尖叫，来缓解心中的遗憾和愤怒。她早该想到的，像张璧那款机器人，生来就是奉献。他怎么可能会为了让自己回家，而牺牲掉身为人类的明魅？
回家的路给彻底堵死，艳火的眼中也掉出红色的泪珠来。明魅，你给我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