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秋爽听说，便道：“奴婢再去多放些冰糖来。”黛玉却道：“不用了，莲子虽苦，却苦不过人心。”言罢，便将那一碗银耳莲子羹喝了个干净。秋爽待黛玉喝完，方将那只空碗拿走去洗了。

黛玉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心中暗思：“莲子，不就是怜子吗？想爹爹娘亲一生疼我怜我，却落得一个凄凉的结局，与这莲子何其相似？”念及此，黛玉又遥望了一眼高悬空中的月亮，心中发誓，她不再是只知吟风弄月的闺阁弱女，她要变得比这世间的任何一个男子还要坚强！想罢，黛玉便自歇息去了。

人已静，夜已阑，惟余窗外月如钩……

不知不觉之中，黛玉已然在玉竹山庄住了一个多月了。在这一个多月中，黛玉将林家的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林忠等人叹服不已：果然不愧是老爷的女儿，这一身的本事却是连男儿都及不上的。

这日，正是十月十三，乃是贾敏的生祭。黛玉在院中遥拜了父母之后，便自回了屋子，却见雪鸢迎面走来。雪鸢就是雪燕，因雪燕与雪雁谐音，黛玉嫌唤起来不方便，便将雪燕改名雪鸢，惹得雪雁等人皆笑道：“这檐廊下的小燕子现在竟蜕变成了雄鹰了。”原来以前雪鹰等人为了区别雪燕和雪雁，故而常唤雪燕为“小燕子”，雪雁为“大雁子”，尽管雪雁比雪燕还要小了几个月。

黛玉因见是雪鸢，便开口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雪鸢道：“姑娘，适才忠叔来问姑娘，后日是天通道长的生辰，天通道长乃是老爷的师兄，老爷离开后一直都是由忠叔代为前去拜寿的。如今姑娘已经离开了那府中，忠叔想着姑娘是不是该亲自去拜寿？”

黛玉听说，想了想，道：“虽说女子不该轻易见外男，但天通道长是长辈，想来也无须避嫌，既然如此，少不得是我亲自去的。”又问雪鸢道：“贺礼可准备好了？”

雪鸢点了点头，道：“听林子轩说，天通道长最喜饮酒，其它的一概视如粪土。因此忠叔打算将林家酒楼一直珍藏着的一瓶极珍贵的陈年老酿当作贺礼，只不知姑娘的意思？”

黛玉道：“既如此，就按忠叔之意罢。”林忠六岁那年就卖身到了林家，成了林如海的贴身小厮，林忠只比林如海小两岁，两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后来林如海高中探花，又继承了族长之位后，林忠便被提升为林府的管家，总管林府大大小小的事务。林忠二十岁那年娶了贾敏的贴身婢女梅儿，也就是黛玉的奶娘王嬷嬷，后来两人又生下了一个儿子，也就是林成。林忠一家人对于林家是忠心耿耿，林如海亦十分倚重他，故而对于林忠，黛玉自是十分信任的。

雪鸢听黛玉如此说，便点了点头，退了下去。黛玉便离了聆风苑，自往无竹园去了。无竹园是玉竹山庄中唯一一处没有栽种竹子的地方，同时也是黛玉书房的所在，里面珍藏了许多千金难求的珍本孤本，都是林上祖上几代人四处收集来的，比当今皇上御书房中的书还要多得多。

黛玉自幼便嗜书如命，每每读到一本好书，常常会忘记了吃饭睡觉，故而胸中才华满腹。但自从第一次进无竹园读书后，方知自己所知所学可谓是沧海一粟，因而黛玉每每无事，便自到无竹园内读书，获益匪浅。

这日，黛玉又来到无竹园内读书，因忽然看到在最里面的书架靠墙边儿的地方，有一本薄薄的书册，书页已经泛黄，看来已经很有些年代了。故而将其抽出来看，却发现这本书乃是周朝姜太公编撰的《太公天书》，其中天文地理，医卜星相，军事兵法，可谓是包罗万象。黛玉略微翻动，却发现这本只是《太公天书》的第一卷，剩下的七卷却是不知所终！

黛玉叹了口气，暗想原本以为得到了一本奇书，却没有想到竟是一本残书。正欲将其放回原处，却无意中发现最后一页封面之上写着几行小字，因细细看时，却是写着：“太和三年仲夏，与师兄天通同游梨山，无意中得姜太公所撰《太公天书》，余心甚喜，日日持书不倦，方知天下学问，莫不精于此书矣。”后面是署名“林如海”。

黛玉看后，细细思量，知道当初爹爹定是得了全部的八卷《太公天书》，只是不知道为何，却是只剩下了这一小卷，又看到“与师兄同游梨山”之句，忽想到后日要去向天通道长拜寿，想来这《太公天书》的下落，天通道长应该是知晓的，到那时少不得问上一声便是了。

想了想，便将那《太公天书》从书架上取下，而后便走出了无竹园。

很快的，天通道长的生辰便到了，黛玉梳妆完毕，因问给自己端来早膳的雪鹰，道：“雪鹰，你知道天通道长住在什么地方吗？”雪鹰摇了摇头，道：“这个姑娘倒真把奴婢给问倒了，奴婢和雪鸢雪鹭她们在服侍姑娘以前，一直都住在无花宫内，极少与外人往还，更没有见过天通道长。不过林子轩是天通道长的高徒，此次天通道长生辰，他自然也是要去的，到时候自有他给姑娘引路。”

黛玉点了点头，又用罢了早膳。便吩咐雪雁道：“将礼物准备好，待子轩哥哥来了，我们便出发罢。”雪雁答应了一声，便将前日林忠亲自送过来的一瓶陈年老酿装在一个雕刻精美的木盒中，又用一块红绸布包好。

未过半盏茶的功夫，便见林子轩身穿一身蓝衣，气宇轩昂的走了过来，因向黛玉行了一礼，而后便笑道：“姑娘这么早便起床了，时间还早着，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黛玉笑道：“子轩哥哥无须多礼，我自来浅眠，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再者，今儿个是天通道长的生辰，我自是不能迟了。”林子轩笑道：“师父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只要有酒喝，哪怕千金万金的东西堆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黛玉闻言，因笑道：“听子轩哥哥如此说，我倒越发得想见见天通道长，竟不知道世间竟还有如此潇洒不羁之人，真是让人敬服。”林子轩闻言，却是一笑，不再多言。

黛玉眼见卯时将至，便笑道：“好了，我们也该走了。”林子轩笑了笑，一人自在前面引路。黛玉则领着雪雁冬悦二人，急忙跟上。

出了玉竹山庄，黛玉等女眷上了马车，而林子轩则是骑了一匹骏马，领着马车前行。因天通首长居于玉泉山以西的一个小山坳之中，故而一路之上，林子轩都是拣的山路前行，并没有碰到半个行人。

因玉泉山一带多有人家，所以山路也被修整过，虽不似大路平整，倒也不是崎岖难行，因此未过一个时辰，一行人便已经行至天通道长隐居之处。

黛玉下了马车，却见前面有一石牌坊，上面刻着“灵云谷”三字。黛玉等人向前走去，却见前面云雾迷漫，难辨方向。林子轩因道：“师父因不喜外人打扰，所以在进谷之处设下了迷阵，若是有人误闯入阵，任你几天几夜，也难闯出阵去。”

黛玉幼时也听林如海说过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虽然她不大通，但也略知一二，即使林子轩不解释，她也早已经看出这迷雾的玄机。因而点了点头，道：“我会小心的。”

言罢，便与雪雁冬悦二人紧紧跟在林子轩身后，生怕一不小心，便迷了路途。哪知道刚出得阵来，便看见迎面过来一个男子，却见他坐在一张轮椅之上，形容瘦削，一身白衣却是尽显清灵不俗之气，眉间一点朱砂更是夺目耀眼。他看到黛玉等人，薄薄的红唇中吐出一句冰冷的话语：“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擅闯灵云谷？”

黛玉等人刚在林子轩的带领下出了迷阵，就被忽如其来的一陌生男子厉声质问。正不知所措之际，忽见那男子又转向林子轩，清冷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只听他问林子轩道：“三师弟，你怎么将外人领进灵云谷来？”

林子轩忙道：“二师兄，她们不是外人。”因指了指黛玉道：“这位姑娘乃是林师叔的独女林黛玉。”那男子听说，清冷的眸子略微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消失不见，竟自转回身，口中冷冷的道：“既如此，请随我来罢。”言罢，便自推动着轮椅在前面领路。

“这人怎么这么冷，竟好像冰块做的似的！”雪雁看着那男子离开的背影，口中小声的嘀咕着。林子轩因向黛玉介绍道：“这是我的二师兄诸葛瑾瑜，他在我们三师兄弟中是最有天分的，也尽得了我师父的真传，有外号就‘小卧龙’的。只是因为生来便有软骨之症，所以只能坐在轮椅之上，也因此为人比较冷漠，不过人却是极好的，姑娘相处下来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