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泰伯①，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②，民无得而称③焉。”
【注释】①泰伯：周先祖古公父的长子，与周文王的父亲季历是同胞兄弟。②三以天下让：前人有两种解释，一说太伯确实谦让了三次，一说此处的“三”不是实数，而是表示让位态度坚决的意思，朱熹《集注》即取此说。③民无得而称：泰伯不仅让出了王位，而且因为自行出走，所以连让位的美名也放弃了，使民众无从称赞他，孔子对此非常赞赏。
【译文】孔子说：“泰伯的为人，可称为德行的顶峰了。他多次把天下让出，民众几乎无从称颂。”
子曰：“恭而无礼①则劳，慎而无礼则葸②，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③。君子笃④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⑤。”
【注释】①无礼：朱熹《集注》云：“无礼，则无节文。”②葸（xǐ喜）：胆怯、懦弱。③绞：尖刻。一说，指急切。④笃：厚道。⑤偷：人情淡薄。
【译文】孔子说：“恭顺而无礼就劳累，谨慎而无礼就懦弱，勇敢而无礼就莽撞，直爽而无礼就尖刻。君子对亲人厚道，民众就致力于仁；不遗弃故人、旧族，民众就不会淡薄无情。”
曾子①有疾，召门弟子曰：“启②予足，启予手。《诗经》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③，吾知免夫④，小子！”
【注释】①曾子：曾参。②启：此指掀开被子。③而今而后：从今往后。④吾知免夫：曾子病重临死之前让弟子看看他的手脚，表示他没有毁伤父母给予的身体，就放心地说“能免于灾祸”了。
【译文】曾子患了重病，召唤门下的弟子说：“掀开被子看看我的脚，掀开被子看看我的手。《诗》说‘战战兢兢，如同面临深渊，如同践履薄冰’，从今往后，我才知道能免于灾祸了，弟子们啊！”
曾子有疾，孟敬子①问之。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君子所贵乎道②者三：动容貌③，斯远暴慢④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⑤矣。笾豆⑥之事，则有司⑦存。”
【注释】①孟敬子：鲁国大夫仲孙捷，孟武伯的儿子，“敬”是他的谥号。问：慰问。②道：郑玄云：“此道谓礼也。”③动容貌：刘宝楠《正义》云：“谓以礼动之。”④暴慢：暴，粗悖；慢，傲慢。⑤鄙倍：鄙，鄙陋；倍，同“背”，违背。郑玄云：“出辞气能和而说之，则无恶戾之言入于耳。”⑥笾（biān边）豆：指礼器。两者的形状完全一样，但笾为竹制、豆为木制。⑦有司：有关部门。
【译文】曾子患了重病，孟敬子去看望他。曾子对他说：“鸟快要死去时，它的叫声悲哀；人快要死去时，他的话语善和。君子所看重的礼仪准则有三项：严肃礼容外貌，就避免了粗悖傲慢；端正仪态神色，就近于诚实守信；注意言辞声调，就避免了鄙陋背理。至于陈设礼器之类的事，自有有关部门照管。”
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①，昔者吾友②尝从事于斯矣。”
【注释】①校：同“较”，计较、报复。②吾友：前人大多认为，此处的“吾友”是指颜渊。也有人认为，称“吾友”是说自己不具备这种德行的意思。
【译文】曾子说：“有才能的向没有才能的求教，知识多的向知识少的求教，有如同没有，充实如同空虚，受到冒犯却不计较，过去我的朋友曾这样努力过。”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①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②，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注释】①六尺：当时的六尺大约合现在的14米，多指小孩子。②命：国家的政令，一说指命运。
【译文】曾子说：“能够托付未成年的幼君，能够代理百里之国的政务，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不动摇。君子是这样的人吗？君子是这样的人啊！”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①，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
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注释】①弘毅：朱熹《集注》云：“弘，宽广也；毅，强忍也。”一说，弘相当于现在的强，弘毅就是强毅（章太炎《广论语骈枝》）。
【译文】曾子说：“士人不能不宽弘坚毅，因为责任重大而道途遥远。把实现仁作为自己的责任，不重大吗？直到死才可停歇，不遥远吗？”
子曰：“兴①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注释】①兴：兴起，此指起步。
【译文】孔子说：“用《诗经》来起步，以礼仪来立身，藉音乐来完善。”
子曰：“民可使由①之，不可使知之。”
【注释】①由：遵循。
【译文】孔子说：“民众能在使用中遵行，不能在使用中理解。”
子曰：“好勇疾①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
【注释】①疾：憎恨、厌恶。
【译文】孔子说：“喜好勇武而厌恶贫困，是祸乱。作为人而不仁，对其厌恶过甚，是祸乱。”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
【译文】孔子说：“即使具有像周公那样的完美才能，假如骄傲而且吝啬，其他方面就不足取了。”
子曰：“笃①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②。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政治清明，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注释】①笃：笃实，朱熹《集注》云：“笃，厚而力也。”②危邦、乱邦：朱熹《集注》说：“君子见危授命，则仕危邦者无可去之义，在外则不入可也。”
【译文】孔子说：“信仰坚定而好学，守节至死完善大道。不进入将有危难的国家，不居留发生动乱的国家。天下清平就出仕，世道昏乱就隐居。国家有道，贫困、卑贱是耻辱；国家政治昏暗，富有、显贵是耻辱的。”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译文】孔子说：“不在这个职位上，就不过问与之有关的政务。”
子曰：“师挚之始①，《关雎》；之乱②，洋洋乎盈耳哉！”
【注释】①师挚：鲁国的太师，名挚。始：乐曲的首章。②乱：乐曲的末章。
【译文】孔子说：“师挚奏乐之始，安排了《关雎》；演奏到最后的乐章，耳中充满了美盛的乐声。”
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愿①，悾悾②而不信，吾不知之矣。”
【注释】①侗（tónɡ同）而不愿：朱熹《集注》云：“侗，无知貌。愿，谨厚也。”②悾悾（kōnɡ空）：诚实、诚恳。朱熹《集注》则谓“无能貌”。
【译文】孔子说：“狂放而不正直，无知而不谨慎，样子诚实而不守信用，我不明白这种人。”
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
【译文】孔子说：“学习总像及不上似的，尚且恐怕失去什么。”
子曰：“巍巍乎，舜、禹①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
【注释】①禹：传说中上古时代的贤君，因治水有功而被舜选为接班人。
【译文】孔子说：“崇高啊，舜、禹拥有天下却不占有它。”
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①之。
荡荡乎，民无能名②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③乎其有文章。”
【注释】①则：取则、效法。②无能名：无法形容。③焕：朱熹《集注》云：“焕，光明之貌。”
【译文】孔子说：“尧作为君主伟大啊！崇高啊，唯有上天最高大，唯有尧能效法它。浩瀚啊，民众无法形容。他的功业崇高啊，他的礼仪典制灿烂啊。”
子曰：“禹，吾无间①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②，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③。禹，吾无间然矣。”
【注释】①间：朱熹《集注》云：“间，隙也，谓指其隙而非议之也。”②黻冕（fúmiǎn服免）：祭祀时所穿戴的礼服和冠帽。③卑：此作动词用，意为把宫室建造得很低矮简陋。沟洫（xù序）：沟渠，指水利事业。
【译文】孔子说：“对于禹，我无可指责。饮食菲薄而对祭祀极其虔诚，衣着粗恶而使礼服极其华丽，居室简陋而尽力量开挖沟渠。对于禹，我无可指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