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华服少年继续冷嘲热讽,战台上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其实在座的这么多蛮修,不止一个看出了台上事态。阜坤山六少主昆辍早先被压在下方之际,并没有甘守弱势,而是因势善导,将破碎的甲片遗留在战台上。
百目蜈蚣一族的碎甲轻盈而坚硬,剑气不能斩灭。旋旋浮浮,如同尘埃,却在关键时起了大作用。
拓彤部陶钜的剑花,可以说是是极为精妙的剑势。奈何昆辍依仗气息相连的碎甲,猛然发难,百道瞳中射线借碎甲不断反射,里里外外,将剑花戳得千疮百孔。原本的好一式剑花就这样虎头蛇尾,拓彤部少年也黯然收场。
不过拓彤部前来参加洞台节的少年可不止陶钜一人,吴吾身旁的这一位,此刻就面色铁青,毫不遮掩杀意。
“该死的畜生,亏阿父好大代价培养他,第一场就败了!”这少年将手中陶饰捏得粉碎,“到底是奴隶出身的东西,什么狗屁‘剑道才情绝顶’,分明是执事胡乱之语。若不是阿兄不允许我出战,哪有他上台的份!
“我也没想到,陶钜第一场就败了。”另有一个更年轻的男童走来,满脸阴沉之色,“这一败,他便只有一场赛事了,胜负五五分。该死,部族切磋之中,陶钜的战力明明不止于此啊。”
“阿兄,”吴吾身旁的少年忽然神色一变,一脸谦卑,躬身道,“不妨让陶朋上台一战,必能打出我拓彤部威风,拿下‘百蛮争竞’一席之位。”
“你不行,”男童冷冷道,不再理会陶朋,而是看向吴吾,道:“兄台,在下拓彤部陶冗。兄台观战时目光如炬,气息雄浑,想来不是修小部粗浅心法出身的。今我另有对手邀战,赶不上我部陶钜复赛了。不知兄台能否待我,与我部陶钜一并出战复赛双人战。若是兄台应下了,不论成败,都少不了兄台的好处。”
那陶朋忍不住插嘴道:“兄长,这厮一身破破烂烂,不知是哪个旮旯儿里出来的野人,怎么随随便便就、”
“闭嘴!”陶铛喝道,“我自有我的考量,你无需多想。”
陶朋一脸不甘,瞪了眼吴吾,只觉得委屈、恼怒不已,可转念又一想,兄长话中另有玄机。“少不了这家伙的好处?啊哈?好处?是了,复赛双人战,胜者中也只能有一人再入台上对战。兄长不让我出战,是怕我失去对战机会。啊哈,原来如此!”
想到这里,陶朋的脸色又好了起来,望向吴吾的视线中又渐渐出现了不屑、讥讽、揶揄。
“好,”吴吾根本便没有在意陶朋,也没有多思索,便答应了下来。北域的青年才俊间的选拔对战形式不同于东域。当年吴吾的父母便是轻松过关东域战,只是在中域的最终选拔中惨遭不幸。
那时吴吾不在场,而此刻少年已然长大,到了能参与各域选拔战的程度了。
“那陶冗在此便谢过兄台了。敢问兄台名号?”
“流浪蛮修,步存仁。”吴吾淡淡道。
周围观战的少年们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这名字,分明便是个假名,还是那种最没水准的假名,真不知道这位一身褴褛的少年是怎么获准入场的。
这时,半空悬台外的浮椅上,那主场修士再次开口道:“第十九对战,来自神秘传承的冢王殿传人冥韶,与金戈战部的少年战将秦谭松,谁能胜出?且让我等拭目以待!”
吴吾在外场边缘找了个位置坐下,远离了那群年轻气傲的部族子弟。其实说来,鼓瞻部的少年也同样心气极高。在场的少年多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身型已然魁梧挺拔起来。而吴吾不过十三岁,却也达到了锻体五重的水准,进阶速度惊人,战力同样了不得。
像拓彤部陶冗这样的,应当是修炼了奇艺心法。不过,这一场对战中的两人,倒同样奇特。
两位少年同时登上站台,脚步都恰到好处,踩出气旋,踏空而来。这种步法比“踏水凌波”复杂得多,吴吾心神一动,仔细观察起来,脑域秘境自然运转,很快就解析了出来。
两位少年同样身着黑衣,只是其中一位格外高瘦,面容古削,周身散发着一股诡异气息,这是吴吾闻所未闻的。另一位则手持丈二长戈,腿甲臂甲金灿灿。依少年在鼓瞻部的学习,不难看出这是融入了冻土崖金的材质。冻土崖金质地坚硬,不比鼓瞻部盛产的浑铜差。
冥韶与秦谭松稍稍施礼,便交手起来。一刹那黑光金芒极速碰撞,兵刃撞击声迭起。
台下的吴吾瞳孔一缩。秦谭松所持的金戈威力极大,几近蛮兵。而冢王殿的冥韶,居然仅凭肉身,便能与这样的兵刃直面碰撞!
这样的肉身,便是吴吾也自叹不如。
“若是陶钜在场,或许能凭剑势的精准狠,也能积累下优势,破开这冥韶的肉身。不过,这真是他的命门么?”台下,吴吾皱眉沉思。
这一场对战不同于上一场的花哨,而是一招一式,最原始的交锋。此刻秦谭松明显感觉到了吃力,奋力一抽身,长戈劈开斜砍来的腿鞭,退到了一旁。
“碎碾千锋!”金戈战部的少年大吼,元力显化做如潮如浪的无尽兵马。数不清的战士们伏身在坐骑背上,威势无匹。最奇异的是这些兵马居然只有酒樽大小,蜂拥而上,显然是凝聚威力的剑刃式杀伐手段,长驱而入,难以阻拦。
只是这些甲兵杀到冥韶面前,竟放缓了步伐。前队战士一顿,后面的没头没脑冲上来,整个杀伐队形就这样混乱起来。
秦谭松神色大变,临近冥韶的元力居然失去了感应,似乎另有力量在左右。一式杀招就这样威力大减,不成建制的小人们挥舞刀枪斩向冢王殿传人,奈何少了冲锋的势,只能给冥韶带来些皮肉伤。
“山有恙。”冥韶轻语,翻手一道元力流涌出,死气蔓延,转眼间化作了雾霾。笼罩住全场。冥韶大步向秦谭松走去,周身黑色的蛮元绞动如蛇。
“杀!”元力雾霾中传出秦谭松的怒吼,隐隐有金光在其中一闪而过。这雾霾有着诡异的死气,即便是有吴吾这样的雄浑蛮元,也不能看出其中的战况究竟如何。
碰撞声不绝,接着是元力流的呼啸声,似乎有什么想要穿透雾霾,逃离出来。当一股混乱的元力撕裂、炸散开时,终于平息了下来。
雾霾散去,冥韶面无表情走出,手中赫然持着秦谭松的人头。
“放肆!”
“该死!冢王殿的异类!这是想要开战!?”
观战台上,有数位蛮修暴怒,气息暴涨,蓄势欲出手,正是金戈战部的修士。紧接着又有两个高瘦修士挺身而出,与这几人对峙,一言不发,却威势凌人。
“住手,都息怒,”主持这届洞台节的北域大部盘渤部中几位长老动身,止住了两处修士。
“盘渤部的道友,此事必需有个交代!”金戈战部的来者怒发冲冠,怒道。
“是那冥韶错了,”主赛者出面,道歉道:“冢王殿坏了规矩,洞台节已然有数届没有战死之事了。不妨商议一番。”
众人划空布阵,片刻后便走出来。金戈战部的带队长老面色阴沉,拂袖而出。冢王殿的两位修士依旧面无表情。
“这一战,算冥韶胜了。只是此番对战,毕竟是北域选拔,太过凶残,总是不好。冥韶滥杀对手,就罚他延长战数,战满十场,才算出选。期间战死,不予究责。”
台下一片哗然,有的担忧起族中儿朗来,毕竟都是十来岁少年,战力再强,经验也跟不上,万一战死,便是白栽培了。也有的振奋异常,凶态毕露,显然是刀尖舔血之辈,剽悍无畏。
“好了,第二十场,阔砻部阔天檀,对战,嗯?流浪蛮修步存仁,谁会胜出?”
台下一愣,接着笑声传出,且不说流浪蛮修意图在洞台节中胜出是多么艰难,就连这个名字也都是含含糊糊,没有一点修士应有的坦荡之气。
“哦?真是幸运啊,居然遇到这种对手。”一个身型魁梧的少年大步跨出,纵身跃上了战台。“天助我也,此战必胜无疑。”
“不一定哦。”吴吾淡淡道,一步一步走上了战台。
“唔?”阔天檀目露凶光,舔了舔嘴唇,“我给你一次认输的机会,如若不然,嘿嘿,”
“我就拧下你的头颅!”
阔天檀嘿嘿笑着,看了看观战场中坐的族人。族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与盘渤部的修士视线交流,心领神会。
“流浪蛮修么,嘿嘿,杀了也就杀了,反正已有人开了先河。”阔天檀缓缓抽出一杆阔刀,自顾自道。
吴吾怒意横生。阔砻部不过是北域的中等部族,还是那种为人不齿的劫盗部族,从没出过什么强大蛮修,要是从前吴吾根本看不上眼,而此刻、
就以你来祭刀吧,吴吾毕竟也是少年,也争强好胜,此刻沉下心,心道鼓瞻部修士,从不弱于人,何况自己,还是一个部族这一代的最强战力!
“战!”吴吾咆哮,气息陡然暴涨。阔天檀吓得一愣,继而恼怒,挥刀便斩上来。
“给我死!”阔天檀高呼,刀光之中,巨虎张牙舞爪,狰狞可怖。
只是鼓瞻部的少年速度惊人,避开刀式。元力翻涌汇成气流,干扰阔天檀的招式。
而台上只能看见一道道虚影闪烁,掌刀四面八方斩向对手。阔天檀惊怒,将阔刀翻舞得密不透风,极尽防护。
“出来!”阔砻部得少年猛地一刀扇向虚影,阔刀如同一道大门,一张巨扇,威力惊人,狂风涌动。闪动的身影一顿,阔天檀面露喜色,横劈一式,狠狠道:
“死罢!”
忽地,前方出现两个身影,交错间在阔刀刀面上一闪,避开攻势,合成一人。继而人影纵身杀到阔天檀身前,拳拳砸下,疾风暴雨。
“你杀不了我!”阔天檀惊怒,挥掌迎上,“我阔砻部肉身强悍,力可撕山!”
鼓瞻部的少年不加言语,只是一招一式,将各类武技战法使到极致,叠拳翻腿,隐隐有巨蟾虚影闪现。阔天檀只来得及咆哮一声,紧接着便是一条条一块块肌肉被撕裂、骨架断开、脏器抛飞四散。
一个完整的人就这样被撕得碎裂,肢解分离!
全场寂静,而后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