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称是“仙家禁域”的天明山域辽阔无边,笼罩在浩瀚的蛮荒气息之下,在这里部落林立,粗犷的部族蛮修奔走于山野之间,以血肉之躯力抗自太古以来遗存下的无尽蛮兽:成群的青牙巨颚蚁,皮糙肉厚的战甲彘,威严的挑天象,狡诈的泽麖,号称有上古神鴸血脉的燃羽赤鷩,凶暴嗜血的三鳍鼍龙,行踪难测的影豹,战力无双的悍然虎等等。蛮修们锤炼肉身,修炼到高深的境界后据说能只手托山,握海成湖,乃至捉星拿月。只是数万年以来,蛮修逐渐衰落,只能据守在天明山域中,积蓄力量。
曾经被尊为九大部之首的鼓瞻部已然衰落,战争逐渐消磨了这个曾号令诸部的古老部族的力量,让这当年的“天穹之下第一部”沦落为二流部落,龟缩在休与山,钟鼓山,鼓瞻山三山之间。
深夜,当第三轮月逐渐攀上山巅,鼓瞻部的九千户族人基本都完成了一天的劳作,慢慢地沉浸入梦乡时,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少年背上了箭囊,系上绑腿,抄起倚在门边的斩山刀离开了灰岩石搭建的小屋。
来到了守夜的族人所在角楼,少年笑着和三位族叔打了下招呼:“阿让叔,阿虺叔,阿飓叔,我入山啦。”
角楼中位居三人中间的那个高大的中年汉子詹虺披着一头长发,手边放着九千斤的战锤,转过头对少年说:“全部落里就阿吾你喜欢一个人深夜入山狩猎,要不是你隐匿逃生功夫好,谁放心你现在入山!”说着,青岩石和深潭寒铁打造的巨大城门也缓缓打开了。
少年吴吾笑了笑说,“白日要随四叔练苍罴锻体诀,夜里入山也总有些不一样的收获。反正我每日只需睡三个时辰,练功狩猎自然两不误。”少年说着出了部落外城,向着无边的漆黑山岭走去。
“唉,我在阿吾这个年纪时,苍罴锻体诀才修炼到第四重,皮、肉、筋、骨才练到肉身相大成,大筋还一条未练呢,和阿吾差的太远了。”脸上带有一道骇人刀痕的壮汉詹让感慨道。
“是啊,阿吾已经是练体小成了,我估摸着三年之内,他就能突破炼体九境,进入锻体境了。”一旁手握大蛮元石修炼着的詹飓睁开双眼,望向一路远去的少年,欣慰地说。
古老的青石城门慢慢关闭,而少年也一步一步进入了山中。休与山群方圆辽阔,内含八大湖三巨泽两深潭,六十余座高高低低的山岭,到处都是高耸的古木,山牛角羚成群活动,赤背棕熊獠牙猪等凶悍野兽也时常出没。要是到了山深处,更会有不下于蛮修筑身境,容魂境强者的强悍蛮兽,这些横行在天明山域的霸主们有着惊人的力量与智慧,要是离开了天明山到了外界,也必然会成为一方大妖。
少年纵身于巨木与古藤之间,向着一处浅湖前行。湖中的小岛上有一丛幽雨花,这种只在夜间开放的小花能替代炼体境宝药通骨木新芽,对熔炼皮、肉、筋、骨,通窍养神有着一定作用,部族内也就只有吴吾常来采这种药草。少年一路奔行,顺手斩杀了几条不开眼的夜獾,摘取了几颗獾胆放入胸前布袋中。
休与山外围夜间时常出没的也只是些草豺夜獾山猪杂豹之类的攻击性比不太强的野兽,而实力强悍的悍然虎,挑天象则很有强者气概,像吴吾这样的只有炼体期的“蝼蚁”,它们还不屑于去杀,何况吴吾很早便觉醒了血脉神通:闪烁之影,小范围内急速移动的血脉能力加上眼、耳、口、鼻、舌五种感官的强大感知使他能及时察觉危险,迅速逃离,保证安全。因此,夜间的休与山、钟鼓山、鼓瞻山成了吴吾锻炼自身实力、强化狩猎能力的试炼场。
一个纵跳,少年从高大的铁杉上跃向了湖中小岛,“砰”的一声撞击在碎石与泥土间。吴吾揉了揉腿站起身,眼中闪过一道道银色光芒。黑暗挡不住他的视线,毕竟初步开启人体宝藏的炼体境九重修士已然拥有远超凡人的感知能力。少年看见那丛幽雨花已经开了不下七朵,不由一喜。幽黑的花瓣在夜色下折射着奇异的光芒,少年伸手便想摘下几朵,忽然心生寒意,赶忙向一旁卧倒。就在吴吾迅速滚向一旁的那一刻,一条银练“唆”的一声扫向了少年前一瞬所站的位置,向一旁躲去的吴吾甚至清晰地感觉到那一条腥臭的银练在他脸颊边一扫而过,劲风割破了脸,血珠溢出。
吴吾惊出了一身冷汗,挥动碧铜打造的斩山刀向岛中退去。只见那条银练飞速扫过一圈又缩入水中,连带着刮倒了好几朵幽雨花。吴吾可顾不着心痛,而是死死的盯着那个从水中慢慢爬出的身影:三目巨足蟾!庞大的身躯简直有半个湖心岛那么大!三只大眼聚焦在了吴吾身上,背上凸起的一个个青色毒囊阴森恐怖。
这绝对是相当于锻体境蛮士的强大蛮兽,该死,这个小湖中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家伙!吴吾心想,三眼巨足蟾蛮力极大不擅长跳跃,却有着威力不比百炼精钢鞭差的长舌,这倒还好对付,只是它极具麻痹性的毒液却很是棘手,寻常炼体境蛮修沾着便会浑身酥麻,使不上劲,而且这岛离岸有百丈之距,即便我激发血脉神通,也难以像在陆地上一样如箭逃离,毕竟踏水凌波是锻体三重才能轻易做到的。
电光石火之间吴吾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念头,最终还是横下心,从背囊中抄出三支箭,深吸一口气,拉上弦,对准了三目巨足蟾最中间的一颗大眼!
“咕咕”,巨蟾发出了欢鸣声,飞速吐出舌头扫落了射来的三支箭,接着又将舌头像箭一般刺向吴吾。少年浑身腾起了热气,体内的蛮劲运转到了极致,一层黝黑的光罩浮现,这是苍罴炼体诀的力量,传闻这一法诀是太古时蛮族先人力抗真正的太古山岳苍罴时所明悟,开创的炼体法诀,据说修炼到高深处可以拥有接近于太古苍罴的力量。吴吾一个闪烁闪到了一旁,然后狠狠举刀劈向了蟾舌。碧铜打造的斩山刀拥有坚固和沉重的特点,最适合劈砍皮糙肉厚的兽甲兽皮,面对柔韧性非常的蟾舌不免有些捉襟见肘,力不从心。这一刀下去,血珠飞溅,去没有像往常一击劈开狼首,一刀削断山猪獠牙那样的势如破竹,只把蟾舌割破了点皮。
巨蟾受了痛,恼怒地将前足恨恨地踏在了岛上。“轰”,小岛震颤着轰响了起来,似乎再经受几脚就会四分五裂。吴吾紧张地盯着巨蟾,只见巨蟾背上的毒囊逐渐鼓起,月光下闪动着青黑的光芒,似乎有一只只巨虫在其中蠕动,翻滚,狰狞而又恐怖。吴吾顿觉不妙,果然,一个个毒囊中猛然喷涌出毒液,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一只路过的槽鼠才从地洞里冒出了一个脑袋就糟了殃,被毒液打了一脸,顿时手脚麻木,又摔落到地洞里去了。吴吾则有准备,奋力一纵,高高跃起,身体蜷缩成球型,只余一条手臂握着刀,随着身体的转动急速挥舞,将激射而来的毒液悉数挡下。吴吾喘着粗气回到地上,蟾舌又“嗖”地扫来。吴吾只能挥着刀边退边抵挡,恰好几步开外有一株紫叶铁杉,看粗细或许有千年树龄了。铁杉也极为坚硬,吴吾赶忙闪到了铁杉背后,果然,蟾舌撞击着树干,却没有将其洞穿。
树背后的吴吾缓了缓气,从箭囊中抄出一支细长,箭头呈螺旋状的利箭。这样的利箭极为珍贵,价值不下于一般蛮兵,最适合一举洞体,箭头内藏有火山硝石,会在撞击的过程中剧裂爆炸,可谓是攻坚利器。吴吾运足了气,蛮劲从身体的每个角落奔涌而出,积聚在箭身上。只见一道道劲气化作盘龙,缠绕在箭上,散着黑光!
大半个身子趴在岛上的三眼巨足蟾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慌张了起来,用粗大的前腿撑起身子,想要转身回到湖中。不便移动的庞大身躯同样给了吴吾可趁之机。吴吾从树后探出半个身子,将这一足以跃阶杀敌的一箭对准了尚在艰难转身中的巨蟾的第三目:这是带给它绝佳视力并有可能开启三目神通的一只眼,也同样是它的命门!
吴吾深吸了一口气,将箭搭在弓上,大弓被这只有十三岁身材并不显高大的少年拉到极致,似乎随时都要崩坏!一条条黑龙在箭身上咆哮,旋转!当黑光耀眼到极致时,这一支箭如电一般飞射向巨蟾的第三只眼,速度比蟾舌还要快得多。巨蟾吐出银舌,想要拦下这只对它有生命威胁的箭,却根本赶不上。在吴吾的感知中,一切似乎突然放慢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这只箭射离了弦,旋转着,笔直地射向巨蟾那只巨大的第三眼,而蟾舌徒劳地伸出想要抵挡,却像龟速一样慢,箭尖点上了蟾目的眼膜,蟾目荡起了一层波,又很快破裂,细长的箭直直穿透蟾目,射入蟾脑,接着一声闷响,箭在蟾脑中炸开。那颗硕大的脑袋忽然间高高抬起抖了几下,接着又重重地砸落在岛上。鲜血从蟾目,蟾嘴中慢慢流出。
吴吾浑身乏力意识恍惚地倒在了地上,这一箭消耗了他全部的力量,超负荷的发挥使他在完成越阶杀敌的同时也精疲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