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许染醒来的时候，身旁坐着艾萱和秦小穆，个个看着她都是焦虑担忧的眼神，许染看了看四周，苦笑一声，果然是进了高级病房？
“姐，你醒了？”艾萱问她。
许染点点头，这次病情恐怕是瞒不住了吧。
秦小穆扑到许染面前，“你怎么都不告诉我？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没事了，为什么会这么严重？”
“真的没事了，我这段时间都很好。”
许染沉默一会儿，才缓缓问道：“迟晔呢？”
“你还在担心他？就是因为他一直没出现在订婚宴上，你才进了医院，从前我还认为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人，没想到是我看错了他。”秦小穆气愤说道。
许染沉默了半晌，吃了药就又闭上眼休息了，等她再一次睁开眼，病房里已经昏暗了，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很久都没人进来，许染下床，推开病房的门，许恒之和艾萱在门口的椅子上坐着，两人都红了眼眶。
许染无力笑笑，“爸爸，小萱，你们怎么了？”
许恒之站起来，抚摸着许染的头，“小染，爸爸没事，你快进去好好休息。”
“爸爸，迟晔他，来过吗？”许染低了眼帘，最终还是缓缓地问出了这句话。
或许，他不是故意失约，而是遇到了什么不得已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对她失约，又或者，是他遇到了什么意外？
“大哥和大嫂还在尽力去找，现在还没有他的消息。”
“子扬，对，子扬昨晚也没到现场。”许染声音颤抖，想起了这一细节。
许染回到病房，拿起搁在柜子上的手机，拨了唐子扬的电话。艾萱和许恒之也随之进来。
“你好，这里是公安局，昨天傍晚时分发生了一起车祸，这是车祸现场搜索到的手机，请问您是手机主人的什么人？”手机从手中滑下，许染面色沉静，看不出任何表情。
“喂，喂……”电话里依旧锲而不舍地问着，许染捡起手机，声音平静，“您好，我是手机主人的朋友，请问手机的主人在哪？”
“非常抱歉，小姐，由于昨晚的车祸事故是有史以来面临的最严重的一次，车祸人员已送往医院，只是很遗憾，由于救治太晚，所以伤者已经去世。”
电话里传来断线的声音，许染心头烦乱，让自己尽力保持镇定，脑子里无比清醒。这只是唐子扬的手机，迟晔昨晚可能没和他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病房的门被推开，大伯搀着伯母走进来，面容悲切，伯母眼圈红肿，大伯则是红了眼眶。
“小染，大伯也希望这个消息不是真的，可是，事实就是这样的，我们都节哀吧。”迟敬远偏头掩饰面上流露出的悲恸，对许染道：“昨天傍晚，阿晔和子扬在来酒店的路上发生了车祸，两人都……”
伯母再也抑制不住，摊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许染面色逐渐变得苍白，两腿发软，心很疼，仿佛听到了玫瑰破碎的声音。
许染不哭不闹，看上去异常平静，坐到地上轻拍伯母的后背，“伯母乖，小染很乖，小染不哭，伯母也要向小染学习，乖乖听迟晔和奶奶的话，伯母也要听小染的话。”许染笑得很天真，抬头看向众人，眨眨眼，“是真的哦，昨晚小染生病了，奶奶叫小染吃药，小染不听话，因为药很难吃啊，迟晔给小染糖吃，叫小染乖乖吃药，咦？爸爸，迟晔去了哪里？”许染淡眉微挑，环视一下四周。
许恒之和迟敬远对视一眼，伯母也不再哭泣了，愣愣地看着许染，许恒之蹲下来，问道：“小染，你在说什么？”
迟敬远镇定了些，蹲下身来摸摸许染的头，“小染，告诉大伯，小染今年几岁？”
许染看看自己的手，掰掰指头，甜甜一笑，“六岁。”
这一年，事实说明，一年的运气都不会很好。一月二号，许恒之带许染出了医院，搬回了家里，艾萱回学校上课。
唐子扬的父母从国外赶回来，听到车祸的消息后抱头痛哭。
车祸的证物只有唐子扬的一部手机，手机外壳很多破损，屏幕的一角裂了，好在还能接电话，这才证实了唐子扬的身份。剩下的没有一件残留。车是在高速上飞快行驶撞上了一辆违反规则的逆行的大货车才发生了车祸的，由于碰撞剧烈，车祸后，又发生了一次爆炸，更加加重了车祸。
车祸发生后，有人立即报了警，大货车司机当场死亡，而车里的人被送往了医院。
南琛给许染打电话，对许染订婚那天没有到场感到深深的抱歉，许恒之接的电话，跟他聊了聊他的近况，没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许恒之关了许染的手机，听见门外有人敲门，嘱咐好许染在房间里乖乖睡觉，给许染关好门就去开门。
“小穆，林医生，你们来了。”
“叔叔好，小染怎么样了？”秦小穆关切地问。
许恒之摇摇头，叹了口气，“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像个小孩子。”
“小染这种情况很是奇怪，在医学上也很少见，她是受了刺激后在一瞬间忘记了一段回忆，只记得六岁以前的事，比较常见的是选择性失忆，但大多数是大脑受到外部伤害导致瘀血，小染的病，应该归属于心理问题。”林医生道。
许恒之点点头，“我知道，我明天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秦小穆去参加了唐子扬的葬礼，作为一个朋友，祝福他在天堂里和曾豫相聚。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当年因为曾豫，她和唐子扬决裂，最后他走了，她却成了祝福他的人。
迟晔却一直没有消息。本以为那场车祸夺去了两个人的生命，后来，据警方和医院的消息说，当时只在车上发现了一个人，而证明那人是唐子扬。事实可以有很多种可能，人们都愿意去相信最好的，所以一直都在尽力地寻找着。
“小染，迟晔可能还活着，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会放过的，你要赶快好起来，等着迟晔回来找你。”许恒之摸摸许染的头发，辛酸地看着熟睡了的许染，眼角流出一行泪水。
“爸爸，你怎么哭了？”许染错愕地看着许恒之，摸摸许恒之的脸，替他擦去泪水。
“没事，小染，爸爸没事。”
“爸爸，我梦到迟晔了哦，对了，还有奶奶……”许染支支吾吾地，拽拽许恒之的袖子，小心翼翼地看着许恒之的脸色，“还有妈妈……”
“小染很想妈妈吗？”许恒之问。
许染露出期盼的神情，嘟起嘴，“可是昨天小染见到了爸爸妈妈打架，小染不想妈妈了。”
过几天就该过春节了，艾萱放了寒假，一心在家里陪着许染，同学邀她出去游玩她拒绝了，可许染见到她像见到了陌生人，躲在爸爸身后，偷偷地看着艾萱。
“小染别怕，那是妹妹小萱，小染再仔细想想，是不是妹妹？”
许染缓缓从许恒之身后走出来，眼睛盯着艾萱，“妹妹，你有没有看到迟晔？昨天他和我捉迷藏，你知道他藏在哪了吗？”
奶奶是北方人，每年除夕那天都要组织一家人包饺子，煮一锅，一家人围在桌子前开开心心地吃。许染一大早就听见了爆竹的声音，央着许恒之出门去买食材，晚上包饺子，许恒之一听，心里又多了几分难受。如今，许染失忆，心智像个小孩子，可清醒的人看在眼里，倍加难过。
“爸爸，奶奶在哪？为什么没过来教小染包饺子？”
“奶奶在家里等着，我们做好给她送去。”许恒之笑笑，刚好有人敲门，许恒之掩住悲伤之色去开门。
“你好，请问这是许染家吗？”门口的人问。
许恒之点头。
“有您的快递，麻烦您签收。”
许恒之抱着一大捧玫瑰花进来。
许染目光盯着玫瑰花，微微晃了晃神。
“谁送的？”艾萱问。
“送快递的说是两个月前预订的，除夕这天送过来。是迟晔送的。”
许染一听迟晔的名字来了兴致，从许恒之手里拿过玫瑰花，“爸爸，我要。”
许恒之摸摸许染的头，“本来就是你的。”
许染宝贝似的捧着玫瑰花跑进了房间。
从认识你的那一天起，我的喜怒哀乐都与你有关，如今你不在了，快乐或者不快乐，又有什么区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