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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老族长

这些天,路宽各方面的体征指数大都已恢复正常,如心率、血压等,但昏迷一直不见好转。路雨虹问过医生,爸会不会变成个植物人。医生没把握,回答含糊其辞。但潘洁一直很有信心,坚持说你爸绝不会变成植物人,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自从路宽住进医院,潘洁就一步没有离开过,天天守在路宽身边,为他擦身、换药、倒尿袋。只要一有时间,她就坐在床边,紧紧握住路宽的双手,跟昏迷中的路宽念叨过去的事,夸他当厂长那会儿如何如何能干,如何克服重重困难让企业渡过一道道难关。她鼓励他说,职工们都夸你是个坚强的人,我更把你当作心目中的偶像,崇拜得心都要醉了。无数条大江大河你都闯过来了,还怕这条小小的河沟?不就是一把火嘛,你像孙猴子一样在老君炉里炼了七七四十九天,早已练就了铜头铁臂、火眼金睛了。你不会有事的,你全是装的,你在吓唬我,我不信你就醒不过来。

路雨虹不在跟前的时候,剩下她一个人就跟路宽说私密话。说老路啊,你还记着咱俩去胡庄看戏那天吧?在戏台子底下喝胡辣汤的时候,你红着脸凑到俺的耳边第一次向俺求婚,看得出来,你心里是有俺的,俺也早就等你这句话哩。你说了,国庆节那天就要娶俺,这可是你说的,眼看再有一个多月就要到了,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为早做准备,前几天俺专门跑到商店,拣最好的买了三床新铺盖,加上俺亲手做的三床,就有六铺六盖了,图个吉利,图个喜兴嘛。我是这么想,虽说咱都老了,可毕竟是一段新生活的开始,不能搞得太寒酸,让左邻右舍笑话咱。另外,不锈钢暖瓶俺还买了一对,茶杯茶壶买了一套,一色象牙瓷的,电饭锅、电磁炉、微波炉各买了一件。咱也得跟年轻人学学,闹个洋玩意儿用用,不能总当老土。除了这些,俺还给你买了两箱老白干和一套新酒具,知道你喜欢喝两口。你说过,大件家具等过段时间你陪俺一块去买,老路啊,你说,啥时陪俺去买新家具哩?你总这样睡,咱俩的事到底还办不办?老路啊……我的老头子呀……你倒是说话啊……潘洁说着,就把脸贴在路宽的脸上,泪水哗哗地流,一边哭一边呼唤。

今天上午,昏迷中的路宽在潘洁的哀唤声中手突然晃动了几下,眉头皱了皱,嘴唇跟着嚅动,似乎想说话。潘洁不禁又惊又喜,摇着路宽的肩膀继续呼叫,喊了好一阵子,再没有反应。十一点半的时候雨虹回来了,潘洁就给她报告了这个喜讯,路雨虹惊喜地扑向床边,连着又呼叫起来。见没有动静,对潘洁说,阿姨,你和爸心有灵犀,相互都有牵挂,你整日在他身边念叨,肯定是激活了他的哪部分脑神经让他对你放心不下了。这绝对是一个好的征兆,看来爸醒过来是大有希望了。阿姨,难得你对爸的一片真情,虹儿和爸都谢谢你了。潘洁嗔道,一家人净说两家话,你爸能醒过来,我能不高兴?

两个人正在说话,就见路宽的身子再次晃了一下,脑袋晃了晃,两只眼睛微微启开,露出一条缝来。见路宽睁开了眼,两个人惊喜得一齐呼叫起来。雨虹把嘴贴近路宽的耳朵大声说,爸,公安正在破纵火案,还等着你为他们提供证据呢?等你好些了,回忆回忆那天晚上的情景,是谁跟你一起喝酒了?是谁把你灌成了那样儿,你咋就睡得那么死,火烧着了都不知道。你都还记着吗?路宽好像听得懂似的,嘴一张一翕,喉咙里发出微弱而沙哑的声音。路雨虹把耳朵侧在他的嘴旁,使劲听也听不清。

医生进来了,听雨红谈了情况,医生也感到惊异,拿着手电筒就照路宽的眼球,然后用小槌敲他的膝盖,完了又用小挠子挠他的脚心。查完后说,大脑和肢体都有了反应情况非常好,再过几天估计就会开口说话了。雨虹说谢谢大夫了。医生说不要谢我,指着潘洁说,要谢你就谢这位阿姨吧,她没白没夜地守在这里,说了许多许多贴心倾情的话,连我们听了都感动。你爸能恢复这么快,全是她用真挚的情感给呼唤回来的。医生犹豫了一阵子,就问,她是你妈吧?看着像,怎么听起来有时又不像。路雨虹嘴很甜,出口就说,是,是,是我妈,妈还有假的!潘洁抿嘴笑了笑,没说话。医生仿佛看出点儿意思,做了个鬼脸就走了。

恰在这个时候,关帝庙镇书记萧美玲打来电话,说大事不好了,邵武、秋菊被吊在邵氏祠堂里的大树上,那个倔老头老族长,带着邵家几百口子人正围着打他们,眼看就要出人命了,要路雨虹快去解围救人。

路雨虹关了手机,说凹坪庄出事了,她必须马上走。潘洁看她急慌慌的样子就没再细问,说该走你就走,这里有我呢。路上慢点儿,处理完事记着早点儿回来。路雨虹答应着就往外走,走出医院大门便给韩勇打电话,告诉他备好车,马上去凹坪庄。接着又给叶帆打电话,问了小白菜的情况,嘱咐叶帆多去看看她。回到信访局,见只有韩勇一个人在,路雨虹问人都干啥去了?韩勇说梁局长带着丁亮下乡督办案子去了,叶帆去精神病院没回来,家里就他一个人在值班。路雨虹说赶紧走,把门锁上。路雨虹上了车,韩勇一踩油门,车就启动了。路雨虹在车上又给梁超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去了凹坪庄。然后又给法院、民政局的领导打电话,要他们派人随后过去。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这阵子邵文到处上访,强烈要求将邵武和秋菊逮捕法办。然而,接待他的干部没有一个答应他这个要求的,反而还挨了不少批评。他咽不下这口窝囊气,心想既然上头不管,就让德山爷爷来管教他们。事已至此,还讲什么丢人败兴。

邵德山是邵氏家族的长辈,虽年逾耄耋,身子骨却还硬朗。自打五岁上剪下后脑勺儿那根清朝时留下的小辫子,半截辫就一直留到了现在。如今,头发白得像被枯霜染过似的,一根黑发都找不见了。紫餹脸上写满了刚毅和倔强,一道道皱纹编织了他近百年的沧桑人生。浓重的眉毛如卧蚕吐丝,将那双深陷的眼窝烘衬得更加矍铄灼人。一缕长须飘在胸前,白花花的如绵似絮,突显出老人不凡的身世和威严的神态。

一九四三年,三十二岁的邵德山就被推举为族长,因为他谨守家训,治家有方,在族中深孚众望。谁家的儿女不尽孝道,要在邵氏祠堂罚跪三天;谁家的男人参加了赌博,要让媳妇掌嘴五十;男女偷情的事就更不必说,要吊在祠堂院里的老槐树上鞭挞一百。偷盗的,吸食大烟土的,邻里惹是生非的,通通都要严厉的处罚。在严酷的家法治理下,数百户邵氏家族,家家都谨守族规人人都遵法明礼。

邵德山不光对家族管得严,同时也注意维护本家族的利益和颜面。谁家要是被外人欺负了,只要你有理,邵德山总要把面子给你扳回来。他当这个族长,正是日本鬼子闹腾得最厉害的时候。有一次,村里来了两个鬼子和一个汉奸,因为邵德山是族长,鬼子就先上门找他,逼着他挨家挨户搜刮老百姓的粮食。邵德山是个不畏强势的人,见鬼子这般欺负人,就起了杀人的念头。他一边把鬼子汉奸领到家好酒招待,一边交代自家几个弟兄依他的安排行事。等敌人酒醉趴下之后,弟兄几个一齐动手,抡起菜刀,像剁萝卜一样把鬼子和汉奸的脑袋全都给砍了下来,然后把尸体装进麻袋,偷偷丢进了村头的池塘里。这次得手之后,邵德山接二连三又干了两次,前后杀掉了十几个鬼子。后来,鬼子终归还是知道了内情,半夜三更突然闯进家捉拿他,结果连人影也没见到。邵德山提前得到消息,早已领着家人逃走了。

小鬼子投降以后,在外地躲了一年多的邵德山回到了家,继续当起了他的族长。可时间不长,一桩麻烦事又让他给撞上了。这天,村里来了一位乡国民政府管钱粮的官,说凹坪庄没有完成皇粮国税,专程来村里催办。白天,乡里的钱粮官在邵德山的陪伴下挨门催讨了一遍。晚上,借口任务没完成他就住下了。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叫上他的随从,便偷偷去了村里的一个小寡妇家。他跟小寡妇并不熟悉,只因为白天来家催要粮款的时候,年轻漂亮的小寡妇曾递给他几个风骚的眼神,这下就提醒了他,遂决定住下来,打算夜里会会这个风情万种的小娘儿们。正当两个人缠绵做爱的时候,几个巡夜的村民突然闯进家,光着屁股就被摁在了床上。巡夜的村民把两个人扭送到了邵氏祠堂,并报告了族长。邵德山雷霆大怒,就把两个人吊在了院里的老槐树上,几个村人挥舞着葛藤怒吼着抽打起来。村里的男女老少都闻讯赶来看热闹,一会儿就把祠堂小院挤了个水泄不通。当着众族人的面,邵德山喝令割掉钱粮官胯下的那件东西。话音一落,早有人从屋里拎出一把菜刀,明晃晃地举在空中,只见手起刀落,钱粮官跨下的那件东西连着两个蛋丸扑嗒一下就掉在了地上,黑糊糊的像一泡臭狗屎,血流喷了一地,那人嘶叫了一阵子就断气了。小寡妇被打了个半死,最后总算留了一条命。杀了乡官,邵德山又一次逃出去了,不过这一次躲的时间并不长,只一两个月就回来了。说是乡里换了头,没人追究了。族长一直当到新中国成立后,邵德山头上的这个头衔才自动消失。然而在族人的心目中,他仍然还是他们的族长,他的许多故事至今还在流传。

邵德山摇着芭蕉扇,正在家里歇凉。见邵文进了家,就问:“文儿来了,地里现在没啥紧活,咋还不外出打工,不想出去了?”

“德山爷……”邵文一脚迈进堂屋门,扑通跪在地上,呜呜咽咽就哭了起来没法过了德山爷!他们往绝路上逼我呀!你要为孙儿做主哇……

“怎么了,快起来,有啥事慢慢说。”邵德山惊愕不已。

邵文从地上站起来,坐在邵德山身旁,把邵武和秋菊的事前后泣诉一遍,但没有说他跨下缺少那件东西。尔后愤愤地说德山爷!他们这叫人做的事吗?简直猪狗不如!邵家的历史上还从没出过这样的孽障!把全族人的脸都丢尽了!您老一向顾及邵家的颜面,后辈子孙都念您治家有方,您就不能拾起当年的威风,好好管教管教他们?

邵德山一听这辱没祖宗的事,气得胡子都开了。他拍打着手里的芭蕉扇,就骂奶奶的!真的没了一点儿礼义廉耻啦!这要在过去,看他们哪个敢这么胡来!到老也改不了当年那倔脾气。

“德山爷!您是邵家的祖宗,邵家出了事您得管啊!求求您了德山爷!您就帮我出出这口恶气吧!”邵文连哭带求,再次跪到地上。

“这事也怪你!你要不出去打工,在家好好守着老婆,哪会出这档子事!”邵德山又怨起邵文来了,“走!到祠堂去,我倒要看看邵武这个王八羔子长着几个脑袋!”

邵德山说罢,抄起拐杖梗着脑袋就往门外走,邵文在后头跟着,穿街过巷去往邵氏祠堂。街上的人见他俩气色不对,不敢近前问话,纷纷揣测可能出了什么事。

新中国成立前,邵德山翻修过一次邵氏祠堂,几十年过去了,房子看上去仍然很结实。墙面不碱,房顶不漏,梁檩椽佗没有虫蛀,门窗都还油亮亮的。正殿建得很气派,飞檐挑脊,雕梁画栋,陶器十二生肖伏卧于拱顶,个个栩栩如生,是邵氏家族人丁兴旺的象征。西厦屋过去是族长日常处理事务的地方,东厦屋是让守祠人住的。土改时,应群众的要求,房产没有分给贫雇农,以公产一直保留了下来。祠堂里住着个老光棍,大家都喊他瘸子,一辈子没名没姓,是邵德山可怜他,让他在这里守祠。他每天的任务就是打扫打扫卫生,支应支应族人来祠堂烧香祭祖。正殿大厅挂着一幅布轴家谱,两米宽,三米长,从明朝万历年间第一代邵姓人家迁到凹坪庄算起,轴谱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前后十六代祖祖辈辈人的名字。家谱前边摆着一张又宽又长的香案,香案上放着三尊硕大的香炉,瘸子每天要在香炉里插上三炷香,然后跪在地上拜上三拜,这是他每天一定要做的。正殿大堂内靠东西山墙一头戳着一块石碑,东边碑上刻的是邵家家训,西边碑上刻的是邵氏祠堂重修纪事。家训碑上的铭文是这样写的:

邵氏族人,不分男女长幼,皆应恪守家训:一为崇礼。居家孝敬父母,尊长恤幼;出门以礼待人,和为贵。二为行义。上以国家社稷利益为重,下以族人福祉为先,多行善事,济困扶弱,公益民众。三为尚廉。要勤俭持家,立业为本;兄弟不争财,妻妾不争宠;执公不贪,近污不染。四为知耻。以不孝为大耻,以损人利己,聚众赌博,吸食鸦片,不守妇道,偷窃盗掠,寻衅滋事为诸耻。

以上四则,概称为礼义廉耻,为族人最高行为准则,勿分贵贱,均应遵奉。有违者,盖以家法论。

清光绪六年立

院中的那棵老槐树,据说已有一两百年的树龄,树冠罩住了半个院子。祠堂曾是邵氏族人的活动中心,族里发生的大事小事都要在这里处理。邵德山作为新中国成立前最后一任族长,着实在这里威武风光了一阵子。新中国成立后这些年,除了正月初一本家族的人要搞一次集体团拜,平时就很少有大型活动了。邵德山也就是在那一刻露露面,通常就很少见他了。

邵德山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在身后背着,满脸怒气地站在香案前。邵文站在大殿一头,像个受了屈的小媳妇,低着头一言不发。等了一会儿,就见瘸子领着邵武、秋菊进来了。邵武、秋菊心里清楚,德山爷叫他们来,准是为的那事,心里发憷,可又不敢不籴。

进了祠堂门,俩人先向邵德山问安,然后就面向族谱跪拜祖宗拜完也不敢起来,低着头等邵德山训话。

“听邵文说,你们两个犯下男女苟且之事,可是真的?”邵德山耐着性子,话音却咄咄逼人。

“有……有这回事。不过,内中缘由需要向您老说清楚……”秋菊想为自己辩解。

一见秋菊承认了,邵德山勃然大怒,没待秋菊继续说下去,便呵斥道住嘴!做下丑事还巧言狡辩,真不知害羞!今天对着列祖列宗,看我怎么收拾你们!邵德山抡起拐杖一边骂,一边向秋菊、邵武的身上抽打。

这时,院里院外已经挤满了人,听说是叔嫂通奸,个个既惊讶又义愤。挤在门口的人听清了门里的事,扭过头来就给拥在身后急着想问明白的人挤眉弄眼地说三道四,前边的人传给后边的人,院里的人传给院外的人,一时间人多嘴杂议论纷纷,愤怒的话,贬损的话,一起指向邵武和秋菊。这时就听见有人在门外向门里吼叫:“德山爷!闷在屋里干啥,还不快拖到院里来,吊在树上打,好让大家看清楚他们的丑陋嘴脸。”有人就劝那人,说:“你胡喊个啥,现在的德山爷还是新中国成立前的德山爷?多少年没见他红过脸了。如今的年轻人出点儿这事也不稀奇,靠老爷子管,他能管得过来?”另一个人就不认同,顶茬说:“德山爷可是杀过小鬼子,割过国民党乡官屌蛋的人,他一辈子怕过啥?”几个人还在抬杠斗嘴,就听祠堂里炸出一声巨雷:“拖出去!把他们给我吊在树上,狠狠地打,打死了扔到南山上喂狼!”在众人的怂恿下,邵德山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终究还是爆发了。他一吼,就有几个年轻人冲了上去,把秋菊、邵武倒背胳膊捆了起来,推到院里,七手八脚就给吊在了老槐树上,抡起葛藤就打。

“住手!不许打人!快把人放下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门洞子里传进了院里,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将脸扭了过去。

“老爷子,”萧美玲拨开人群,走到邵德山跟前,严肃地说,“有什么事可以坐下来说,怎么能打人呀,打人是犯法的!”

“这是我们的家事,请你不要多嘴!”邵德山见是镇里的书记,倔倔地冷了她一句。

陪萧美玲一起来的村干部紧在一旁劝,叫他把人放下来。

“少给我废话!奶奶的,站一边去!”仗着自己是那位村干部的长辈,邵德山毫不客气。

萧美玲见邵德山不听劝,就让跟在身边的乡干部上前解绳子从树上往下卸人。

邵德山恼了,大声呼道孩子们!把他们给我轰出去!在一帮人的推搡下,萧美玲几个被拥到了大街上。情急之下,她打通了路雨虹的电话,然后又要通了公安局葛彤副局长,请求他们火速前来救人。

这时,邵武的父亲邵罗锅让人搀着走了进来,秋菊的爹娘也来了,双方老人扑跌在地上,哭着喊着哀求:“德山大叔哇……你就放过孩子们吧……留他们一条生路吧……要打要罚就朝我们来……是做爹娘的没管教好孩子呀……”

“还有脸求情,瞧你们养的这些混账东西,真不知道羞耻!”邵德山端着长辈的架子,像吵孩子一样。

等路雨虹来到现场,邵武、秋菊巳经被打得哀哀求饶了。她提出到西厦屋跟邵德山谈谈。邵德山愣眼问:“你是谁?”路雨虹说:“我是从县里来的,他俩的事我全知道,您听听我的想法好不好?”邵德山又问你是干什么的?“路雨虹说我是县信访局局长,我叫路雨虹,听到消息我就赶过来了。老爷子,咱把人先放下来,千万不能再打了,出了人命谁都担当不起,您老听我一句劝,事做到一定程度,该收场时就得收场,不能最后落得拔不清腿不是?”经路雨虹这么一提醒,邵德山好像悟到点儿什么,就没有言语。

路雨虹见邵德山神色踌蹲,觉得有了希望,就拉他到西厦屋。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街门外冲进一伙警察,把满院子的人都给惊呆了。警察像冲锋陷阵的战士,拨开围观的人群,一齐拥到老槐树底下,不由分说便将绳索解开,卸下邵武、秋菊,背起来就往大街跑去。两辆警车就停在街口,人背到车前,正要将邵武、秋菊塞进车里,群众在邵德山的带领下,潮水般向警车涌来,人们边跑边狂呼乱叫:“快把人放下!你们不能把人带走!不丢下人,休想走出凹坪庄半步!”有几个人手里举着棍棒,气势汹汹地鼓噪:“今天谁都不能当狗熊!不丢下人,咱就跟他们拼了!”

就在警察冲进院里的那一刻,路雨虹分明是见到了葛彤,却不知道是谁让他来的,就问萧美玲,警察是你通知来的?萧美玲说是。路雨虹说,可不该让他们过来,这下会惹出乱子的。萧美玲说,人都快打死了,不让公安来能行?路雨虹说,像这种场合,是不能动用警察的。萧美玲努了努嘴,没有吭声。

葛彤比路雨虹晚到一步,并不知道路雨虹在场。为了不惊动群众,一进村老远就把车停下了,葛彤先派了两个便衣,去祠堂打探情况。去的人回来说,围观的人不少,总有数百人,情绪非常激烈。两个人被吊在树上,如果不及时制止,恐生命难保。葛彤当机立断说,人命关天,救人要紧,死了人,是我们失职。鉴于人多势众,救人只能采取闪电行动,把人救上车就火速离开。大家手脚要麻利一点儿,不要跟他们纠缠。葛彤自认为安排周密,一声令下,行动就开始了。

警车还没来得及开走,人们就一窝蜂冲到了车前,话没说上几句,就跟警察顶了茬。暴怒的群众如同一堆干柴烈火,呼啦一下将民警围住,七手八脚就打了起来,大街上顿时乱作一团。葛彤的脸被打乌青了,鼻子淌着血,但他依然在告诫民警:“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准动用枪械,都给我记住了!”民警小高双手抱头蜷在地上,被三四个人围着拳打脚踢。觉得有人动他腰间的手枪,就伸手去护,枪被人抽出来了,小高就一个驴打滚跳了起来,一把抓住那人的手往回夺枪,两个人争来扭去,像斗鸡一样谁都不肯相让。忽听啪的一声枪响,枪走火了,夺枪的小伙子应声倒地,子弹正打在他的胸口,衣裳很快就被染红了一片。

路雨虹、韩勇和镇村干部一起,正挤在人群里左拉右扯地劝架。听得枪响,路雨虹心里猛地一揪不好!出事了!遂转过身,扑向倒地的小伙子,蹲在身边呼唤,见伤得不轻,急忙喊葛彤:快送医院!

听得一声提醒,葛彤才发现路雨虹也在场,只看了她一眼,连句话也顾不上说,便立即指派两个民警,将中枪的小伙子抱到警车上,火速送往县医院。小伙子的家人跟葛彤哭闹,说了许多难听话。经干部们耐心说服,才搭上车随儿子去了县城。

小伙子中枪,无疑是油锅里洒水,烈火上加油,刚被枪声震惊而停止了打架的人们再一次被激怒了,挥拳舞棒抓住民警又打了起来。邵德山见有人中了枪,担心再打下去会闯下更大的祸,便站在高处挥舞着拐杖大声喝阻:“孩子们!都给我退下!不准再打了,不准再打了!”他的话还真灵,经他这么一呵斥,所有的人都住了手。

见众人一时无语,秋菊爹站在人堆外忍不住大声说:“父老乡亲们,本来我不想多嘴,可事情到了节骨眼儿上,不说出来恐怕族里的人不会饶恕俺那闺女和邵武。刚才,俺的瞎亲家邵罗锅悄悄对我说,他儿子邵文的裤裆里,没有那根火腿肠和那两个鸡蛋哩。大家说说,男人没那东西了还算不算是个男人?还咋着留后?明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还硬把俺闺女娶到家,邵文他这不是骗人吗?秋菊咋能跟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厮守一辈子哩?老少爷们儿,你们都评评这个理,这能怨秋菊、邵武吗?”

秋菊爹这个货,咋能这样贬损邵文,哪有老丈人这么说自个儿女婿的,不是胡说八道吧……邵德山不知内情,顿时感到惊讶。

“邵文!邵文在哪儿?”许多人就找邵文。

“我在这儿。”邵文在邵德山的身后应着。

“你的裤裆里当真没那玩意儿?”

“没那玩意儿咋了,这能成为他们胡来的理由?”邵文害臊地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看着邵文羞怯的样子,既惊奇又好笑。

瞎亲家用胳膊肘戳了戳秋菊爹,嗔怪说:“你瞎说个啥!当着这么多人贬损自己的女婿,不嫌丢人!我好心给你透个底,谁让你当众说的?”

“是你瞎,还是我瞎?你不是同意秋菊改嫁给邵武了吗?不说出邵文那点儿事,谁能理解他俩?”秋菊爹自以为是地说。

经这么一掰扯,现场的气氛比先前缓和了许多。尽管大家对邵武、秋菊的事说不出赞美的话,但也有了理解和同情的心。人群里有个中年汉子就喊:“我辈分小,有德山爷和叔叔大伯们在,按说我不该抢话。但是,我还是想说说我的看法,说得对你们就听,说得不对,权当是放了个屁刮了阵风。邵武兄弟和秋菊妹子的事,反正已生米做成熟饭了,我想不如成全了他们。这样,一来可以保住一个圆满的家庭;二来邵文以后还可以过继邵武一个儿子,一门两不绝。家里儿孙满堂后继有人,罗锅叔百年之后,也会瞑目九泉的。”那人说到此处,就朝靠在墙根的邵罗锅喊:“瞎叔!老侄子说得在理吧?”

邵文爹往天上翻着白眼珠,一眨一眨地说:“在理……在理!我也是这么想的。”

路雨虹抓住机会,及时疏导人们的情绪,说:“乡亲们!刚才这位大哥说的,听着倒挺在理。遇到坏事,翻过手来再把它变成好事,倒是个不错的想法。现时毕竟不是旧社会了,不能再念过去的老理。大家想啊,邵文没了媳妇,邵武又不能娶秋菊,爹又是个双眼瞎,先不说绝户不绝户,以后过日子都成了问题。如果大家觉得刚才这位大哥说的可行,我提议大家鼓鼓掌,算是对这件事的一个支持。”路雨虹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她从面前站着的一张张平静的脸色上拿定的主意,她觉得有把握赢得多数人的支持。一旦如愿,无疑是对邵德山以及对那些拗死理的人,都是个道义上的压力,接下来的工作她就好做多了。

果然不出路雨虹所料,大家的心情还真的让她给猜对了,巴掌拍得呱呱响。

邵德山心情复杂,既不肯说自己错,也不好说路雨虹讲得错,嘴里嘟嚷了一句:“眼不见心不烦。”拐棍往身后一背,撅着腚就回家去了。随后,街上的群众也都渐渐散去。

夜幕降临,纷扰嘈杂的街道此时已变得十分的宁静,除了袅袅炊烟从各家各户的烟囱里不停地向外滚荡,就剩下从别处偶尔传来的鸡鸣狗叫了。各家各户孩子、老婆围着桌子喝粥啃馍,叨叨着邵文、秋菊的事,谁都觉得心里像揣着一团麻,说不清也道不明。最后只得说,糊涂事就让它糊涂了吧。人们还议论中弹受伤的那个小伙子,怪他不该动警察的枪,但愿他不要因此而丢了命。说到邵德山,有夸他威风不减当年的,但更多的是抱怨,说他把事做过了,老头子太固执了。

路雨虹让葛彤带着民警先回县,说自己晚上还有好多工作要做,准备住下,并嘱咐他到县医院看望看望受伤的小伙子,需要转院就转院,一定要保住他的命。同时要做好他父母的工作,稳住他们的情绪。有啥情况随时打电话联系。葛彤哭丧着脸,思想压力很大,说了许多自怨自责的话就走了。

萧美玲说,天都黑了,怎么说也得先填饱肚子再工作,到镇里去吧,关帝庙有俩小饭店还不错。村干部拦着路雨虹叫到自己家吃饭,说老婆把手擀面都准备好了。路雨虹说哪儿都不去了,都去邵德山家,跟老爷子一块吃顿饭,让他儿媳妇给咱一人煮碗干面条就行。萧美玲明白路雨虹的用心,忙说同意,又说最好把邵文兄弟俩和秋菊叫上,一块说道岂不更好!路雨虹答应了。村干部说我头前去告他们家一声先做饭,回头再去叫邵文、邵武和秋菊。话说着,人就走出去多远了。

路雨虹几人正在大街上说话,就见街那头来了一辆车,两盏灯照得明晃晃的。车开到跟前味地一下停住,车上下来两个人,原来是县法院的朱厅长和县民政局的李科长。下了车就与路雨虹握手抱歉,说刚接到领导通知,对不起,来得晚了。路雨虹说不怪你们,是我跟你们的领导说得迟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赶上吃面,走吧!两个人都说吃过了。路雨虹向他俩介邵了这里的情况,就相跟着往邵德山家走。

邵德山从大街回来,就被儿孙们包围起来,冷一句热一句地数道了一顿。他有点儿后悔,但又想不到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他牛一样喘着粗气,对儿女们咆哮道,都别说了!别说了!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就在这时,邵文进来了。一进门就哭叫:“爷爷,您可要挺住啊!您要灰了心,孙儿就一点儿指望都没有了。”

“闭住你那张臭嘴!奶奶的,都是你惹的祸,你走吧,我管不了你的烂事。”邵德山刚被儿孙们数落一顿,正有气没处撒,见了邵文就骂。

邵文没有想到德山爷会对他这般冷酷,心里一阵惶恐,没敢再说话,呆呆地站在一旁。

家里的人就七嘴八舌地吵他,劝他不要再来缠磨老爷子。

家里吵得正热闹,村干部突然来了,进门交代县里镇里的干部要来家吃饭,愿意跟德山爷拉拉家常。又说别太费事,煮锅干面条就行。见邵文在,便告诉他不要走,待会儿领导还要见你,说着便急慌慌走到街门外又回头喊了一句,总共五六个人吃饭,不要煮多了。二十分钟以后人就到了,慌着去叫邵武、秋菊了。

二儿子跟邵德山一起住,说正好咱们也没吃饭,多做点儿,大嫂、三妹、邵文都在这吃,吃了饭再回你们家。大嫂和三妹帮着老二媳妇就一起忙活起来了。

没等多大会儿干部们就过来了,一进堂屋门,路雨虹就伸手迎上去,握着邵德山的手热情地问长问短,尔后把一起来的人一一向他介邵。邵德山面带尴尬,一边寒暄,欢迎各位贵客光临寒舍,原谅老朽年迈,不能出门相迎;一边抱歉说,不肖子孙做下伤天害理之事,老朽深感羞愧,实感难辞其咎,对不起了,请各位见谅。

邵武、秋菊一直躲在祠堂内瘸子住的小东屋不敢出门。听村干部叫他们,只好跟着来到德山爷的家,进门就给邵德山和干部们磕头,然后跪在邵文面前,邵武先开了口:“哥,看在亲兄弟的份儿上,你就饶了我们吧!我和秋菊愿意一辈子给你当牛作马,吃的穿的病的灾的,我们全都管,保你一辈子快快乐乐的啥都不用愁。”秋菊跟着说:“自打嫁给邵文,他真的像亲哥一样处处疼我惦记着我,这份情啥时我都不会忘记的。我不想离开这个家,一来是想给邵家留个后;二来还想给邵文尽我一份心,这是我上辈子欠他的,我不能昧良心。”

求罢邵文,秋菊、邵武转过来又求德山爷。邵德山沉着脸说:“对着县乡村各位领导,我把话摆到这儿,你们家的事我不管了,你们爱咋着咋着,愿意打架,你们就打去,愿意讲和,你们就讲和去,我一概不加干涉。”

这倒是个好兆头!老爷子能说不管了,其实就是同意了。路雨虹抓住机会说:“邵文,刚才你都听到了,德山爷实际上是答应了他俩的婚事,现在就看你的了。”

邵文没了后盾,想争辩又觉心虚。

法院朱厅长关键时候敲打了几句:“邵文!不要再犯糊涂了,严格讲,你这叫骗婚,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没追究你的法律责任就够便宜你的了,你还想怎么着,没完没了啦?别自找没趣!”

邵文被朱厅长劈头盖脸的话给唬蔫了。

见邵文在犹豫,朱厅长乘势又说了几句:“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主动离婚,明天就把手续办了;二是你和秋菊一块上法庭,听候法庭宣判,判你赔偿秋菊十万还是二十万,到时候你可别后悔。限你五分钟做出答复,否则,明天就法庭见,我没时间在这跟你闲磨牙!”

罚了款还饶不了离婚,傻子才不知道哪头炕热!看看大势已去,再闹也闹不出什么好果子来,邵文只好勉强答应了。他还想说不同意秋菊跟邵武结婚,转念一想算了吧,这个家还要靠他们俩给传宗接代呢,就主动上前把邵武、秋菊搀起,三个人拥在一起,抱头痛哭起来了。

“面都模了,凑合着吃点儿吧。”老二媳妇一边笑,一边就把盛好的面条一碗一碗地端到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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