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童话《爱丽斯漫游奇境记》中,有一个星桃皇后,她在处理一件偷车案时说:“先判刑,以后再审问!”在童话中这样的做法我们都觉得有趣,但如果现实人生中也采用这种做法,便会带来无穷的悲愁!
有许多人性上的缺点,都会损害他人,其中以偏见为害最甚。因为偏见是如此盲目,如此专横,如此粗暴。仿佛一个人带起眼罩,把心灵都遮住了,看不见爱与理性的光辉。即使人家找出了真凭实据,有偏见的人,对某人、某事仍固执己见,不肯释放心胸,容纳异见。
偏见像猫一样,有9条性命,有时甚至会有19条性命。它就在我们提出的原则下蜷曲而眠,假使有人去侵扰它,它就用爪来抓你。偏见也像蜘蛛一样,到处为家,我们看起来不能存活的地方,偏见却仍能繁衍下去。它究竟凭着什么维持下去,我们却想不通。
如果说偏见之诞生并非出于恶意,那么一定是由于无知。它使人固执、残酷。
偏见似乎集法官、陪审官与刽子手于一身,毫无怜悯之心。偏见是日趋凝固以后,变成化石的情感,是不容旁人解说的疑忌。那些人似乎都显得不学而知,所下的决定都没有理性的根据,他们对过去的一切,从不淡忘,也从不宽恕。
我们碰到另外一个种族,马上便觉得不高兴。为什么?不知道,也不去静下来想一想,究竟是为什么?我们只是直觉地感到他同我们不一样,于是一见了就触怒。这似乎就回答了上面的问题了。我们不仅轻视不同种族的某个人,就连他全族的人都会轻视,他所处的那个团体也觉得不可轻信。
种族间的偏见,渐渐演变成种族间的仇恨,这是今日世界最可怕的一件事。
它会助长恶毒,培植苦难,制造战争。只要我们设法了解旁人,设身处地为他想一想,我们会发现人心到处都是一样的。
可是,我们往往有悖于理智,而去恨别的种族,别的肤色,以及相信别的宗教教义的人们,把他们想得很坏。就因为他们同我们的想法不一样,信仰不一样,因此就谈不拢。似乎只有我们是对的,我们是上帝的选民。我们心里老是这样想,只是口头不肯承认罢了。
这种虚荣心是不可想象的。假使我们认为这样的虚荣心并不可怕,至少也是极其可笑的。宗教上的偏见是如此可怕,在这样的偏见下,真不知造成了多少罪恶。许多人就像英国作家约翰·高尔斯华绥所写的小说中的一个女角色一样,其实能满足她性灵需要的,并不一定能满足旁人的性灵需要,可是究竟旁人的性灵需要如何,她却无法想象,她老是以自己的尺度来衡量他人。抱着这样的偏见,何等愚蠢!
有一位美国总统,把美国政治家托马斯·潘恩称作“一个丑恶渺小的无神论者”。其实潘恩并不丑恶,即使晚年时饮酒稍稍过量,也不算大病。他也并不是一个无神论者。他是一位光芒万丈的爱国志士,也是美国真正够得上称为伟大的大人物。他连自己应享的权利与荣誉一概放弃,可是偏见却玷污了他的雅誉,这是美国的奇耻大辱。
在政治上人们称作信心的,往往只是因袭他人成见、特殊爱好,以及古怪偏见三者的混合体。固然,我们确也有自己的信心,可是有几个人对自己的信念有极精辟的想法呢?即使想过,也只是把自己的许多偏见重新堆砌一下而已!这是何等的懒惰!
且想想我们每天所说的玷污人家的话,那些累赘的言词,以及强加于人、为他人所不接受的谎话。随便把污辱的话加之于一个人、一群人,或是一个团体,那是太轻而易举了。这样一来,便可以省却许多在认识真相,增加自己追索真理的功夫了!
在闲言闲语的是非之地,我们会立刻否定他人,只凭着人家飞短流长的话,我们就侃侃然地下判断,根本不理会是否有证据。有多少人因此而蒙遭不白之冤!有多少人的心头因而遭受严重创伤!如果我们在开口以前,停下来自省一下:“这是不是真实的?这样说是不是出于仁心?”结果就一定会不同的!
自己不了解的事,永远不要论断。要探索事实的真相及其成因,这样一来你便不至于任意论断了。对于一种见解,要探索它的深义;对于一个人,我们对他要有深刻的了解才好。
这世界由于恐惧、憎恨、疑忌,以及偏见而黯淡不堪,我们不容易看得很远,看得很清楚。且不说英国文艺批评家安诺·贝纳特所提的:甘美和光明,如果我们要保持自己心灵的健全,我们必须要像预防传染病一样。为了我们的灵魂,我们一定得公正,即使对于那些我们不屑一顾的人,也要保持公正的态度。
自由、公正、善意是美国的立国精神。偏见是有毒的。顽固是凋萎的,没有生机的。憎恨是死亡的另一种形态。从另外一方面看,我们的爱有多深,那么我们的生活也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