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荣光我吃了一惊。是的，这个男生有着和我当年一模一样的眼神：有些麻木，有些疲倦，但是更多的是对现状的不甘。他叫荣光，一个很老气的名字，也许在他成长的那个时代和环境，越是老气的名字也越发的背负着长辈的期望。在他的介绍里，自己是画图的，后来聊天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隔壁房地产公司的平面设计师。
“老板，有红烧肉吗？”任谁都能听出来，荣光的语气里有着止不住的倦意。
“有，在这吃还是带走？”我问道，并准备下厨。
“两份儿，带走，一会儿还得加班呢。”
我回到厨房。早就炖好的红烧肉此刻正在锅里继续小火焖炖着，我计算着时间，在时间差不多时把肉盛出来准备打包。当我拎着打包好的红烧肉走出厨房时，荣光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老院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正坐在他固定的座位上看着报纸。“这个年轻人怎么了？”见我出来，老院长放下手里的报纸，好奇地打听着。
“来打包的，可能是累了，先眯一会儿吧。”我不置可否地回答着老院长的问题，同时也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要不要叫醒荣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睡着，除了累到要死的地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出现意外。作为一个已经尝到过亲人离去的痛苦的人，我没有办法再看着别人在我眼前离开，于是，我尝试去叫醒荣光。
“丁零零……”，还没等我走近，荣光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闹钟响了，他没有抬头，只是用手在桌子上摸索着，然后关上铃声。“老板，红烧肉好了吗？”荣光抬起惺忪的睡眼问道。
“已经打包好了，一共两份儿。”
“小伙子，做什么工作的？马上就十二点了还要加班啊。”老院长好奇地问。
“画图的。”荣光一边无奈地回答，一边付钱离开。
“现在的年轻人加班成了常态，不加班反而就不正常了。唉，也许他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得失了吧！”老院长的话我在年轻的时候也听过不少，但是人就是如此，大道理谁都懂，只要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道理就永远只存在理论的层面，没有人会去真正在意这些理论上的东西。也许，荣光需要一次刻骨铭心的记忆，才能真正惊醒。
又是一个接近十二点的夜晚，蛋仔的肉蒸蛋、老院长的西红柿鸡蛋面像往常一样摆上了餐桌。大概是累坏了，蛋仔吃着肉蒸蛋，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
“蛋仔，你现在每天晚上加班到这么晚是为了什么？”老院长一边喝着小酒，一边问蛋仔，大有畅聊人生之意。
蛋仔仰起头，瞅着头上的灯，想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其实，我们都知道蛋仔的想法，蛋仔想做一个成功的演员，但是按目前的情况来说，要达到这一点似乎有点儿遥不可及。蛋仔没有有权有势的爸爸，也没有家境殷实的背景，可以说是想坑爹而不得，他只是一个在大城市中奋斗的小人物而已。
那荣光呢？不知为什么我想到了他。是的，我们都是这个社会不起眼的小人物，包括老院长、包括荣光。没有人知道荣光每天拼命加班到底为了什么，也许他正在悄悄实现着自己的梦想。人都是有梦想的，但是，当这个梦想在别人看来有些不切实际时，与其说出来被人嘲笑，还不如藏在自己心中，在夜深人静时拿出来自己品尝。蛋仔就是如此。
“你说，这世间最奢侈的是什么？”老院长问蛋仔，也问我。我没说什么，只是哈哈一笑。
“是爱情。”蛋仔是受过伤的男人。
“是时间。”老院长说。
“我还以为你要说酒呢，哈哈。”蛋仔指着老院长面前的酒杯说。
“酒是挚爱，但不奢侈，时间才是奢侈品，可我们往往把最奢侈的东西浪费在最无聊的事情上。”不知道荣光听到这句话会作何感想。
“比如什么？”蛋仔追问。
“比如……比如对年轻人来说最为重要的工作。”老院长感慨万千，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时间已经到十二点三十分，我正怀疑荣光今晚是否会来时，门开了，荣光像往常一样带着一身疲倦慢慢地踱进来。
“荣光，加完班了？”老院长和荣光打着招呼。
“嗯，今天是加完了。”荣光疲惫地回应着老院长。
“老板，还有红烧肉吗？”荣光问道。
“有，这就给你做去。”我应声进了厨房。
“荣光，下班后就不要再想工作上的事了，来聊聊天放松下吧。”老院长见荣光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忍不住劝道。
“我在买东西，想给爷爷买个足浴盆。”荣光说道，眼睛还不停地在手机屏幕上扫来扫去。
“哈哈，孝顺的孩子。”
“我小时候是跟着爷爷长大的，也是爷爷在一直支持我为自己的事业打拼。平时也想回家看看，就是没有时间啊。”提到爷爷，荣光脸上的表情逐渐被一种淡淡的忧伤所取代。
“来，别想那么多了，赶快吃点肉补补。”我给荣光端上香喷喷的红烧肉。
“嗯。”荣光拿起筷子，狠狠地夹了一大块放进嘴里，“不吃红烧肉，感觉明天都没有力气起床。”
荣光在大口地吃着他的红烧肉，老院长很悠闲地喝着他的小酒，而蛋仔则在一边发着呆。也许蛋仔和我考虑着同样的问题，算着已经有多久没有回家，没有看看最亲的人了。人都是这样，忙碌的时候盼着回家，可是回到家却有一种不适应感，仿佛那种快节奏的生活一旦停下来，我们就再也找不到自己，家里那种闲适和安逸，甚至会让自己有一种颓废的感觉。直到有一天，某些人离开了，你才会发现那种自己曾经反感的安逸是只有爱人和亲情才能产生的放松，也是这世间最最奢侈的东西。幸福要的是一种真实的感觉，而不是侃侃而谈时的倜傥和画饼充饥的允诺。不过，这种幸福的感觉荣光暂时是不会领略到了。25次，我计算了一下荣光来吃红烧肉的次数，这个月荣光已经来吃过25次红烧肉，也就意味着这个月荣光已经加了25天班，每晚的红烧肉对于这个工作到疲惫不堪的年轻人来说，已经是最后的底线了。
既已疲惫，如此何谈享受幸福呢？
二.
“尼玛！”蛋仔把手里的报纸重重地拍到桌子上。
一瞬间，食堂里面安静极了。老院长透过酒瓶底厚的眼镜片，不声不响地瞅着蛋仔。我走过去，捡起被扔在桌子上的报纸，一条黑体新闻赫然醒目地排在头条：关于我市商品房限购政策解除的通知。我明白蛋仔生气的原因了，限购后房价还没有降下来，限购禁令就被解除了，这就意味着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内，房价都有可能不会再下降了。
“别生气了，好像一限购你就能买得起房似的。”老院长劝道。
蛋仔愤愤地叫道：“我就不信了，在这儿混了这么久，就连一套房子都买不起吗！哎，荣光不是在房地产公司上班吗？等他来了我问问他。”
“谁这么想我啊？”说着，荣光推门进来，“老板，老样子。”
“我！”蛋仔跳出来抢答，“跟你打听个事儿啊……你看看你那儿有没有我买得起的房子啊。”
“哎哟，蛋兄，看来你药不能停啊。”看来，荣光今天心情不错，“我在单位，用员工内部价都买不起，我估计就你手里那点儿钱，也就够买个厕所的吧。”
“哎，哎，别这么说，你们房子不是在郊区吗？市里买不起，我在郊区买还不行吗？”
“郊区！”荣光更乐了，“看来你确实是不了解市场啊。现在全城均价每平方米两万起，市中心一点儿都是三万到四万。我们郊区的房子都是独栋的别墅，起价千万，你要吗？”
“那……那还是等我成为明星再买吧，这个世界太梦幻了。”蛋仔失望地说。
“是梦幻。我们这些设计师年薪不到十万，每天西装革履，出入五星级的写字楼，设计、包装着上千万的名门豪宅，而现实是每天早上吃着3块5毛钱的煎饼果子，和各色各样的人一起挤着拥挤不堪的地铁，晚上回到住的地方也不过是和一群认识、不认识的人蜗居在一个小鸽子笼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啊！”荣光两眼盯着我端上来的红烧肉，“还是这个比较实际。”
蛋仔像泄了气的皮球，摆在面前的肉蒸蛋也没有了往日的吸引力。“咱买不起豪宅，过过眼瘾也行啊！哎，你那招人吗？我去你那兼职行不行？”一闪而过的灵感让蛋仔重新燃起希望。
“行啊，现在又开了几个楼盘，正在招文案，哎，你文采行不行啊？”
“我台词是全剧组最棒的，要不你考考我！”蛋仔信心满满地说。
“行啊。”荣光擦擦嘴，也来了兴致，“一个楼盘前面有个臭水沟，你看看怎么写。”
蛋仔挠挠头。
荣光笑着说：“这个就叫‘绝版水岸风光’，那楼盘里面有个小土包，你再想想怎么包装。”
蛋仔看看老院长，院长摇摇头，蛋仔转身瞅瞅我，我无能为力地向他耸耸肩。
“这叫‘依山而居，回归人性清新’。傻了吧，你还是做你的‘好易购’吧，那种不用脑子的工作比较适合你。”荣光低下头，开始大口大口地吃盘子里的红烧肉。
“这样都可以啊，这不是吹牛吗？还吹得这么大，就不怕把你刮飞了。”蛋仔有些不服气地嘟囔着。
“对啊，你给客户把饼画得越大，客户越满意。我今天加班改图，你知道客户怎么要求的吗？”蛋仔摇摇头。荣光接着说：“客户要求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简约时尚国际范，时尚动感小清新！”
“这些根本就不在一个调子上，怎么做啊？”蛋仔有些不相信荣光的话。
“为了达到客户的要求，我前前后后改了十几遍稿子，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客户最终选了第一稿。”荣光无奈地摊开了双手。
“那你现在什么心情？”蛋仔工作以来应该还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估计这种情况如果发生在他身上，蛋仔早就把那个客户打到满地找牙了。
“我感谢他啊，终于通过了，今晚的加班就可以结束了，最重要的是我得到了认可！”荣光的回答显然在蛋仔意料之外。
“他没事吧？”蛋仔回过头冲着我说。
“没事！”我肯定地回答。
荣光确实没事，他想要的东西蛋仔不会明白。在这个城市里，有一部分人像蛋仔一样，他们奋斗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一套房子，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然后安安稳稳地过一生。但是，荣光属于另外的那部分人，除了这些实际存在的东西，他们还想要一个听起来很虚幻，但是对他们而言却很重要的东西：人生价值。尽管，现在这些物质的东西对他们而言都是极大的讽刺。看着一幢幢大楼拔地而起，看着自己设计的方案一次次被执行，最后却只能看着钥匙交到一个个陌生人的手中，偌大一个城市始终没有一间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
对于蛋仔这样大部分的年轻人来讲，在一座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城市里辛辛苦苦打拼十几年，也许只是刚刚够付一套房的首付，一转身“房奴”这个称号被背在身上，然后再辛苦喘息十几年。生存都如此艰难，又何从谈起人生价值呢？人总得先生存，后生活。这是蛋仔的人生，也是这个城市中大部分的人的最终归宿。
三.
时间像是松树上的琥珀，滴落下来锁住我们的欢笑、眼泪，也封住了我们对过往的回忆。多少相爱、怀念的人都只能在回忆中相见，也许这就是命运，沉默了爱情，也无言了亲情。食堂没有人的时候，我会擦拭吧台后面的照片，里面的一些照片记录了我和阿玲的点点滴滴。正如当年三毛悼念荷西一样：埋下去的，是你，也是我。走了的，是我们。
“老板，我能进来坐会儿吗？”荣光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哦，当然。今天不加班吗？”我将手边的茶倒出一杯推到荣光旁边。
“加班。办公室太闷了，出来透透气。”荣光没有看我，他端起茶杯，把玩着。
“抽空回趟家吧，就当给自己放个假。”荣光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食堂，肯定不是单纯来找我聊天，此时的他感觉就像是只一直在努力飞翔的小鸟，结果一阵大风吹来，“啪”的一声就落在地上。
“哪有时间，还有好多工作没有做呢。虽然这一轮提案刚刚被淘汰……其实，淘汰也没什么，早就知道是去陪标的，但就是有些不甘心。”荣光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如同饮酒。也许他把杯里的茶当成了药，想着把药喝到肚子里，所有的不甘心就能挽回。
“不甘心是好事啊，不甘心才有动力。”我给荣光的茶杯续满茶。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因为好多事情，不是你不甘心、你努力就能做到，就能完成的，不可阻挡的外力永远占据大部分因素。
“最近老是在半夜醒过来，醒来后就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发愣。医生说是因为压力太大导致失眠，劝我休息下。”
“你是该休息一下了。”我赞成医生的说法。压力大，失眠，然后加剧压力，再继续失眠，这将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恶性循环。
“我不能休息啊，还有工作呢。可是……老板，我也不知道现在一天天工作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荣光痛苦地摇了摇头，这些话好像根本就不是说给我听的，而是喃喃自语。“每天忙于包装这些莫名的繁华，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对着客户赔着笑脸，装着孙子。一天天加班，好像只有加班才能证明我工作了、我努力了，可是这种努力真的有用吗？说实话，有时候加班只是为了缓解自己的焦虑而已，唉！”
其实，我挺理解荣光现在的心情的，有时候加班并不是单纯地为了要完成工作，而是在演一场戏，一场给自己的戏。告诉自己：我在努力，我正朝着梦想前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有继续工作下去的动力。哪怕有一天，你失败了，这也可以成为安慰自己的理由，你可以无愧地告诉身边人，我努力过了。但是，真正的心情又有谁能懂呢？那句“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只是在安慰那些失败的人罢了。我们内心渴望的还是成功。
墙上挂钟的指针在缓缓地走动着，我起身开始准备做饭。
“老板，要提前准备红烧肉吗？”荣光抬起头，开始关注我的存在。
“对。”我系上围裙，“红烧肉通常要炖三四个小时，所以得提前炖上。”
“今天让我做一次吧，小时候爷爷教过我，只是后来工作太忙，很少做了。唉，辜负了美味的红烧肉啊！”荣光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
“没有辜负爷爷的爱和期望就好，希望你这么做是值得的。”我接过荣光脱下的西装外套，笑着和他调侃。有时候，我们经常问某些事值不值得做，事实上，不用问是不是值得，只需要问一句：这对你来说，是不是犹如珍宝。
荣光热水、将肉块焯水、切葱姜、放入肉和酱油、盖上锅盖炖焖，一切过程缓慢但是有序。
站在操作台前，荣光有些失神：“我小时候家里穷，难得吃肉，兄弟姐妹又多，每次炖一锅红烧肉，刚端上桌就被抢光了。”荣光静静地回忆往事，也许他只是需要一个倾诉对象。“有一次，我没有抢到肉，急得哭了，爷爷把我叫到一边，偷偷地拿出他藏的一碗红烧肉给我，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红烧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也许是水放少了，有股淡淡的糊味。荣光连忙打开锅盖，加水，回过头对我笑笑：“抱歉，好久不做红烧肉了。”
“没事。”我喝口茶，继续听着荣光的故事。
“家里都劝我回家算了，有车有房，还不用那么累，也就是生活单调些。只有爷爷一个人支持我，他说，年轻人还是要趁着有干劲儿去外面的世界闯闯。去年过年回家，爷爷问我房地产设计师是干吗的，我说是帮助卖房子的，爷爷就说，那你好好干啊，以后给爷爷买大房子住。”荣光叹了口气，“爷爷这两年的身体越来越差，我都不知道他能不能等到我买大房子的那一天。”
这个涉世已深的年轻人，或许开始明白了，世间没有什么是经得起等待的。等一年，不管你当初多么坚强，不期而至的泪水、雨水就会淹没来时的路，我们将再也找不到正确的方向；等两年，彼此的生命中开始有人不断进进出出，那些原本既定的行程开始歪曲，就像书里写的那样“生命将写满错别字，看不见华美的封面”。
四.
已经好几天没看见荣光了，做好的红烧肉都是他的同事替他打包带走。“有个新项目，荣光一个人顶着呢，他已经有好几个晚上是在办公室过的了。”荣光的同事说道，语气里夹杂着羡慕。
一周过去了，荣光还是没有出现，每次问到，他的同事都会叹一声：“加班呢。”
老院长看着报纸，轻轻地评判道：“没完没了的加班啊！”
又过了一周，正当大家都快把荣光淡忘了的时候，他出现了。
“大设计师来啦，来这边坐。”蛋仔热情地招呼着荣光。
“老板，来份儿红烧肉。”荣光在蛋仔旁边坐下。
“好久没来，你可是又瘦了，还在加班吗？”老院长关心地问。
“嗯，刚忙完一个新项目，明天提案，后天培训，接下来一周都会很忙。所以来吃个红烧肉，给自己加个油。”荣光有些兴奋，眼睛里像是有火苗在一点点跳动。
“我们看好你哟。”蛋仔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荣光开心地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荣光笑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他做红烧肉时失神自语的样子。
我给荣光端上红烧肉：“实在太累，就换个工作吧。”看着他每天这样辛苦，我都感觉有些受不了了。
“不行，这个项目是我自己向老板争取来的。我要的是一个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所以整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独立完成。如果这次能成功，就有机会晋级为设计总监，连薪水都会翻一倍。”提到未来的愿景，荣光更加兴奋了。这个时候你对他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就像《霸王别姬》中段小楼对程蝶衣说的那样：不疯魔不成活。
荣光大口吃着红烧肉，在他眼里，未来就像是一幅画卷，正在绚丽多彩地展开。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主人，那家伙又来电话啦……”荣光看了我们一眼，尴尬地笑了笑，随后接起了电话：“喂，爸，嗯，我正吃饭呢……”说着说着，荣光的眼神忽然黯淡下来，音调也跟着变了，“好，我知道了……”直到对方已经挂了电话，荣光还举着手机发愣，里面传出了“嘟嘟”的忙音。
“荣光，怎么了？”蛋仔小心翼翼地问。
“爷爷去世了。”荣光面如死灰地吐出一句话。我们都愣住了，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连最基本的安慰都忘了。大家只知道荣光的爷爷这两年身体不好，但是从来没有听荣光说起爷爷病重的消息。“我爸说，爷爷在病重的那几天，为了不影响我的工作，不让家里通知我。现在家里已经在操办葬礼了，让我完成工作后再回去，葬礼上有没有我都一样。我爸很生气，说爷爷白疼我这么大，一年都不知道回家看看。”荣光强忍着眼里的泪水。
我们总以为还会有大把的时间去陪我们的爱人、我们的亲人，事实证明，当我们觉得可以静下心来，有时间去陪他们的时候，却发现一切已经不再是最初的模样，一些人甚至早已离我们而去。我们没有办法阻止一个人的逝去，事实上，连我们因为逝去所产生的伤痛也会随着时间慢慢稀释。那些最初的悲痛欲绝，都只存在于最初，因为你会发现，这些痛不欲生都改变不了什么。这是最残忍的地方。你还得继续生活，继续上下班，继续吃饭睡觉，可能一开始会很难，但是这些慢慢都会趋于平静，平静得好像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我闭上眼睛，心在轻轻地颤抖。对于荣光之痛，我有着切身的体会。不要以为你的规划可以左右其他人，让你爱的人在你的时间轨道上行进，生命有涯，等待无期。所以当你身边还有人等着你去爱的时候，请不要吝啬你的时间和感情，你现在忽略掉的东西，也许会是你以后永远都无法弥补的伤痛。
……
时间已经过了一点，老院长、蛋仔还有其他食客都陆陆续续地回家了。荣光还没有来。我计算着时间，今晚是荣光提交方案的日子，不管方案成功还是失败，他都应该会来。
门被拉开了，荣光终于一脸憔悴地走进我的视线，“老板，老样子。”他依旧有气无力地说。
“好的，你先休息一会儿。”我转身进厨房，将特意为荣光留下的红烧肉端上桌。
荣光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桌子上的红烧肉，一言不发。此刻，方案成功与否都已经不重要了，那个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人已经永远地离他而去，是的，那个人真的已经不存在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我在荣光对面坐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看着他哭红的双眼，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以泪洗面大概就是如此。荣光夹起盘中的红烧肉大块大块地往嘴里塞，一边咀嚼一边哭泣。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我们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行走，用尽各种方法去证明自己的价值，小部分是为了告诉自己：我可以；绝大部分却是为了向他人宣告自己的实力，获得别人的赞赏。但是，在最需要你的人面前，你却永远是一副忙碌的模样，甚至连打个电话、发个短信都是一种奢侈。在外打拼的人，一路向前，再回头时却早已忘了奋斗的初衷。所以，不管你是不是加班族，当还有机会说再见的时候，请一定要好好告别。
红烧肉
原料主料：五花肉。
辅料：糖，大料，味精，葱，姜，蒜。
做法：
1.将肉切成麻将大小的方块，放到锅里煮五分钟后将肉取出，用凉水冲净盛盘待用。
2.锅里放少许底油，随后在油里加糖，并用勺子快速搅拌，待糖化开变红冒泡，再放水，搅匀后把汁盛入碗中待用。
3.放油炒肉块，加入酱油、精盐、白糖、葱片、姜片、八角、香叶调味，翻炒一分钟后倒入汤汁，改小火焖一个半小时即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