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出了古井,此时月色中天,可见他们这一趟花了不少时间。剔骨上来后瞬间消失不见踪影,连个招呼也没打。不过萧折靡也没在意,雪白的身姿在月光下更加惊艳苍生,她动作极慢地推开殿门,见朝阳躺在榻上仍旧睡得很香,这才松了一口气爬上锦榻,闭眼睡了过去。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梦。
“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拓颜渊……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元来也这般顺水推船……”
十年前,羞花先生十九岁,刚被选妃刷下来一年,在远山偏僻的村子里,整日醉生梦死,对酒长歌,尔后哭得一塌糊涂。她感到绝望,她救不了他,也杀不了那个人……突然她抓着酒壶摇晃的身子被脚下一绊,摔倒在雪地里,劣质的酒水融了一片雪,那还未唱完的戏文也哽在喉咙里。
旁边是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女童,即便被这寒冬冻得鼻青脸肿一片紫红,羞花仍然能看出女童日后绝代的五官。她伸手探了探女童的脉搏和呼吸,微弱明灭不定,倒不是全被冬雪给冻得,还因为这女童身上染着瘟疫和蛇毒——还摔断了一条腿。
是附近凤阳城里逃出来的,那里现在正封闭城门,只准进,不准出地闹着疫情。
羞花脑中冒出了一个想法,当下抱起女童就一路奔回小屋,再也没顾上那壶洒了的酒。
女童的病治了三年也没有完全治好,一是因为病情拖得太久了,被羞花发现时已经深入血脉,二是羞花医术出神入化,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足够的药材和良好的膳食调理温补也是很困难。那三年羞花几乎所有能换钱的东西都当了,昼夜不歇地照看着,饭越吃越少,有时甚至一整天不吃饭。
尽管今后随时有复发的危险,可现在女童醒了,并不在意,抱着羞花又跳又笑。她说:我叫绣浓,我已没有家人了,姐姐让我跟着你吧。
绣浓已经十六岁,风姿卓绝,笑可勾魂。
羞花看着绣浓的脸,说出了那个请求,而绣浓毫不犹豫指天发誓,一定替她完成愿望,绝不辜负她的期望。
于是羞花花了一年的时间悉心调,教她,玉不琢不成器,现在绣浓这块质地上好的璞玉,被羞花打磨成了世上无与伦比的珍宝。
她们到了京城,在歌舞坊内一舞成名,权贵之中,提起《满庭芳》,必定就要想到绣浓那竹叶青色的绝世舞姿。
而那一天,她们的阶段性目标顺庆王府世子终于心痒难耐,一掷千金,赎了绣浓,拉着她便一路出了歌舞坊大门。绣浓一边挣脱,一边双眼泛红四处张望,慌乱地求助,因为羞花告诉她,这样的情况下一定要演得楚楚可怜,绝不能让人看出她有一丝一毫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