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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08.墨尔本的夏天(2)

公园里跑过一直浑身暗黑的猫,见了路人,一下子闪进了旁边的修建得一丝不苟的树丛。

沐晨没有回公司,他出了咖啡厅胡乱的在外面瞎晃,走到公园里,踩着地面的落叶,心里的焦躁渐渐缓和下来。威风拂面,纷乱的心虚终于得到一丝抚慰。多年以来,他颠沛流离,他像浮萍一样被人推来推去,像是包袱。

年少的时候他其实还不懂,母亲对他若有若无的疏远,父亲忙于事业也向来不管他,除了爷爷似乎没什么人对他特别关照。他那时候特别喜欢跟着爷爷跑到公园里面下棋,出国留学最开始都是爷爷提出来的,他当时申请的时候也没想到能那么顺利的通过。可是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母亲似乎也没有表现的很高兴的样子,父亲唯一的表示就是卡里夺了一笔钱。

出国,他遇到去进修经济的韩眠。那时候,沐晨,韩眠,克里斯汀就像是一个三脚架,谁也离不开谁。克里斯汀是墨尔本本地人,对墨尔本十分熟悉,带着沐晨和韩眠穿过无数大街小巷,几乎将整个墨尔本尽收眼底。异国他乡,他忽然感受到一股难得的轻松。遥远的华夏里面却忽然埋藏了许多他看不清的东西。

他有时候也想,要是当时他没有愤怒的离开墨尔本该多好,那么他就不会知道,他在父母眼中不过是个累赘,是个包袱。他也就不会再回国那一天,听到父母亲吵架的声音,以及摔碎在地上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你倒是送你儿子出国留学了!现在我从公司那点儿钱怎么了?!”

“别扯沐晨,你还是给我交代清楚亏空款是怎么回事!”

“哼,是啊!私生子,你当然不想提了……”

“都跟你说了,沐晨是我朋友的孩子!”

“呵,你倒是会扯了……”

有什么一瞬间碎掉了,原来对于他们来说,他只是一个别人家的孩子,他是一个包袱,被人放在肩上但是却恨不得马上丢掉的包袱。他站在门口竟然连伸手推开门的勇气都没有,他拉了拉行李箱,从楼上下来,忽然觉得自己无处可去。记忆力自己唯一去过的地方似乎是望江,坐火车大概一夜能到达。他当时想都没有多想,当天就买了去望江的火车票。

三年,他偶尔回去也只是去看望日益老迈的爷爷。每次都是匆匆一日,父母似乎也觉察道了什么,没打过电话来。

可是韩眠,这个曾经被自己敬为对手,他乡遇故知令自己在无数个日子里感到幸运的人,竟然毫不留情的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顺带还让克里斯汀差点儿站不起来。

沐晨在长椅上昏昏欲睡,他只觉得绿荫里的阳光像是有种催眠的效果,明明昨天已经睡得很好了,可是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身子慢慢靠在长椅上。威风吹过发梢,像是催眠剂一般,他倒在长椅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梦里的场景跳转的厉害,一会儿是墨尔本长街上的灯红酒绿,一会儿是照相馆里嬉闹的三人,一会儿又是自己跌坐在地上被几个人拳打脚踢的场景,然后画面一转,是克里斯丁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卷曲的头发看起来漂亮极了。她像是一阵风一样张着手臂超他走过了,然后……她又像是一阵风渐渐奔跑消失。然后他的面孔又出现在不远处,脸上的带着略微忧伤的表情,她缓缓开口用蹩脚的中文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他想上去抓住她的手,可是克里斯汀还是消失了。然后他似乎看到有人在嘲笑自己,开始是几个人的笑声,后来从四面八方的笑声直接将他吞没了。

再醒过来已经是深夜了,他翻了身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床上了,灯光明亮,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可是这间房间却不是他的,是早上自己醒过来的那间——白蓝的房间。他甩了甩头发,想起自己竟然在公园里睡着了,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可是,白蓝又是怎么把它带回来的?应该是没看到他去上班所以才出来找的吧。不然他估计就真的露宿街头了。

想通这一关节,忽略白蓝之前的种种恶劣,有一瞬间,他觉白蓝当男朋友似乎也挺好的。但是也只是那一瞬间,他却不喜欢这个突如其来打破所有生活轨迹的人。

他起身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沙发上躺着的白蓝,即便是睡在沙发上睡姿也十分优雅,眉宇微微皱起,沐晨想了想拿了条毯子给他盖上。沐沐和秦漠各自占了一间房,都已经睡得很熟了。沐晨对于赖在白蓝家两天虽然有些不自在,但是想起这也算是白蓝自己自作孽,非要说什么要当自己的男朋友。正好让他知道什么叫做麻烦,让他知难而退。

沐晨从早上吃了点面食,睡了许久只觉得饥肠辘辘,打开厨房的门准备煮点儿东西,所幸白蓝似乎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冰箱里的食物都还算新鲜,面也常备在家中。所以他没有费多大力气就煮好了。他正要端着面去餐桌,转过身就看到突然开门的白蓝,脸色有些阴沉

吓得他一个没端稳面条,碗直接摔在地上,里面的番茄鸡蛋撒了一地,沐晨在碗掉下去的那个瞬间,条件反射动作夸张的往后面跳了一下。

四目相对,沐晨只觉得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沐晨先发制人:“你突然进来干吗?”

白蓝脸上却微微含了几分笑意,抱着胸打趣道:“进来看看是那只小白鼠在偷吃啊……”

“你说谁偷吃呢!”沐晨想都没想反驳道,等他说完忽然察觉到自己特么这不是在自己家里,事实上算起来,自己……好像貌似算是偷……吃吧……?

白蓝摇了摇头,本来疲惫的脸上多了一分笑意,走过来伸手揉了揉沐晨的头发到:“确实,毕竟是在男朋友家里。”

“我……”沐晨一口口水顿时噎到了,他闷闷的说不出话来,说偷吃的是你,说不是偷吃的也是你,反正最有理的还是你!最后憋了一句:“就你有理……”

白蓝看了看地上的撒了的面,笑了笑道:“你先出去吧。”

沐晨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这地上还没清理呢,他独自还饿着呢。出去干嘛?可是脚下已经不自觉的往外面走,白蓝弯腰下去收拾地上的玻璃,沐晨走到门口转过身看到男人的背影,没忍住问了一句:“主编,你不会是想给我做饭吧?”

白蓝抬眼看了他一眼,道:“你说呢?”

我说不清楚啊!不然干嘛问你。沐晨没说话,咬着唇出去了,他倒不是不想帮白蓝收拾垃圾,他自然早就注意到白蓝的疲惫,但是要他跟白蓝同处一室还是算了吧。他坐在沙发上侧过身子想,白蓝难道对以前的女朋友或者男朋友都这么好?他咬了咬唇,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觉得天花板的花纹好像挺别致的,白蓝到底看上他哪儿了?非要来一段孽缘。他捂了捂脸,这孽缘追述的时间有点儿远了,高中那会儿是恶作剧,可是想想最近的事儿,要说恶作剧的话也说不上来啊。要说喜欢,白蓝那种人,他高中棋赛的时候也不是不知道,比孔雀还骄傲,就怕有人踩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祝萋萋当年在他耳边说过不少白蓝劣迹斑斑的事儿。

沐晨想起了什么,他一下子从沙发上蹭了起来,目光有些呼吸困难的望了望厨房里面亮起的光,抿了抿唇,眸子里忽然闪过几分复杂。他压下心中的疑惑,觉得自己一定是胡思乱想了,低声喃喃道:“不可能吧……”

如果不是,还有一种可能,白蓝的目的有没有可能是沐家呢?可是沐家跟神图风墨根本没有什么利益关系,这就更说不通了。

等白蓝端着两碗面从房间里走出来,沐晨有些别扭的挪动身子朝餐桌走。他吃了一口面,有些食不知味,白蓝慢条斯理的吃面,似乎感受到沐晨的视线,低声道:“我这么好看么?”

沐晨连忙吃了一口面,咀嚼了几下,想了想问:“我听说你想签解星尘……”

这件事情整个公司都快传遍了,他也不是这一天两天才知道的,只是以前从来都不在意,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注意一下了。

“嗯。”白蓝倒是很干脆,一点儿没遮遮掩掩,他抬头眸子里多了一层光,对沐晨道:“解星尘能抢过来当然好。”

对于解星尘他是志在必得,虽然还没有十分把握,但是他不信他的条件诱惑不了解星尘,即便他如此神秘。再者,解星尘既然没有意愿跟凉生签约,说不定也在考虑神图风墨。他不久应该就可以跟解星尘联系上,到时候就好办对了。

沐晨喝了口水,想起当初签逍遥的事儿,当初逍遥本身就是神图风墨的作者,白蓝当时留下他可不简单是那些看起来华丽的福利。具体内幕逍遥不知道,但是沐晨试探过,逍遥每次提到白蓝都是咬牙切齿恨不得除之后快的表情,有时候国骂都出来,说什么:“白蓝那个死骗子,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他心里犹疑太久,忍不住多想,看似不经意的问:“那你打算怎么签下来?”

“无所不用其极。人都是由弱点的,而我相信自己能找到他的弱点。”白蓝说起工作似乎格外自信,他伸手擦了擦沐晨粘在唇角边的汤汁,微微笑道:“晨晨,你也是有弱点的对不对?”

沐晨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他拍掉白蓝的手忽然站起来道:“我先睡了。”

白蓝看着他莫名其妙的离开,歪着头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他的晨晨啊总是那么喜欢害羞。

——Wiliam,喜欢我吧。喜欢我你就不会痛苦了……

“小叔叔,小叔叔,我们到了!”沐晨被一双小手摇了摇才从幻想中恢复过来,他别过脸望了望一脸懵懂的沐沐,秦漠一脸不爽的拉着沐沐往前面走。前面是西山客的寿司店,沐沐大清早闹着想吃,他本来不想出门,但是待在家里又有些难受,所以带着两个孩子出来走走。

点了三份寿司,沐沐刚拿到便开始开动了,秦漠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吃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沐晨抚了抚额,到底他是沐沐的小叔叔还是秦漠是沐沐的小叔叔啊?这训人训得好顺口,偏偏沐沐嘟着嘴委屈看了秦漠一下,接着细嚼慢咽起来。

这时,不远处走过来一个身穿黑色长裙脸上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子,看上去有些眼熟,等那女子脸上露出笑容,那张脸顿时变得惊艳:“沐晨哥哥,好巧啊!”

那女子大大方方的坐在沐晨对面,沐晨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是谁。沐沐却先开口了,“祝阿姨好……”

祝萋萋!沐晨脑子里顿时浮现出高中时候寒暑假经常来家里做客的女孩子,笑起来的时候明亮而好看,因为数学很差所以有很一段时间祝萋萋的父母拜托他帮她补习。只是没想到祝萋萋已经长成这般亭亭玉立的女子,美颜而不媚俗。他脸上有了几分遇见故人亲切的笑意道:“好巧。”

“沐沐真乖!”祝萋萋伸手揉了揉沐沐的头发,瞥见旁边的秦漠,有些迟疑的问道:“这个孩子是?”

“哦……是我……”

“他是我爸。”秦漠还没等沐晨说完,开口冷冷道,别过脸冰凉的看了一眼此时脸色有些僵硬的祝萋萋。沐晨瞪着眼睛,他啥时候有这么大的孩子了?你说谎能说高级点儿么?连忙解释道:“别听小孩子胡说,他不是我儿子。”

秦漠哼了一声冷笑了下不再理会他们。

祝萋萋在顿了两秒后反应过来,她怎么说也算跟沐晨青梅竹马,从他出国道现在也就六年不见,怎么可能有这么大一个儿子。她分析片刻有些明白对面小孩对他的敌意,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祝萋萋接了电话小声的说了几句,关了电话笑了笑对沐晨道:“沐晨哥哥,看来今天实在不巧,我还有事……我们下次再约吧。”

说着她递给了他一张名片,然后祝萋萋有些匆匆忙忙的离开了。沐晨拿着名片,看着上面写着:尚如意广告有限公司设计总监,祝萋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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