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人住在船头倒数第二间的舱房里，萧冬打开门时他们正在聊天，见东家来了都起身迎了过来，郑芝龙笑道，“坐坐坐，站起来干嘛。”说着盘腿坐到地上，“听说你们几个对棉兰还算熟悉，我来打听些消息。”
有一个年纪稍大，约莫三十二三岁的汉子开口说道，“东家，萧管事找我们的时候提过这茬。我们哥几个以前是在圣耶稣市（今宿务岛）给西班牙商船上当水员的，棉兰那地儿小岛可多了，成片成片的连着，咱们也很少去，也就收货才上去转一圈就走。”
另外一个干瘦汉子插嘴道，“不过那地方有些土著人脾气忒怪，有次棉花没收够，船长带着咱们去找另外一个部落收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那酋长突然暴怒，结果被他们砍死了几个船员。”
说到此处可能想起什么场景，这汉子摸摸自己的胳膊，“天泽大哥见苗头不对扯着我立马撒腿跑了，那些土人追在后面拿沾了毒的弓箭和长矛射杀我们，上船之后看到那些土人拿着那几个船员的脑袋在岸边手舞足蹈得，吓得我们够呛。”
那年纪稍大的汉子叫水天泽，他补充了一下，“也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毒药，西班牙人的解药一点用也没有，中了箭的人上船之后也没撑多少时间就死了，我们兄弟俩这之后就辞了船上的活，在东家的商行做点跑腿的杂事儿。”
郑芝龙估计他们是语言不通，和土著交流时双方起了误会才导致后面被土人追杀，于是问道，“那你们会说那些部落的土话吗？”
“岛上部落挺多的，不可能所有都学到，我们就只会一点点，实在不行，比划比划他们也能听得懂嘛。”水天泽说道。
芝虎说道，“看来不能操之过急了，如果一上岛就去找土著谈生意，语言不通，要是碰到杨惠说的那种情况就太危险了。”
“那我们咋办呢，总不能一直在海上飘着吧，总得到上岸去的。”芝豹说道。
这句话倒点醒了萧冬，他想到若是真碰到这种情况，他们离海边太远，对地形也不熟，肯定跑不过土著，看来上岸就找人做买卖这点确实欠考虑。
郑芝龙问道，“杨惠，你们知道那种没人住但是又得有水有吃的地方不？”
“这我们肯定知道，经常海上漂吧，总会遇到点背的时候。”杨惠撕着手掌上冒起的老皮，往地上一扔，“走苏禄海进入保和海，保和岛和棉兰之间有个小岛叫曼巴豪，岛上有淡水湖泊，商船有些时候会在那里做补给。”
水天泽接着说道，“再说了，曼巴豪遍地都是能吃的水果和野味，咱们的干粮可以省着些，想吃肉了打野味，水果蔬菜什么的，岛上只要是猴子能吃的，咱们就能吃。”
“苏禄海去不得，海盗太多我们还不够给他们塞牙缝，还是走这条航线，等进了保和海再往曼巴豪的方向去。”有淡水有粮食，基本的口粮问题解决了，现在大方向定下来，其他就都好说了，“你们两个去李老大那里跟他说一下行船路线，萧冬你去把现在闲着的人都叫来甲板上集合，我有事儿跟大家说。”郑芝龙给众人分配好任务，叫上芝虎去把船底的火枪抬到甲板上去。
半柱香的时间，船上闲着的人都上了甲板，萧冬站在船楼上点了花名册，看着人齐了，郑芝龙拿过册子说道，“大家知道我们这趟要去棉兰老岛，此去路途遥远多有波折，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听说那里蛮人众多，为了防身，得教大家有个准备才是。我们呢，是打算先到保和海对岸的曼巴豪上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就给大伙做些训练，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郑芝龙拍了拍屁股底下那口箱子，“现在这里呢，有箱火铳，咱们这几天的路上，就来学学怎么用。”
说完郑芝龙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把手铳，又叫人拿了一丸火药筒，“你们都靠近点儿看，站那么远干嘛，这没装火药炸不到人的，怕死可以不来听。”
这么一说大家才围成圈看。
“枪口位置朝前上方倾斜，枪托抵在胸前，拇指搬动枪托前面这个竖起的铁片儿，把它往前一抬，‘嘣’，动了。”
“这纸筒里包的是火药。”郑芝龙从边儿上把一个白色纸筒拿到手上，“咬开一头，把里面包的火药撒在这铁片后面的火药槽里，然后把铁片儿扣回来。”
“接着枪口朝上，枪托立在地上，把火药包里剩下的火药倒入一些在枪管内，其余的连同纸筒一起塞进去。”
“你们看这枪管下面是不是还有根细铁棍，抽出来塞到枪管里，一直捅到底。”
“然后上下抽动，把火药在枪管里夯牢实后抽出来，插回枪管上。”
接着郑芝龙把枪举起来，说道，“枪托下方的是扳机，这时候一定不能扣动扳机，把扳机上面的这一块大铁砣子往后这么一掰。”
“左手托住枪管接缝这块儿，一定要抓稳了，枪托压在右边肩膀上，抬起来，右手扣住扳机，瞄准前方，最后使劲一扣。”
船上众人没见过这种火器，方才讲解时都屏住呼吸认真在看，这会儿一声炸响倒把大家吓了个够呛，只见枪口还在冒着青烟，郑芝龙打完一发后把枪放了下来。
有人开口说道，“公子，这玩意儿真稀奇，是从弗朗机人那里弄来的吗？”
郑芝龙说道，“这手铳从哪弄来的你们不需要知道，这物事现在给大家只做防身之用，平日里搁我那里，有紧急情况才能拿出来用，如果有人滥用，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接着又说道，“现如今到曼巴豪还有些时日，你们分成三个人一组，在王顺那儿报好了名，就来跟着芝虎好好学怎么用，别到时候哪步用错把自己给炸伤了。”
众人见此物和平日里见着倭寇装备的火绳枪以及军队的鸟铳大不相同，射程也远，兴趣被激发起来，把芝虎团团围住问东问西。
芝虎见大哥当个甩手掌柜是挺轻松，这费力活儿全让自己给做了，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吼道，“吵什么吵，先去分完组再来找我，把枪练熟了再说填火药的事儿，急什么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