④羽林:羽林军,保卫宫禁的近卫军。
⑤长缨:达官贵人。
⑥神仙:唐人对歌妓的称呼。
⑦平人:平民,为避太宗讳。
赏析
天宝十三载(公元754年),关中秋雨六十多天,庄稼遭灾,长安也极缺粮食。杜甫生活十分困难,曾向唐玄宗献《封西岳赋》诉穷,并四出求助,仍然没有得到一官半职,只得把家小安置在奉先即今陕西蒲城,离长安二百四十里,然后只身返长安谋官。次年十月,他被任为河西县尉,不就而改任右卫率府胄曹参军,在十一月间去奉先探亲,回家看到小儿子已饿死,从自己的不幸想到人民的苦难,于是把一路上的经历和感受,写成这首杰出的长诗。其中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是千古名句。
绝妙佳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原文
登高①
风急天高猿啸哀②,渚③清沙白鸟飞回④。
无边⑤落木⑥萧萧⑦下,不尽⑧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⑨,百年⑩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注译
①登高:指农历九月九日重阳节登高。
②猿啸哀:三峡多猿,鸣声凄厉哀切。
③渚:水中沙洲。
④鸟飞回:因风急所以飞鸟盘旋。
⑤无边:无边无际。
⑥落木:落叶。
⑦萧萧:落叶声。
⑧不尽:无穷无尽。
⑨客:旅居在外的人,这里是诗人自指。
⑩百年:一生。
艰难:指长期漂泊在外所经历的艰难困苦。
苦恨:深恨。
繁霜鬓:白发增多。
潦倒:失意,衰颓。
新停浊酒杯:诗人因肺病而戒酒。
赏析
这首诗大约作于大历二年(公元767年),当时杜甫卧病在夔州。此诗历来被广泛传诵,被评为“杜集七言律诗第一”。诗一开始突兀而起,劈空而来,气势不凡,有振起全篇的力量。起句七字之中写了三种景色,秋风、晴空、猿啸,有声有色而又苍茫阔远。对句也是七字中三景,江水、白沙、飞鸟,静中有动,互相映衬。这两句勾画一俯一仰间所见的景物,明丽清新,壮伟高爽。颔联分承一二两句,集中描写巫山落木,峡中江流。后两联就登高所见转向抒情。颈联写登高远望,触景而启情,容量极大,含义丰富;末联紧接上联而来,放言直抒艰难、潦倒、苦恨之情,十分感人。
绝妙佳句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原文
醉时歌①
诸公衮衮登台省,广文先生官独冷②。
甲第纷纷厌③梁肉,广文先生饭不足。
先生有道出羲皇,先生有才过屈宋④。
德尊一代常坎坷,名垂万古知何用!
杜陵野客人更嗤,被褐短窄鬓如丝⑤。
日籴太仓五升米,时赴郑老同襟期⑥。
得钱即相觅,沽酒不复疑⑦。
忘形到尔汝,痛饮真吾师⑧。
清夜沉沉动春酌,灯前细雨檐花落⑨。
但觉高歌有鬼神,焉知饿死填沟壑⑩?
相如逸才亲涤器,子云识字终投阁。
先生早赋归去来,石田茅屋荒苍苔。
儒术于我何有哉,孔丘盗跖俱尘埃。
不须闻此意惨怆,生前相遇且衔杯!
不须闻此意惨怆,生前相遇且衔杯。
注译
①醉时歌:原名赠广文馆博士郑虔。
②衮衮:众多。台省——台是御史台,省是中书省、尚书省和门下省。都是当时中央枢要机构。广文先生:指郑虔。因郑是广文馆博士。冷:清冷,冷落。
③甲第:汉代达官贵人住宅有甲乙次第,故曰甲第。厌:饱足。
④出:超出。羲皇:指伏羲氏,是传说中我国古代理想化的圣君。屈宋:屈原和宋玉。
⑤杜陵野客:杜甫自谓。杜甫祖籍长安杜陵,他在长安时又曾在杜陵东南的少陵附近住过,所以自称“杜陵野客”,又称“少陵野老”。嗤:讥笑。褐:粗布衣,古时贱者所服。
⑥日籴:天天买粮,见得无隔宿之粮。太仓:京师所设皇家粮仓。当时因久雨米贵,乃出太仓米十万石减价济贫,杜甫也以此为生。时赴:经常去。郑老:郑虔比杜甫大一、二十岁,所以称他“郑老”。同襟期:谓彼此襟怀性情相同。
⑦相觅:互相寻找。不复疑:得钱就买酒,不考虑其他生活问题。
⑧忘形到尔汝:酒酣而兴奋得不分大小,称名道姓,毫无客套。
⑨檐花:檐前落下的雨水在灯光映射下闪烁如花。
⑩有鬼神:似有鬼神相助,即“诗成若有神”、“诗应有神助”的意思。填沟壑:指死于贫困,弃尸沟壑。
相如:司马相如,西汉著名辞赋家。逸才:出众的才能。亲涤器:司马相如和妻子卓文君在成都开了一爿小酒店,文君当炉,相如亲自洗涤食器。子云:扬雄的字。投阁:王莽时,扬雄校书天禄阁,因别人牵连得罪,使者来收捕时,扬雄仓皇跳楼自杀,幸而没有摔死。
归去来:东晋陶渊明辞彭泽令归家时,曾赋《归去来辞》。
盗跖:春秋时人,姓柳下,名跖,以盗为生,因而被称为“盗跖”。这句是聊作自慰的解嘲之语,说无论是圣贤或不肖,最后都难免化为尘埃。
赏析
根据诗人的自注,这首诗是写给好友郑虔的。郑虔是当时有名的学者。他的诗、书、画被玄宗评为“三绝”。天宝初,被人密告“私修国史”,远谪十年。回长安后,任广文馆博士。性旷放绝俗,又喜喝酒。杜甫很敬爱他。两人尽管年龄相差很远(杜甫初遇郑虔,年三十九岁,郑虔估计已近六十),但过从很密。虔既抑塞,甫亦沉沦,更有知己之感。从此诗既可以感到他们肝胆相照的情谊,又可以感到那种抱负远大而又沉沦不遇的焦灼苦闷和感慨愤懑。今天读来,还使人感到“字向纸上皆轩昂”,生气满纸。
绝妙佳句
得钱即相觅,沽酒不复疑。
忘形到尔汝,痛饮真吾师。
原文
春日忆李白
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
清新庾开府①,俊逸鲍参军②。
渭北③春天树,江东④日暮云。
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⑤?
注译
①庾开府:庾信。因其曾在北周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故称庾开府。
②鲍参军:鲍照,刘宋时曾为荆州前军参军。庾、鲍都是南北朝著名诗人,杜甫对此二人很推崇。因而说李白的诗清新似庾信,俊逸似鲍照。
③渭北:渭水北岸,借指长安一带,当时杜甫在此地。
④江东:指今江苏省南部和浙江省北部一带,当时李白在此地。这两句寓情于景,写二人天各一方,彼此都深相怀念。
⑤论文:即论诗。六朝以来,通称诗为文。
赏析
杜甫同李白的友谊,首先是从诗歌上结成的。这首怀念李白的五律,是天宝五年(公元746年)或六年(公元747年)春杜甫居长安时所作,主要就是从这方面来落笔的。开头四句,一气贯注,都是对李白诗的热烈赞美。首句称赞他的诗冠绝当代。第二句是对上句的说明,是说他之所以“诗无敌”,就在于他思想情趣,卓异不凡,因而写出的诗,出尘拔俗,无人可比。接着赞美李白的诗像庾信那样清新,像鲍照那样俊逸。庾信、鲍照都是南北朝时的著名诗人。庾信在北周官至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司马、司徒、司空),世称庾开府。鲍照刘宋时任荆州前军参军,世称鲍参军。这四句,笔力峻拔,热情洋溢,首联的“也”、“然”两个语助词,既加强了赞美的语气,又加重了“诗无敌”、“思不群”的分量。
对李白奇伟瑰丽的诗篇,杜甫在题赠或怀念李白的诗中,总是赞扬备至。从此诗坦荡真率的赞语中,也可以见出杜甫对李白诗是何等钦仰。这不仅表达了他对李白诗的无比喜爱,也体现了他们的诚挚友谊。清代杨伦评此诗说:“首句自是阅尽甘苦上下古今,甘心让一头地语。窃谓古今诗人,举不能出杜之范围;惟太白天才超逸绝尘,杜所不能压倒,故尤心服,往往形之篇什也。”(《杜诗镜铨》)这话说得很对。这四句是因忆其人而忆及其诗,赞诗亦即忆人。但作者并不明说此意,而是通过第三联写离情,自然补明。这样处理,不但简洁,还可避免平铺直叙,而使诗意前后勾联,曲折变化。
表面看来,第三联两句只是写了作者和李白各自所在之景。“渭北”指杜甫所在的长安一带;“江东”指李白正在漫游的江浙一带地方。“春天树”和“日暮云”都只是平实叙出,未作任何修饰描绘。分开来看,两句都很一般,并没什么奇特之处。然而作者把它们组织在一联之中,却自然有了一种奇妙的紧密的联系。也就是说,当作者在渭北思念江东的李白之时,也正是李白在江东思念渭北的作者之时;而作者遥望南天,惟见天边的云彩,李白翘首北国,惟见远处的树色,又自然见出两人的离别之恨,好像“春树”、“暮云”,也带着深重的离情。故而清代黄生说:“五句寓言己忆彼,六句悬度彼忆己。”(《杜诗说》)两句诗,牵连着双方同样的无限情思。回忆在一起时的种种美好时光,悬揣二人分别后的情形和此时的种种情状,这当中该有多么丰富的内容。这两句,看似平淡,实则每个字都千锤百炼;语言非常朴素,含蕴却极丰富,是历来传颂的名句。清代沈德潜称它“写景而离情自见”(《唐诗别裁》),明代王嗣奭《杜臆》引王慎中语誉为“淡中之工”,都极为赞赏。
清代浦起龙说:“此篇纯于诗学结契上立意”(《读杜心解》),确实道出这首诗内容和结构上的特点。全诗以赞诗起,以“论文”结,由诗转到人,由人又回到诗,转折过接,极其自然,通篇始终贯穿着一个“忆”字,把对人和对诗的倾慕怀念,结合得水乳交融。以景寓情的手法,更是出神入化,把作者的思念之情,写得深厚无比,情韵绵绵。
绝妙佳句
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
原文
曲江(其二)
朝回①日日典春衣②,每日江头③尽醉归。
酒债寻常④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
穿花蛱蝶⑤深深见⑥,点水蜻蜓款⑦款。
传语⑧风光共流转⑨,暂时相赏莫相违⑩。
注译
①朝回:退朝回来。
②典春衣:典当春衣换钱买酒。
③江头:曲江边。
④寻常:饮酒欠债已是常事,所到之处欠了不少酒债。
⑤蛱蝶:胡蝶恋花,飞来飞去。
⑥深深见:忽隐忽现。见即现。
⑦款款飞:忽上忽下,从容自在地飞。
⑧传语:请转告。
⑨共流转:一起游玩。
⑩莫相违:希望春光不要抛人而去。
赏析
至德二年(公元757年)九月,唐军借回纥之助收复长安,十月,又收复洛阳,肃宗返回京师。
杜甫于十一月回到长安,仍任左拾遗。当时宦官李辅国擅权,杜甫虽为谏官,但被皇帝和宰执们目为异己,受到排斥,因而心情极为烦闷。
此诗作于乾元元年(公元758年)春天,共二首,前一首伤春感时,言人事无常,何必被荣辱穷达所累。这里选的是第二首,写散朝后赏春纵酒、苦中作乐的情态和心境。后四句对明媚的春光也描绘得十分生动出色,表现出人与自然的亲切感。颈联对杖精巧,历来为人称道,《杜诗镜铨》云:“对句活变,开后人无限法门。”
全诗意深语淡的风格也颇引人注目,《瀛奎律髓汇评》云:“淡语而自然老健”。《而庵说唐诗》云:“诗作流连光景语,其意甚于痛哭也。”
绝妙佳句
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头尽醉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