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府,夜宴。
新郎云啸天一身新郎装,胸前还戴着朵大红花,面色阴沉地坐在一旁,有人来敬酒他便回饮,却始终不发一言,开始时还陆陆续续有人上前恭贺,久而久之大家便也看出些端倪,不再上前。
荣国公因病重,无法参宴,婚宴事宜便由三皇子君世尧代为操办,宴会场设在了驸马府花园内的一处空地,除了摆放桌椅花卉,正中还搭建了一个简易戏台。
此时君世尧见到驸马爷这副模样,不禁面色有些难看。
“云驸马,今日可是你的大喜日子,独自在一旁喝闷酒,怕是不妥吧。”
云啸天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径自离位,换了个更加僻静的位置。
君世尧目光微闪,也不生气,与宾客们推杯换盏,不知不觉间又挪到了云啸天身侧。
“云驸马,父皇等会儿就到了,你还不赶紧整理整理仪容准备接驾?”
正说着,一名小太监噔噔噔跑了过来,在君世尧耳边说了些人们,君世尧状作可惜地点点头,遂扭头又对着云啸天道:“父皇他身子不适不来了,云驸马你……自在这儿坐着罢。”
“君世尧!”云啸天低喝,酒杯在指尖碎裂成无数块,“狗仗人势还是狗!你还是省省,到那个老女人面前去摇尾巴吧!”
君世尧闻言面色骤变,缩在袖中的手指渐握成拳,他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半晌才冷冷道:“你口中那个老女人,现今可是你的丈母娘!”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留下云啸天一个人在原地,满腹郁结无处排解,只能举起酒壶,一通猛灌。
片刻后,人群出现骚动,宾客们齐齐抬头,便见两道绰绝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女子一身水蓝衣裙,广袖水摆,行动间行云流水,动静自若。
男子却舍了平日的恣意,明黄的太子袍服工工整整覆在身上,优雅却不失威严。
“太子,太子妃到!”
传报太监尖锐的嗓音传遍整个会场,场内宾客们目光盯在两人身上,神色各异,遂齐声拜下。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太子妃到!”
君清璃略一点头,示意众人起身。
“渣渣璃,别以为穿上马甲就能开无敌了,渣渣就是渣渣,开了无敌也是渣!~”
“唔,是烤洛洛好吃,还是冰洛洛好吃呢?”
“呃……”凌洛洛一噎,自觉闭上嘴。
“本宫的马甲可好看?”某男却不打算放过她,伸臂将她搂在了怀里,做出一副柔情蜜意的模样。
“好看!好看!”某女点头如捣蒜,发饰上的铃铛被她摇得叮当作响。
“真乖!~”君清璃宠溺地捏了捏凌洛洛柔嫩的小脸,手感微妙得让他舍不得放手,无视四周一拥而上的恭维人潮,直接牵着她落了座。
皇帝与太子的席位设在高处,恰好分布在戏台正前方,令人惊奇的是不仅皇帝没来,就连此次婚宴的主角,四公主的生母殷贵妃都没来,就更别说她那位好哥哥,齐王君世城了,看来殷家此次的态度,也是挺强硬。
“听说是气病了。”君清璃顺着凌洛洛的目光看向上方空荡荡的金椅,淡淡解释道。
“陛下真病了?”凌洛洛不解,歪头看向身侧他。
“切,那个奸诈的老头子,估计现在是躲在被窝里高兴还来不及呢。”他目光往右移了半分,落在了金椅旁的那座小椅上,“是那位。”
凌洛洛不说话了,自顾自开始喝茶。
“不高兴?”君清璃见她突然间沉默下来,也跟着蹙起眉头。
“没有。”
“皮痒了?想被浸猪笼?”
凌洛洛白他一眼,捧着茶杯垂下眼,盯着那杯盏中漂浮的几片茶叶看了良久。
“君妍绯……再怎么也是陛下的亲生女儿,就为了巩固政权,就将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小女儿,推入水深火热?”
她是不懂父爱的,因从小到大都没有过,她也曾渴望,最终发觉都是虚无的泡影,那些黑暗的岁月,没有蛋糕裙,没有玩具娃娃,没有驮着她的宽阔脊背,她不是圣母,却也因皇室的冷心冷情而唏嘘。
“至少她不会死。”
清冷的嗓音将她拉回现实,凌洛洛微诧抬眸,看向身旁淡然品酒的男子,他说得毫不在意,却惹得她弯眸一笑。
“君清璃。”
“嗯?”
“其实你还是蛮可爱的嘛!~”
“凌!洛!洛!”
“干嘛?我不想浸猪笼,也不想变烤洛洛或冰洛洛。”
“以后不准说本宫可爱!”
酒宴开席,舞女们鱼贯而入,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正值酒憨之际,四周的忽的一静,戏台上的歌女们迅速撤下,几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踏步而上。
灯光烧得更亮,更让人眼前一亮的,却是戏台上突然转变的画风。
简单的布景,低调却华贵的戏服,两名戏子,面上画着浓重的脸谱,身姿却风华绝代。
“咿……呀……!”
凌洛洛停下手中的筷子,抬眸看向戏台上方,轻轻勾唇:“好戏开始。”
台上,樱谨希一身凤冠霞帔,水袖轻摆,半掩娇面,咿咿唱到:“龙凤花烛耀眼明,洞房今夜喜气盈。暗将驸马来观看,果然翩翩美郎君。眉清目秀多丰采,熬头独占笔扫千军。”
“好!”
台下一片喝彩,众人兴致盎然,拍案叫绝。
云啸天面色微沉,目光越过戏台,看向上方的君清璃和旁的那一抹窈窕倩影,细长的眸子轻轻眯起。
戏台上,樱谨希脚步轻移,靠近新郎官模样的百里琉芜,更声起,敲三下。
百里琉芜闻声忽抬首,唱道:“忽听谯楼打三更。”
樱谨希垂丧摇头:“驸马他默默无言读书文。”
“哈哈!三更了,春宵一刻值千金,驸马赶紧啊!”
不知台下是谁大喊了一声,周围又开始骚动,大家眼神暧昧,窃窃私语,目光有意无意飘向云啸天的方向。
君世尧端着酒杯与君胥染碰了碰,嘴角扬起一抹戏谑:“这场戏,不错。”
君胥染白他一眼,抬手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好戏还在后头。”
台上,更声又起,敲四下。
樱谨希掩面低泣:“四更已过天将明,空有锦帐龙凤衾。只以为选中才郎配佳偶,谁知我空帏独坐听漏声!”
“公主要独守空房咯!~”
“哈哈哈!~驸马,天亮啦!还不洞房?”
台下又开始起哄,台上的百里琉芜忽然转身,唤道:“公主!~”
“驸马?~”
“公主,我有罪!”
“你有何罪?”
“公主请看,这是何物!”
“呀!这是……这是……耳环痕?!他他他……一声霹雳破晴空,驸马原来是女人!”
“不不不!我是男人!”
“那驸马何出此言?可是不喜本公主?!”
“不不不!我只是不喜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