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小城的故事
时光如白驹过隙，此去经年，父亲由于年纪大了，两个双胞胎儿子也分别参加了工作，能自食其力了。可他还时常在耳边对我们说：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那时电脑还没有普及，他在给我们的来信中却如是说：
“现在是新世纪，你们一定要抽时间把电脑学会，将来离不了，以后人人都要会用它。”
父亲高瞻远瞩的目光谁能怀疑他不与时俱进呢？从生活的琐事说起，事无巨细。接下来他又写道：
“何时你们才能够安定下来，安生立命，为父就算放心了……”
其中，他还讲到了婚姻对人生的意义:
“……单丝不能成线，独木不能成林……”
字斟句酌，每一句话都饱含着父亲浓浓的父爱，每一个字都如同涓涓细流渗入我的心田。让我放荡不羁的心灵找到了一丝丝慰藉。我细细地阅读着父亲对儿子饱含深情的来信，仿佛看到了他正在家中书屋里的圈椅上正襟危坐，戴着老花镜给儿子写信的情形:夜幕下，他的白发在昏黄的灯光下熠熠闪光，可他满脑子里都装满了儿子的未来，仿佛儿子荣归故里正从朝门口向他翩然而来呢……
秋后的一天夜里，父亲的生日如约而至，晚饭后，父亲想到他的几个儿子现在很难得有机会齐聚在一起，便郑重地对我们宣布道:
“走，我们去桌子上把有些事情说一下！”
当他的话音刚一落，大家都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自觉地跟在了他的身后。接着，在新屋里昏暗的灯光下，大家围坐在我家那张古老的大方桌旁，父亲和我们人生中最后的一次家庭会议就这样开始了。
此时，只见父亲两鬓的白发越来越多了，眼神里又多了些惆怅。望着眼前自己的三个儿子还有他那唯一的弟弟，他不再想发表任何意见。他今天只是想听听儿子们内心对自己，还有这个家庭有些什么看法或建议。
大双闷着头坐在板凳上，东张西望的，他一声不吭，头发显得有些凌乱，不久前，他刚从外地铩羽而归，一直赋闲在家。一副木讷、迷茫的样子。岁月已将他的锐气磨掉了许多。人的反差原来竟然这么大，难怪三姐夫在电话里对我说，大双在家里调皮，不听父亲的话，叫我在外面帮大双找一份工作呀！
“我们老板给我说，她帮大双找了一份卖家电的工作……”
刚从省城回来，满面春风的我真诚地向大家说道。这也是我这次回家的主要原因之一。联想到老板娘对我的信任和关爱，我心里涌起一种无名的感动，考虑到我家路途偏远，老板娘还特意给我延长了两天时间的假期。
“那算了，你不要叫他去。”
还没等我说完，大哥便断然地否定道。一听他这话，我的心情就像是一个长跑运动员经过长途跋涉最终到达终点后，却被裁判员无情地突然宣布:“你的成绩无效!”一样失落。他想，小双刚去省城不久，连他自己都还没有站稳脚尖，怎么会这么快就给大双找到了一个适合他的工作呢？可是他并不知道，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机会总是在你不经意之间出现，又在你不经意之间消失的。接着，他又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说实在的，小双的脑袋还没有大双的脑袋聪明……”
他话音一落，我如同当头一棒喝，老板娘还口口声地声对我说:
“小双，我就是看到你的人品好，才帮助你的，要是换成别人我是肯定不得帮的。”
老板娘说这句话时，还斜了一眼我身旁和我一起工作的同事们。
多么强烈的反差！多么鲜明的对比！这对一个刚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来说，内心的冲击力又是多么的强大！我原本好心好意地为父亲作想，想让八十多岁的老人卸下肩上的担子，替家庭分忧。可现在，不但得不到他们的丝毫理解，还无缘无故地就被挨了一闷棒，我感到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内心委屈极了，却又没有任何办法，只好呆呆地坐在那里，默默地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清楚，老板娘并不是为了想要讨好我，才这样对我说的，要是那样，她绝不可能会这样地对她的员工说:
“小双，你平时没得事，下午可以出去看看哪里在招人没有，如果条件比我这里好，你可以走，我放你，如果条件待遇没有我这里好，你就还是在我这里继续干下去。”
假如不是真心实意地为员工着想的老板，与自己的工人亦师亦友的关系，她的口中是永远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吧！当然，就更不会去关心他员工的生日是什么时候的啰。因为，语言就是直接反应一个人心灵的一面镜子呀。
我们都知道大哥是在鼓励大双，谁也没有插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同意大双去省城里卖家电，难道他还有更好的工作给大双介绍吗？难道他担心大双干不了这个工作嘛？去与不去也应该征求一下父亲或者大双自己的意见才是正确的吧。我感到疑惑不已!但直觉告诉我:随着城市化的推进，大双终究还是要去外面闯荡的。可就是不知道，那又将是在哪一年的哪一天，看着眼前的机会白白地溜走，我心里感到一丝遗憾，却又毫无办法，有一种“众人皆醉唯我独醒”的感觉，让它顺其自然吧！
父亲坐在一旁一声不吭，任凭他的大儿子侃侃而谈，他好想把自己手中的接力棒交给他，可老人的内心又实在是放不下心来。只好不停地一口口地抽着闷烟。
“小双，你现在就是人们说的江湖，过两天我教你点江湖上的知识。”
大哥用聪明人怜悯的目光看了看坐在他对面小了他很多岁的弟弟，诚恳地对我说道。那样的目光，对我来说，是一剂心灵的毒药。刚步入社会不久的我，当然希望得到亲人的提点，可惜的是，这句话竟成了他的一句空话。最后竟落下笑柄来。看来，话有三不说，人有三不交，事有三不做，要做到这点还是挺难得的。
“小双，我发现你回家去了一趟回来上班，怎么不高兴了呢？”
聪慧的老板娘看我回了一趟老家来就判若两人的我，幽幽地对我说道。女人的心还真细，我却无言以对，我能说什么呢？我又怎么能高兴得起来呢？因为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比别人笨，哪怕他是一个傻子。
“你喊你那个兄弟来省城嘛，其实，男孩子做电还是可以的，即使将来不干了，在小区里随便找一间铺子来做，一家人的生活就维持走了。”
老板娘诚恳地对我说道。说着，她看了我一眼，又补充了一句:
“说实话，我们在省城里的关系还是好。”
我知道，我遇到了一位心地善良的老板娘，当然，刚出生社会的我，内心还是很希望得到她的提点，扶持，可一想到回家去时我遭到的冷遇，我的心就坠入了冰窖。我心中刚燃烧起来的希望之火，如同被冷水浇灭了一样。令我沮丧，失望和愤懑。
此时，父亲依然一个人在家里孤苦伶仃行形影单只，继母仍然两边走。因此，大哥和大嫂便决定把父亲接到县城里，在他们自己身边和父亲一起生活、好方便照顾，也好尽点他儿子的孝道和义务。当然，继母和父亲一同前往无可厚非。
继母听说要和父亲去县城里生活，有点迫不及待，她深知:去了城里生活，日子怎么也比在农村好过多了啊，至少不得天天劳动，而且老头子还有退休工资，想买什么东西也很方便。大不了她就是给老头子一天煮三顿饭而已，享享清福也行啊！城里比乡下的生活条件不知要好好多倍哦。
凭心而论，父亲舍不得离开老家，因为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一切早已融入了他的血脉。年轻时离开家乡，那是因为希望自己能有一个美好的前途。而现在离开家乡却是几多无奈。树高千丈，落叶归根啊！可是自己的几个儿子都在外面打拼、生活，到了老年谁不想承欢膝下，含饴弄孙呢。有儿子的地方才是家啊！想到这里，他彻底释然了。
刚来到城里，说实在的，突然清净下来，父亲还真有点不习惯。因为他习惯了在老家早晨起来，站在朝门口，呼吸着那带着泥土芬芳的新鲜空气，习惯了早晨眺望山头的，那第一缕阳光洒满大地，习惯了自家菜地里种下的那不带任何污染的时鲜蔬菜，习惯了朴实无华的乡亲们，还习惯了空闲时到奶奶和妈妈的坟前走走……但是，想到儿子媳妇那真诚的恳求，还有继母翘首以盼的神态。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慢慢就习惯了，有老婆、有儿子媳妇、孙儿孙女在自己身边我夫复何求呢。
这时，父亲突然意识到他和两个双胞胎儿子渐行渐远了……
一天夜里，他给我打来电话说出了他的忧虑：
“小双，以前我们父子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少啊！那时候，你们一直在外面读书，见面的时间也少，后来出生社会了呢？你们又去了外面发展，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啊……”
父亲无比伤感的叹息着，自责不已！是啊，人生有太多的羁绊和无可奈何。在忙碌的生活中，不知不觉亲情就像我们手中紧握的细沙慢慢地滑走了……一个满怀父爱，却不能给儿子们人生扶持的父亲，他内心愧疚、自责、纠结、心酸、犹如潮水般滚滚而来。是啊，在人生的长河里，谁又离得开亲情的陪伴和依偎呢！那就需要平时我们给亲情这座大厦添砖加瓦，它才会永远温暖我们彼此的心，亲情之花才会长开不败，吐露芬芳。
来到城里，父亲蛰伏了多年的创作热情瞬间迸发了出来，他开始沿着翻腾的思绪追忆过去的岁月，思考走过人生的旅途，咀嚼生命成在的意义与甘苦。日子如睡莲般温柔地舒展开来……
这时的改革开放已经进入了深水区，人们的腰包渐渐地鼓了起来。好像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除了金钱就是权利、地位、第三者、婚前性行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对于这些社会现象，父亲从来不评价，飞蛾扑火般地投入到了他钟爱的文学创作中去。他的作品充满了满满的正能量。
继母把饭菜端上了桌子，父亲仍在伏案忙碌着。屋子里立刻氤氲着饭菜的香味来，油漆斑驳的书桌上堆满了父亲喜欢的许多书籍。有的书跟随了他几十年，陪着他辗转过很多地方，书页也开始泛黄，有的书则是他刚从书店里淘回来的，这里的每一本书都令他视若珍宝。
一扇明亮的玻璃窗户在书桌前豁然洞开，乳黄色的窗帘挂在窗户一侧，窗棂上几根突兀的钢筋也被岁月染上了斑斑锈迹。从院子里反射过来的阳光把屋子映衬得雪亮，一进门，正面的墙上一副梅花的素描图画，在阳光的反射下娇艳欲滴，红色的花瓣如同天边烧红的晚霞，在黑色枝杆的点缀下相得益彰。光秃秃的枝干更加显得它的挺拔、傲然。墙的正中位置悬挂着父亲年轻时的照片尤为醒目，两道粗黑的浓眉，目光炯炯，凌角分明的五官透着英武，一股志在必得，豪情满怀的气势扑面而来。墙下面摆放着一张三人坐的浅黄色的长方形凉椅，朴实无华却经久耐用。进门的右面墙上，张贴着一大副山水图画，水面上碧波荡漾，粉红色的桃花开得争奇斗艳，岸边绿树成阴，春风拂柳。墙的中下方挂着一面长方形的大镜子，褐色的边框，镜面的右下角一只喜鹊闹梅更是锦上添花。正门的右面墙上是刚装订上的崭新木色墙板。墙下方放着一张小巧的木质小床。整个客厅简洁、古朴。墙角的液晶电视又透着现代气息。有种给人穿越时空的感觉。
电视里播放着新闻节目，父亲不时插上几句，尽管他年龄很大了，可他仍然时不时议论着天下事。父亲端着饭碗幽幽地说道：
“现在的人才享福啊，过去的人吃些啥啊，一年到头肉都吃不上几次，还没有现在的猪吃得好。”
继母在一旁插科打诨，紧接着，无不得意的炫耀道:
“我从小就没有吃过苦，我当女儿家的时候就没有挨过肚子饿。我爸爸那个时候当的是生产队长，我又是独生女，那巴心巴肝地把我捧在手里。”
正说着，一个瘦削的老人走了进来。
“白老师过来坐。”
我看见白老师走进来，连忙站起来礼貌地招呼着他。只见他瘦小的身材，满头华发，笑容可掬诧异地看了看我和父亲，然后柔声地说道:
“这两个娃儿回来在呢!”
“嗯”我微笑着回应了一声，接着他又疑惑地说道:
“好久回来的呢？”
“昨天回来的。”
父亲笑笑抢着回答道。我看了看父亲，他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幸福。因为有儿子在他身边，他今天显得无比自豪，心情也开朗了很多。父亲微微地耸了耸肩，眼睛里泛起一丝不易擦觉的忧伤。随后，白老师在我旁边坐了下来，看着我戏谑道；
“你爹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暑假里大家都回去了，他一个人挖了一口井，学校还专门表扬过他的呢！”
原来，白老师和父亲以前在同一所学校任过教，彼此都很熟悉，说起话来也就没有任何拘束。我心里一沉：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才能完成啊？我在心里感叹道:父亲真是一位独一无二，无与伦比的人才哦。
“他身上那个汗水啊，麦粒那么大一颗一颗的往下滴，你叫他歇一歇，他总说：‘这个没有什么？我不累！”
他硬是到开学时挖了一口井出来。
“他那么卖力，还是没有给他多发一分钱的工资，奖金都没有多给他发一分，挣那个表现有啥子用？”
继母讪笑道。父亲沉默不语，心里却感慨不已：我决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办成，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办到。不是为了奖金不奖金的问题，也不是为了在领导面前挣什么表现，是自己那股不服输的性格吧！现在随便你们怎么评价我，对我来说都觉得无所谓了。父亲一直用沉默来作答。是的，因为他说过，男子无性盾铁无刚，女子无性烂草无壤。一个人应该要有自己的个性，是非观念。所以，在他心里永远不会去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他的精神世界一直活得很优雅，这难道不也是一种财富嘛？
继母看了看父亲的脸色，狡黠的一笑，被染过的头发显得及其不自然，不高兴时嘴巴向上一厥，脸上肉一横。我夹了一块菜在父亲碗里，也讨好似的给继母夹了几筷子。父亲确实老了，手微微颤抖着，但他依然贪恋生活，因为他觉得自己做儿女们的父亲还没有做够。望着父亲头上的满头华发，和微微颤颤的样子，我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心痛：我多想长期这样和他在一起承欢膝下，守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慢慢变老，父亲何尝不也是这样想的呢？可是，我就像一只候鸟一样每次回家来呆上几天，就因为工作原因又不得不离他而去。人到老来，骨肉分离怎不令人心痛，怆然泪下……
“亲爱的，你慢慢飞，飞过丛林去看小溪水……”街上的音像店里飘来阵阵歌声，当我正沉浸在动听的歌声里时，“叮叮叮叮”一阵电话铃声传入我的耳朵里，电话显示是父亲打来的，我连忙按下接听键：
“爹，是我！”
“哦，小双哇，家里要给国家上缴款，你们把它缴了啊。”
话筒里传来父亲沉重的声音。
“好啊，你把卡号发给我吧，我给你打钱过来。”
我认真地对父亲说道。
“那你用笔记一下，我给你说。”
接着，父亲字斟句酌地给我说了他的卡号，说完他仍不放心地叮嘱道：
“你记下来了吗？”
“我记下来了。”
我肯定地回答道。
“那你给我再念一遍呢！我来核对一下。”
接着，父亲执拗地对我说道。我只好一字一句地给父亲念了一遍，直到话筒里传来:
“对的，就是这账号。”
父亲这才放心地放下电话。父亲就是这样，不能马虎的事情一定要一丝不苟，不管是对于生活还是对于工作都是如此。他的敬业精神也无人能及。
父亲一有空闲就忙于他的创作，成为《果洲诗词》《金色浪花》成员，同时给《巴山诗文金选》和《星光灿烂》等书发稿，四年共发表一百多篇并出《劝世嘉言》两集：四川屏障剑门关，历代王朝征战绵。秦编蜀道凿古道。倚天断峭架桥悬。姜维计退曹兵将，李特称王起此间。北伐红军乘地险，全歼蒋匪一兵团。这些诗句听起来给人穿越历史的感觉，又像是在听讲历史故事，而我最喜欢的还是那首-——《孪生子》：余生俏丽好孪童，智眼神眸体华芳，羽帐雕床香气满，奶瓶吸乳笑哈哈，双娇锦被常母理，统抚资金待父拿，少小衣食犹小可，成人世事累堪磋，家境贫寒学未升，中途而废眼粼粼，打工外出几遭害。反里从农又无心，两次三番多反复，年忧月虑尽劳神，当思天下无难事，只要真诚肯登攀。
的确，人生有时候就像是彩排好了似的，当你无路可走的时候，只要觉得是条路，都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造化弄人啊。
继母除了一天给父亲煮三顿饭外，空闲时间很多，她参加了县城里的老龄协会，一谈起唱歌跳舞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手舞足蹈，有时憋不住了还即兴来几声。“哈哈哈……”然后，再自嘲似的先自己笑了起来。父亲虽然不喜欢娱乐，但对于继母的喜好一贯全力支持她。
初到城里的时候，他们的感情还算得上是琴瑟和谐，举案齐眉的一对模范夫妻。因为，父亲身体一直很硬朗，耳聪目明。个人的饮食起居没有任何问题，可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后来就时移世易。
光阴荏苒，岁月翩跹，每天早晨天一亮，父亲就打开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然后，吃上两颗降压药再端坐在客厅里的圈椅上，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地开始了他的创作，或回忆过往的峥嵘岁月，或驱歌当今社会的真、善、美，或痛斥丑陋的社会现象。一股晨风吹来，满屋子都是清新，父亲一下子感觉清新了许多，花白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一副破旧的老花眼睛在鼻梁上高高的支起，家里的大黄猫在窗户边窜来窜去，毛茸茸的十分可爱。一会儿停下来趴在书桌旁用两个前爪不停地在脸上蹭来蹭去，一会儿又趴在书桌旁望着父亲，好像一个忠诚的卫士守在它的主人旁边鞍前马后。哪里有轻微的响动，它马上竖起两个耳朵，一个箭步冲过去：“叽叽叽”几声尖叫声后，又逮着一条老鼠了，然后，只见它叼着一只拼命挣脱的老鼠得意的跑出去了……
继母一早就跑出去了，她来城里已经很习惯城里的生活节奏了，在家里她是呆不住的，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城里人。有理由享受城里的一切，何况来城里久了，自己也认识了不少城里的朋友。
创作应该说是父亲的生命。只有这时，他才能找回生活的乐趣，体现自身的价值，感悟生命的真谛，才不会使自己感到空虚。所以，他要不停地创作，笔耕不辍，把自己珍贵的精神财富留给后人分享，让子孙后代在多年以后都能从中得到教诲、鞭策、启发、也让自己的生命变得永恒……等他老后，让我们觉得他一直都没有走，没有离开过他的儿女们。我想，这就是父亲夜以继日的创作的初衷吧！这无疑是一块光芒四射的瑰宝。
夜晚，父亲依然坐在书桌前的圈椅上，孤影情灯，左邻右舍的邻居们都睡了，我家的书屋里仍然灯火通明，一个老者，垂垂老矣！正在奋笔疾书，夜静静的，城市的喧嚣早也在夜幕的笼罩下安静下来，屋子里偶尔有椅子挪动的声音，灯光更加明亮了，父亲那佝偻的身影投射到地面上，时而长，时而短，时而明，时而暗。看到自己的文章快进入尾声了，他紧皱的眉头慢慢地松开了。
继母睡了一觉醒来后，看到父亲还在写文章，瞟了他一眼：
“还不睡啊，这么大一晚上了。”
“你睡你的，我晓得。”
父亲喃喃地回答到。春夏秋冬，寒来暑往父亲就是这样渡过他的余生。他觉得自己很知足。
“爹！二爹走了。”
屋子里传来姐姐的低泣声。父亲心里一紧：该来的还是来了，他不敢往下想，他多想一步跨到弟弟的身边啊？可如今这个身体是无法回去了。想到这里，他再也抑制不住悲痛的泪水“哇”地一声哭出了声来。悲戚的泪水在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肆意横流，是对失去唯一弟弟的无比悲痛，是对手足情深的深深眷恋。那一刻，有什么能比失去亲人让人哀痛呢？曾经的过往纷至沓来，他如哽在喉：那是我唯一的弟弟啊！虽然他人很本份，但为了我这个家他尽了不少力，年轻时，我在外面工作，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全靠他，孩子他妈妈要带那么多娃，不是我这个弟弟辛勤付出，怎么可能办到呢？可如今弟弟却先走了，当哥哥的怎能不悲痛啊？怎能不伤心呢？今天又恰好逢父亲自己的生日，这是巧合嘛？没有人说得清楚。
姐姐们刚刚来到城里，正准备给父亲作寿却惊闻二爹去世的噩耗，又不得不赶紧向老家赶回去。真可谓悲喜两重天啊！
这一晚，父亲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弟弟患病已经好几个年头了，睡在床上连屎尿都拉在床上，神智也不是怎么清楚，今天他突然走了，对弟弟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只是，自己在心里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啊，很难过，因为，这是我唯一的弟弟，手足情深啊。即使与弟弟天各一方的生活，但只要有弟弟在，对于哥哥都是一种莫大的幸福，想当年，是自己固执地将弟弟和母亲接回来一块儿生活的，给弟弟一个好的归宿，我当哥的，当然是责无旁贷，可弟弟究竟过得幸福吗？哥哥不得而知，哥哥已经尽力了呀，想到这些，泪水又一次从父亲心底涌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