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亦幻清醒过来的时候，云欺风便这么定定看着自己，一言不发。
那姿势，似乎是守了很久。
他的外衣盖在自己湿透的身体上，见自己醒来，便扯出一个笑容，掩不去的却是脸上的倦意。依稀记得是被鲛人有梦逼着种下换壳蛊……急忙伸了手查看，手掌依旧白净，是人的模样，韩亦幻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瞬间瘫软下来。
“为何你会在这里？”她仰头对上那双墨瞳，不确定道，“……是你，救了我？”
他没有回答，只是瞥了目光，轻描淡写道，“我听到你在唤我的名字。”
韩亦幻脸色一红，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我只是……”
“对不起。”
“嗯。”
云欺风重新望向她，敛了笑容，“你……知道我为何事道歉？”
“是你把我交给有梦的，不是么？”韩亦幻想起身，谁料身子却根本动不得——只怕那蛊毒对自己还是有些影响，一时间竟封了妖力，软了筋骨。
踌躇间，云欺风伸手扶了她，让她靠在自己怀中，男子身上特有的味道钻入鼻中，韩亦幻冷冷一笑，继续道，“只怕公子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与那鲛人私下拟了交易：为她带去满意的躯壳，给她离开碧水河见得文修皇帝的机会，而那副躯壳，便是我……”
“而我开的条件也很简单：不过是让她占着你的身子，代替你继续扮演凝冰谷的大小姐，顺理成章应了我的提亲，嫁到沉渊来……当然，带着逐云琚。如果能想办法弄到解开玉石力量封印的口诀，那就更好了……”云欺风无奈一笑，忽而低头在韩亦幻耳边重重叹了口气，吻了吻她的脸颊，“亦幻姑娘又是何时识破的？”
“从她说了‘使命’二字之时。我的使命，在云公子看来，不过是陪着一块玉，嫁给你。我的人，始终不如一块玉……”韩亦幻无力阻止他的吻，美目直直望了前方，声音波澜不惊，沉淀着凄楚，“这等一石二鸟的高明计策，只怕也只有云公子能想得到。可我不明白，既然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为何还要救我？”
云欺风伸手抚弄了她潮湿的头发，声音暧昧，“你说你有想见的人，又唤了我的名字，这便是我掌控之外的事……”
“云公子该不会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改变自己的计划吧？”
“……谁知道呢？我本来就是个善变的人呐。”云欺风倚靠在身后的石壁上，狭长的眸子望了洞窟的顶出神，那里有稀稀疏疏的水滴滴落，“喂，我救了你，不想想怎么谢我么？”
“可我也清楚的记得是谁在背地里害我。”语气冰凉，白狐女低了头，目光却落在云欺风的腿侧，白衣被鲜血染红了一片，破碎的布下，是狰狞的伤口，她眉一蹙，“受伤了？你和那鲛人动了手？”
“放心，她没死。输得人是我，所以我们才会被困在这里出不去……所以，我们有的是时间算账。”云欺风笑了一笑，忽而双手发力，乘韩亦幻不备狠狠将其按在了地下，整个人骑坐在她身上，动作粗暴却带着****，“作为答谢，告诉我逐云琚的催动口诀，如何？”
韩亦幻身体虽使不上力，眼中的杀气却猝然腾起，“云公子觉得这可能么？”
脸颊一凉，她挑了眉，只见云欺风手中多出一柄细长的匕首，刀身在她的脸侧比划，“哦呀，不可能么？既然亦幻姑娘舍不得这张倾国的脸，我若用刀子划上几道口子，你会不会心疼呢？”男子的气息如同鬼魅，匕首之上跳跃的寒光刺得韩亦幻眸子生疼，只是云欺风的逼迫还远远没有结束——
顺手扯开了她的腰封，那修长的指顺势而下，贴着她的身体游走，“其实要撬开一个女人的嘴，并不一定要让她心疼，也可以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呢……你说对么，亦幻姑娘？”云欺风薄唇一勾，十足地邪魅，手指却在她修长的双腿之间流连不去，“……即便这样也没关系么，嗯？”
“云欺风，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我可能是你的嫂嫂！”眼角微疼，韩亦幻这话说得却是没有底气。
狐颜男子幽幽一笑，“还有一半可能是我的妻子……妖孽，你我逾越之事做得也不算少，难道不觉得自己更适合与我在一起么？”
“云公子的为人，我已经很清楚了，只怕云公子还不太了解我……”韩亦幻看着他，终于平静得宛若一潭死水，“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即使杀了我也没有关系。只是想从我口中问出关于逐云琚的事，却是绝没有可能。”她顿了一顿，只觉得云欺风的呼吸又重了三分，又笑道，“如果我没有中蛊毒，此时动得了手，便自己毁了这张脸，绝不会让你以此来威胁我。虽只是一副皮囊，毁在自己手上也比换给别人强……”
语毕，竟是闭上了眼睛。
云欺风眼底阴云密布，脸色青得可怕，握了匕首的手微微抖动着。恨恨翻身坐在韩亦幻的身旁，沉默片刻他竟然举了匕首狠狠扎在了自己的掌心，刀刃割开皮肉，一时间鲜血四溢，飞溅在男子俊秀的脸侧。
“你做什么！”韩亦幻大惊，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将匕首往自己手上刺，脸上还带着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云欺风，你疯了么？！”
眼前的男人，却在做着如此疯狂的举动！
云欺风咬着牙，眼中血丝赫然显露，那匕首穿过了他的掌心，伤口狰狞，血如泉涌。似乎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事，他口中的喘息越来越重，终于变作了疯狂的笑声和不明所以的质问，“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为什么……哈哈……我居然，居然会……”
韩亦幻躺在地上，侧目看着他，头一次萌发出想上前拥住他的冲动。
随后是许久的沉默，直到云欺风重新冷静了下来，从掌心拔出了匕首掷到一边，血痕拖了一路。而他的衣袖，也被染红了大半。
“很疼吧……”
韩亦幻幽幽一句，吃力拉过了他的手，血滴落在白纱之上，开出朵朵梅花。
男子愣神望着她，忽而再一次将那柔若无骨的身体拥在怀中，低低道，“对，很疼。可只有疼才能让我记得教训！居然会因为唤了我的名字而救你！居然会让我下不去手折磨你……你这冷血又残暴的妖孽，我所有的计划都是因你而生，却又因为你而乱了自己的阵脚……不给自己一个教训，你让我如何有颜面再去和你斗，和我大哥斗，和这天下斗？！”
“冷血？残暴？云公子难道不是在说自己么？”韩亦幻伏在他的胸口轻叹，这过近的距离令她有些迷惑和恐惧，他的话又狠又毒，句句刺进了自己的心里，“论心机，论手段，论狠毒，论伪善，我哪一点能有幸胜过阁下？”
“所以我们是那么相像的两个人呐。”云欺风轻轻揉了她的头发，“帮我。”
只听得二字，韩亦幻便身子一颤，男子的话依然在耳边继续，轻柔到令她觉得与方才全然不是同一人，“是，我有心机，有手段，够狠毒，善伪装，是你的同类，有着足够的实力将我大哥比下去……帮我坐上沉渊掌门人的位置，帮我夺了流川侯的封号……我许你天下……”
他要许她天下。
许她万千妖族永世安宁。
她便笑了，红唇轻启，说得一字一顿，“我信不过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