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我们得去一趟第四监狱了,”老孙手上已经抓住了话筒:“如果要取得一个人的信任,光是钱肯定不够,有的事情,他必须亲自出面,而且是无法伪装的那种,我们可以看看这十年来,车小军的探视记录。”
我跑偏了路线,舌头不听使唤,杂乱的语言山泉般涌来,对着败毁的波涛,乌黑的巨浪粗野地冲击,漫无目的。
——埃斯库罗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从监狱方面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车小军的十年牢狱是孤独的十年,除了他老迈的父母,几乎没有任何人来探视过他——这已经不仅仅是歧视的问题,丁松想起刚才老孙对此人的评价,这家伙是让人深恶痛绝的种类。
所以在他的人性中也仅仅只残存了有关血缘的那一部分,所以他会在出狱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再次奔向悬崖,自杀式的人生旅程,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丁松不无感慨地看着监狱四周的标语:认真改造,重新做人。
毫无疑问,车小军有很多仇人,但到目前的排查结果中,还没有谁与其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也许是他倒霉,遇上一个睚眦必报者。
不,丁松摇摇头,此时他正站在那座空坟之前——坟上的石碑连同那些谜语样的文字——鲜红的字——仿佛字字都在泣血——不会,这绝不是一般的仇恨,不能因为缺乏而否定,那只是一段不为人知的仇恨罢了。
倒吊男似乎在冷笑。
丁松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句子:现在,我被吊在这边,成为疾风玩耍的物件。
随即他想起来,这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中的一段话——大约是他这些天翻来覆去地阅读的缘故,所以一见到类似的景象,便立即反射到了大脑之中。
丁松拿出那本小册子,很快就翻到了那一页——这是普罗米修斯与歌队的一段对话,很长,有整整八行诗句。
丁松的手忽然停住了,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然后他拿出铅笔,从第一页开始在每一行的前面标注数字。
这项工程一直持续到夕阳逃逸般地朝天边奔去。丁松将所有的句子按照石碑上的顺序组合起来:
第707行:首先,面对太阳,冉冉升起的火焰
第718行:不要过河,此举极难,径直向前
第575行:芦苇编制的箫笛嗡嗡作响
第304行:离开石岩铺顶的水洞,自建的房屋
第133行:洞府里面,洞底的边缘
第813行:长河会指引你走向一片三角地带
第144行:一个谁也不会羡慕的景观
第797行:夜间的月亮从不光顾她们
“‘面对太阳,冉冉升起的火焰’,那应该是东方了?”丁松朝着东方望去,隐约可以看见山下有一条小河正奔向远方。——‘不要过河,此举极难,径直向前。’
此举的确极难——因为如果继续朝东而行,河水却将前行的道路拦腰切断了,从北往南顺势而下,绵亘数十里,若是不过河的话,只有沿着河流往上或往下走,往下是直直通往村庄,因此只有可能是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