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丁松有些迷惑。
“有来有往,决不吃亏。”他说,“我一直奇怪,你们完全是两种人,怎么会走到一起去?”
“命吧。”丁松苦笑。
“所以命中注定张倩倩会乘虚而入。”老孙说。
丁松震动地看着老孙,像看一个陌生人。
“我说错了?”老孙似乎在挑衅,他冲入了一个禁区,一个自两人重逢以来便一直小心翼翼避免触碰的禁区,现在他站在了禁区的中央。
“不,没有。”丁松没有发作,他只是颓丧,“你说到了实质。我跟吴莲的感情是虚的,连我自己也是虚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张倩倩的立场也没有错,她是为了给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复仇,是你亲手抓了她哥哥,把他送上了刑场,你种了因,就有这样的果,所以这也是你命中注定的一劫。”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就是这一念之差,张倩倩害死了自己,”老孙接着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这是一场噩梦,可到最后你失去了什么呢?结束了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蒙受的不白之冤也洗清了,虽然你离开了警队,现在不也重新开始了吗,你还是做着自己喜欢和擅长的事。”
“我父亲!”丁松悲怆地说,“我失去了我的父亲,他到死,都以为他的儿子是一个罪犯,是一个婚姻的背叛者,他的儿子杀死了第三者,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谁都知道,是这件事害死他的!而不是心脏病!”
“那些事是真相吗?”老孙看着他。
“就是因为有一半是真相,所以我才不能原谅自己!我不能去怪吴莲,因为她告诉我父亲的,的确有一半是真的,我父亲的死,有一半就是我造成的!”丁松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眼睛血红,“你说这是我注定的劫难,我认,可我父亲呢?他又做了什么?要受这样的果?”
“只因为他是你的父亲,你是他的儿子,”老孙拍了拍丁松的肩,“子女的苦难就是父母的苦难,他不可能独善其身的。”
“只有一半的真相,就不是真相,”老孙说,“你要永远记住这一点。”
丁松猛地抬起头。
“这就是第二个原因,”老孙的脸色严肃,“你一直让你的感情在左右你的判断。从你接受调查方彦卿的案子开始,我就发现了,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会这样?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你的结论总是下得那么轻率,因为你早就存了偏向性,你想要事情完满,所以但凡有一点迹象,你就奔着你想要的结论去了,你太想要那个结论了,是不是?”
丁松的表情如同挨了一棍。
“真相不喜欢感情。”老孙接着说,“我从不怀疑你的推理能力,你的断案能力,这些你比我要强,甚至强得多,可是,如果是你引导真相,而不是真相在引导你,就算你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正确的,你走的也是错路,是歧路!”
一个傻子单靠顽固成不了事。
——埃斯库罗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远处火光腾起的地方,救护车、消防车和警车的轰鸣交织在了一起。
车小军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他喜欢由自己造成的这种混乱,因此他在围观的人群里观看了好一会儿,然而他的笑容被口腔里的疼痛制止了,他吐出一口唾沫,带着腥味,也带着红——他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牙齿——少了一颗。
“搞掂。”他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