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有野兽的气息。”铁鹰说道。
伊多看着卫兵将黑布掀开,凶厉之气铺面而来。那是只肩高及人的庞大虎形野兽,它缓缓在笼子里徘徊,悄无声息。动静间,金黄毛皮起伏,身后和肩膀长满狰狞角刺。伊多感觉它也在注视着他们。
黑廷斯走到笼子前,脸上露出狠毒的表情。“真是美丽的杀戮兵器。角斗大会上它一定会给那些观众们,带来一场血腥盛宴。不过现在得先让它见见人血。你.”他用鞭子指向一个角斗士,看着那人露出恐惧的表情他不屑的肯定道,“就是你,进去,杀死它,或者喂饱它。”
“不要。”被点到角斗士瘫软在地,但卫兵毫不客气,架起就扔进笼子里。“不要,我能为主人战斗,不要.”
黑廷斯没有理会身后凄厉的哀嚎,将溅到脸上的鲜血用手擦干。“这种废物,成为剑角虎王的食物就是对大人最大的贡献。”
剑角虎王仿佛也在应和着,一掌将咬下的头颅拍出铁笼。头颅飞滚到众人面前,黄土饱饮鲜血,暗红色迅速扩展到莱克的脚下。
“你.”黑廷斯指向莱克。
“我?”莱克还在呆滞的看着头颅上那双混浊的眼睛,一会才反应过来。“不要啊,大人,求你了。”
卫兵们夹住莱克,拖着几乎瘫软无力的身体,再次走向了铁笼。莱克的哀求声仿佛用尽了所有力量,他一次又一次的回头看着黑廷斯,看着那仁慈的主人,最后看着逐渐清晰的凶暴野兽,它正在啃噬奴隶腹腔里的内脏。莱克崩溃而泣。“母亲,妹妹.呜呜呜.”
这一刻,仿佛世界都在放缓,万物静寂如死,只有那不甘的泣嚎在四野回荡。
伊多感到心被击打了一下,他脑海一片空白。“等等。”他喊完,自己也愣了下,但依然缓缓挺身出列。
所有人都看着他,他鼓起勇气。“感觉肚子有点饿了,想吃虎肉,请大人允许我向那只小猫借命一用。”
“伊多!”黑廷斯也愣了下,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微笑着。“很好,虽然很蠢。”他转头向卫兵道。“拿把竞技用刀来。”
铁鹰急切的拉住伊多的肩膀,神色不爽。“伊多!我也去。”
“相信我。”伊多自己都不知凶吉,怎能连累铁鹰,但拒绝则只会令他更要同往,不若表现得淡然自信。伊多轻轻推开铁鹰的手,慎重接过卫兵递来的刀。
入手微沉,钢面森冷,脊背略曲,刀锋在阳光下反射出璨烁寒芒。他持刀而走,告别了铁鹰的担忧。
路过门多萨的身边,他听到对方那不屑的声音说:“愚蠢的垃圾,真是自寻死路。”他听到了,但没有停留。
走过脸色苍白摊在地上的莱克,对方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感激、庆幸还有一丝看着将死之人般的悲伤。
他走进卫兵打开的铁门,随着铁门关上,他将所有感受情绪都置于背后。眼前剑角虎王从尸骸中抬起兽首,伊多看到它的眼睛是浊黄色的,没有任何情感与波动,仿佛看到的一切都是死物。
伊多微弯腰脊和膝盖,侧身平刀胸前,绕着虎身缓慢移动。
“吼.”剑角虎王一声咆哮,空气仿佛爆炸般震荡出波纹。
伊多耳朵刺痛,大脑昏眩。刚缓过神来,眼前已是虎王张开的血盆大口,利齿如刀,血肉肝脏零挂其间。扑鼻的恶臭让伊多简直要昏迷,但他还是下意识的侧滚。
虎身扑撞在铁笼上,整个笼车剧烈动摇,差点有倾斜的趋势。伊多站立不稳,一下被虎尾扫到胸口,飞跌出几米。
“小心!”伊多刚想要爬起,耳边传来铁鹰的惊呼,他直觉的一个翻滚,铁质的地面发出彭地一声,巨大的虎爪压在身侧。他一刀削到爪子上,带出一道鲜血,又接连两个翻身,退开与虎王的距离。
虎王回身看向伊多,伊多已经从地上弹起,刀锋斩向虎王的眼睛。拳不离脸,刀不离眼。他已经忘记了什么招式,心中只剩下这自己从搏杀中总结的经验。果然虎王本能的扭头闪避,伊多收刀,格开虎王拍来的利爪,刀尖戳向它的脖子。
“吼!”虎王张口一吼,伊多感到自己迎面掀出一阵风浪,他像块破布倒飞出去。背部砸在铁笼上,又滑落在地。紧接着巨大的虎头已经逼到身前。
“啊.”伊多不自禁发出哀嚎,虎口咬住他的右侧肩膀和锁骨部分,钢刀堕地。虎头猛地一甩,将他抛飞到半空,砸在被开膛破肚的无头尸体上。
剧烈的疼痛使他意识有些模糊,他隐隐约约听到旁边的呼喊。“快起来,伊多快起来。”
“蠢货死定了,就这货色也来装什么英雄。”
“死你.个.”周围声响瞬间杂乱,怒吼,打斗的声音此起彼伏。
“伊多,起来啊,它来了,它来了。”身旁传来个声音,伊多勉强转头看到莱克趴在铁笼旁拼命的呼喊。
轰隆,晴空乍起霹雳。滂沱雨瀑奔流而下。冰冷的雨水一下让伊多清醒不少,他奋起最后一丝力量,转身面对虎王。虎王已经凌空扑至。张大的血口能够看到其中殷红粘黏的咽喉,其下的黑暗仿佛直通幽冥。
生死一瞬,伊多受伤的右手抓起一坨糜烂的血肉甩向虎王的眼睛,左手抓起一根断裂的肋骨,冲向撞来的虎口。堕山般的撞击将他压在车底。他已经一动不能动了。雨水,鲜血交织在眼睛里,将世界染成了暗红色。欢呼声,惊呼声,雨声,雷声,都没有能拉住他堕入黑暗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伊多感到自己在水里沉沉浮浮。身体冷如玄冰,温度正在一丝丝地散去。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掌拉住了他,将他拖出水面,然后眼前出现了亮光。他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秀美脱俗的女人。
“感谢诺伊女神的慈悲。”女人放开他,双手交握于胸口,低喃道。
“醒了,”伊多听到那浑厚的声音,就知道是铁鹰。他看向铁鹰,想要扯出一点笑意,奈何却全身伤口撕裂般疼痛。
“我拿来了许多酒肉,”铁鹰带着兴奋的喜意,毛绒绒的脸上带着一丝酡红,显然在伊多醒来前已经微醉。“明天我们就要出发到铁脊训练所去,黑廷斯让你休息,等明天回来再继续和你喝。”
女人上前阻止了还要继续絮叨的铁鹰。
铁鹰摸摸头,抄起一瓶酒走了。石室寂静下来,让伊多有点不习惯,他看着女子火光下精致的五官,那尖尖的耳朵,一下吸引了他的注意。这是精灵吧,他暗想。在整个诺伊大陆,精灵都是十分少见的种族。
“我叫清歌。精灵族。”女子自我介绍道。“潘德里安邀请我暂时做这里的医疗师。”她察看了伊多身上的伤势,冰凉柔软的手指划过伊多的肌肤,让伊多感到丝丝酥麻。“我为你释放一个生机泉涌术,再躺两天就好了。”
说完,她收回修长的手指在胸口结成玄妙的手印,一道绿光降临在伊多身上。伊多感到仿佛泡到了热水里,舒爽得呻吟了一声。
也许是这声音过于抒情,清歌白瞋了伊多一眼,默默退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