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城南门,一个庞大的马队被守军拦在了城楼之下。那马队除过当先四辆马车载人之外,后面长长的大车队伍装的全是货物,丝帛器皿应有尽有,又另跟了不少兵士随车保驾。车队被拦之后,当先的马车车门一开,一个高大健硕的男子在车内说道:“有劳通传,铁骑营叶思忘奉旨押运赈灾物资到此求准进城。”
叶思忘三个字一出口,南门守军哪儿敢怠慢。不过烟城初定,云雷明令交待,除本地守军之外,外来军队不得批准一概不许入城。凡有马队商旅需要进出城者都必须上报审批,核准之后放能进出城门。是以那卫队长一头派人快马上报,另一头忙给叶思忘和其手下兵卒奉上茶点。没等多久,一骑油青大马就出现在了街头,那马来得很快,转眼工夫便到眼前。马缰还未勒定,马背上便跳下来一个单薄的身影,直惹得马背上另一人着急抱怨道:“小心摔着!”
叶思忘一见当先跳下来的那人影立刻将茶杯一扔便冲了过去,“妹妹!”一声就将思语抱了起来:“我就知道你命大一定没事的!我就知道!”
“哥你怎么会来?!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刚给你写了信!早知道我就不写了!我好高兴!你能来实在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思语欢喜非常,手舞足蹈,竟连踩到了思忘脚上都未曾察觉,仍是一个劲地连蹦带跳。“妹妹!脚!脚!”他“惨叫”起来,思语这才捂着嘴后退了一步问道:“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是不是很疼啊?”
“没事没事……哥不疼,真不疼!”思忘仍是欢欢喜喜地笑着,眼里尽是疼惜爱护。
“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有人在家里把天都快念塌了,做梦都想要你过来呢。”云弈见他兄妹重逢也非常高兴。思忘见他下马过来忙要问安行礼。云弈急忙一把拉住他道:“都是一家人了,又没外人,这些客套礼节就免了吧。父皇倒有心了,叫你来押运赈灾物资,这一路可还顺利?”
“一路都好,本来跟传旨官是一路出发的,可队伍太过庞大,又要顾着天气货物,自然就迟了。皇上自然有心,除了让我给烟城百姓运送赈灾物资之外,也叫我给两位王爷带了些东西”思忘笑着说完,压低声音又道,“这里面十五车是哥给你办的嫁妆,二十车是皇上给的文定纳吉,另有十五车是皇上给两位王爷置办的日常所需。”
“十五车那么多,用不了吧?”见哥哥已经知道了密旨,思语心里亦是万分高兴。思忘“傻丫头”一声说道:“这烟城恢复生产起码也在三五年之后去了,以后你们有了孩子难倒不用些?十五车我都嫌少了,等回去我再派人给你们送些过来吧。前面这三辆马车,一辆是家里往常服侍你的丫头,我问了她们,有愿意跟来的我就一路带来了。宁月馨月也在里面,一共八个。后面那两车是皇上指给两位爷的丫头婆子,也有针线上的人。烟城新毁,日子只怕难过,真苦了你们了。”
“我倒觉得挺好,山高水阔,远离是非。”思语惬意地笑着。没有平遥,没有朝廷,没有皇上,只有他们两个,那不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吗?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先回去再说吧,你哥一路风尘辛苦劳累,也叫他歇歇,有什么说不完的,后面有的是时间。”云弈一边提醒,一边嘱咐门官放行,两人弃马随思忘坐车一路闲聊回到军统府。云弈忙着交待安排随从食宿收点赏赐等事。宁月馨月等丫头一见思语免不得又哭又笑,这个说小姐瘦了,那个说小姐受苦了,末了又随思语去帮云弈收点赏赐。一群丫头见到这传闻中的战神王爷免不得欢欣雀跃,云弈司空见惯倒不觉得如何,思语只是蹭在他身边悄悄打趣道:“英明神武的瑾大王爷,果然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云弈轻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要是觉得不自在,叫思忘仍旧把他们带回去就是了,放在这里没得惹你牙酸。在一起这么些年了,我还真没发现你居然也是个小醋坛子。”
“你笑我!”思语似笑非笑地顶回去道,“我就是醋坛子怎么了?你是我的,别人通通不准摸、不准碰、不准看,想都不行!”
云弈看着她撅嘴装横的模样只觉得非常可爱,于是他忍不住抽手作揖陪她玩笑说道:“是!我的怀安女王,不准摸、不准碰、不准看,想都不准,小的这就去把府里所有女眷通通赶出府去,不知女王意下如何?”
“准、准!”思语再忍不住开怀笑了起来。云弈笑着直起了身子,却意外地瞧见新开的一个大箱里放了一只绿檀木镂空雕花的小匣子。那匣子做工极其精致考究,取到手中打开时,里面只有一柄雕着梅花样式的绿翡翠梳子。那梳子通透晶莹不含半分杂质,是难得一见的极品翡玉。“好漂亮!”思语禁不住感叹。云弈取出那把梳子小心地握在手上望着出了阵神这才说道:“这是父皇当年恩宠母妃的时候送给母妃的生辰礼物。母妃很喜欢这把梳子,她在世的时候一直用它梳头,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父皇居然还收着它……”
思语没有想到,这梳子居然另有深意,皇上这当口把它赐给云弈又是什么意思?告诉他他其实一直都是深爱他母亲的,不过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是吗?还是希望云弈能和自己一起承载着他未了的深情创造出他无法守护的永恒呢?思语突然就好奇起皇帝和云弈母亲的过往来了,当年的玉妃娘娘和皇上,是否也曾经相约至死不渝过呢?
“真好看!”正自走神,云弈已经将那梳子别到了她的发髻之上。他眼神间流淌的是比这翡翠梳子还要温润的光泽,一半是对母妃的眷念,另一半是对爱妻的深情。迎着他宠溺的目光,思语微笑承口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这一句话正触动到了云弈心中最柔软的位置,他哪儿还去管什么众目睽睽,张臂拥住思语,他认真允诺道:“我们白头偕老,我们举案齐眉。从今往后,我云弈只看小小一人,只做小小一人的执念,也只当小小一人是执念……”
“互相执念么?”思语心中不由得又软又甜,“一生的执着和全部的思念,原来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云弈微笑答道,“母妃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我们白首不离的。”
“我娘也是……”思语闭上了眼睛,低低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