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营地,倚歌便带着他们回帐收人头记功去了。思语看到那些人头忍不住又是一阵恶心作呕。这边倚歌才喊一声“散队”,伤心便一边吵嚷着“瑾王妃有了!”一边跑出了营帐。思语被他气得满脸通红,提起裙子便追了出去:“伤心你给我闭嘴!”她气急败坏地在后面追,可哪里追得上呢?才追到营口便遇见云雷三兄弟得胜归来。云弈老远就听到了伤心的宣扬,于是独自策马先便冲进营来拉住思语就要把脉:“什么有了?”
“你别听他胡扯,我不过看见那些人头恶心想吐罢了。你们战况如何?有没有受伤?”见云弈回来,她哪儿还有心思去抓伤心,反手握紧云弈的手便四处查看起来。这边云雷和云狂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赶了过来,听到她如此解释,云雷更是觉得一头雾水:“什么人头?”
思语只得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云弈听完不由得皱眉抱怨道:“我不是叫你回去睡觉吗?这么危险的事,万一失陷怎么办?”
“怎么会?十四爷自然是有完全把握的,布局也十分精妙。况且你在前线冲锋不是更加危险?总算我还能帮到你一些,有什么理由不去呢?早些结束战役,你就能少担一分生命危险。我反正是不怕的,也不后悔。”思语温然一笑,检视完云弈身上见没伤这才放下了心,又从怀中摸出一方手帕为他擦拭起脸上被溅上的敌军血污。
“什么十四爷?是十四弟才对!”云弈一任思语摆弄自己,仍是极不满地接着说道,“再精妙的布局又能如何?凡事总有万一,上阵杀敌除过保家卫国自然也是为了保护你。现在你有我在身边,我来保护你也就可以了,干嘛还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呢?我说过,你只要平安快乐在家等我回来就好,其他一切,自然应该由我为你担下。”
云雷听他说得煽情,正想取笑,却听云狂喊了声“十四弟!”三人不由得扭转头去,只见倚歌挽了一名美貌少女正往这边过来。那少女看见他们只是浅笑着挣开倚歌就想离开,一张俏脸羞得通红,更显得说不完的娇媚动人。倚歌却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腕越往云雷他们这边拉来:“千军万马取人首级都没见你怕,这会儿不过是见我几个哥哥你倒躲成这样做什么?他们又不会吃了你。”
“看来十四弟好事近了。”云弈笑道,忍不住又转面去看思语,眼神间尽是轻怜密爱。云狂嘿嘿笑着调侃道:“十四弟从来不近风月,我过去还当他不喜欢女人呢,没想到竟是个比老九还挑剔难缠的主。仰慕他的名门闺秀要认真排起队来只怕整条翠屏街都挤不下。挑了这么些年,眼下可算遇上中意的了,父皇要是知道,肯定龙颜大悦。”
云狂一席话说得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倚歌嘴角一扬微笑应道:“八哥惯会取笑人,可别吓到晴雪才好。”
“名字诗意,人也漂亮,能被你看上,想来必然秀外慧中,好。”云雷微笑着点了点头。思语笑着承口赞道:“何止秀外慧中,还有勇有谋,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十四……弟自然是好眼光。相公,我们差不多是不是该准备贺礼了呢?”
她记着云弈的交待,临时转口,只差点没咬到舌头。云弈听她当众唤自己相公,眼底不由得一亮,笑意瞬间便满溢了出来:“那是自然,十四弟替我照拂了你这么久,必备重礼才行。只是我现在有些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明天可就攻城了,必是一场恶战。贺礼的事,还是娘子你替我想好了。”
“怎么好累吗?都怪我,只管站门口说话,倒支得你们也陪这站着!”思语只觉得万分歉疚,于是自责起来。云弈哪儿容得她妄自菲薄,于是微微一笑忙应声道:“不累,看见你就不累了。”
望着他满眼的温柔情调,云雷干咳了两声亦是玩笑道:“都干嘛呢?欺负我没带家眷么?”
云狂听他这么一说更是坏笑一声朗朗说道:“冰冰给我烧了水洗澡的,先走了哦!”说完他竟真个拍马走了。云弈摇了摇头,牵着思语的手亦是笑辞道:“我们也先走了,一会中军帐见。”
云雷“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见他二人离开,转脸便也想辞了倚歌先去换洗,却见倚歌一手牵着晴雪,眼睛却落在思语离去的背影上兀自出神。“十四弟?”他眼角微敛,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倚歌“嗯?”了一声转脸看他,眼底尽是沉重的疲惫气息。“听说你手下几员猛将战场对敌最是游刃有余,不如明天攻城也来帮忙吧?”云雷面上仍是微笑,心底却生出了些许防备的意思。十四那眼神倒是什么意思?是对思语日久生情有了邪念?还是父皇又有了新的旨意?大战在即,自己自然不能贸然去告诉老九乱他心绪,只好等明日将烟城拿下之后再提醒九弟共商对策了。
倚歌哪里知道云雷在脑中瞬息便盘算了这许多事?他微微一笑答得倒也爽利:“那怎么能算是帮忙呢?保家卫国那是每个人都应尽的责任。我身为十四皇子,更是责无旁贷。七哥劳碌了一天也快去休息用膳吧,稍后中军大帐我们再议战略战术。明晨点兵,咱们兄弟一起杀他们个痛快!”
“那你也早些休息,为兄先行一步。”云雷微微颔首鞭马离开。眼见众兄弟各自散去,倚歌的眼底顿时散尽了光芒,他放开晴雪的小手,脸色灰白,颇歉疚地低低说道:“对不起。”
“十四爷不必道歉,晴雪明白的。”晴雪轻声应他,眉眼间尽是婉顺,“不然晴雪去和叶姑娘说明白?”
“不必了。”倚歌长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你去知会他们一声,明早听军鼓到校场集合,随军出征,杀敌夺城。”
晴雪应了声是,自去知会众人。倚歌回帐胡乱吃了些东西,到中帐和云雷各人议定安排下攻城各事后,便自回营帐休息去了。他睡不着,脑子里翻来覆去尽是思语的一颦一笑,直倒腾到深夜,他再睡不住,于是干脆起身出帐四处游走起来。信步之下,他竟走到了思语和云弈的帐前,停步,他呆呆望住帐中的灯火兀自出神起来,不知道他们现在在里面做什么呢?转念,心中一酸,他不由得笑起自己痴傻来。人家是夫妻,自然是做夫妻该做的事,他倒算什么呢?又站在这里做什么?
启步,他正想离开,却见帐帘一掀,竟是思语走了出来。思语显然没想到他这个时候竟会出现在这儿。她先是一愣,随即走近倚歌问道:“这么晚了还不睡啊?”倚歌没有接着回答,只是想了一阵这才开口问道:“可以一起走走吗?”
“好啊,反正我也睡不着。”思语欣然应允。她有些紧张明日的战事,翻来覆去难以成眠,倒搅得云弈也似乎睡不安枕,于是她索性起身出帐想透口气,谁曾想竟会在帐外遇见倚歌出言相邀,于是便爽快应了下来。两人信步而行,月光很好,照着他二人一路行来,可两人却是一路无话。行到无人处,倚歌突然停下脚步极苦涩地开口说道:“我睡不着,我想你,特别想你,你就像是我心里的一块肉……”
心里的一块肉?这么严重?!
思语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去年倚歌是有开口说过要求皇上赐婚来着,可后来大家都一直没再提及。她只当他是年少懵懂,说过就忘的率性行径,没想到他竟会将感情一直深藏在心底隐忍不言,可他怎么会选在今晚说出来呢?难倒是战事有变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长期的步步为营致使她一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就强往军政朝堂权势立场上拉,却又哪里想得到倚歌只是看到她和云弈恩爱缠绵压抑难捱所以不吐不快罢了,又哪里和军政扯得上什么关系?
“你不用答我,听我说完就好。”倚歌见她作难,怕她就此拂袖离去,于是急忙表明态度道,“本来我一直认为,爱一个人就该娶她为妻,给她名分然后长相厮守。可自从遇见你好像一切都变了,我不知道该怎样再去坚持以前的观念。我知道你和九哥的生死相随,我也不奢望你能给我什么回应。我只求你能平安幸福快乐。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只要你一句话,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帮你办到的。倘若……倘若有一天你不需要我了,只要你说,我一定就走得远远的,不会妨碍到你的……”
才走个凌殇,又来个倚歌吗?
他声音有些颤颤的,竟完全没了半分叱咤沙场的样子。思语听了,心间不由得一阵酸软。她从来不知道他对自己竟会情深至此,可叫她如何是好呢?她只当他是自己的十四弟呀!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思语想了半天,终于颇艰难地开了口,只生怕伤到他半分,“我其实,一直只当你是十四弟的,只是嘴上没说。从第一天看见你,那个时候,我和执念就已经……嗯,你明白的……”
“我知道,我感觉得到……”倚歌微微偏过头去不再看她,“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倚歌说完,也不等她,调头便往来路折了回去。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思语不由得想起了少年时的凌殇。凌殇对她,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畸恋,他没有亲人,她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相信的人,所以他只想守着她护着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他也是心安的。只是倚歌对她,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