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东郊苍耳山,故太子云辰的避暑别院。日落时分,一个修长的浅灰色身影顶着晚霞自园中走过。路上所遇之人个个都不由自主地对他屏息退让。人人都能从他身上明白无误地感觉得到他那源源散发出的烦躁气息。那股阴郁焦灼的斗气充斥在他四围的空气中压迫着路遇诸人的神经感官,仿佛在无声地宣扬着生人勿近的警告。
“还没找着?”
才进门,伤心就迎了上来。不落阴沉着脸色连看也不耐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走到桌前倒了杯茶喝下。望着不落阴黑沉郁的脸色看了一阵,伤心将眉毛一挑不以为然地劝道:“依我看,你也用不着再这么费心找她了,那丫头本来就不是咱们的人,我看八成早预谋着要逃的,说不上是跟云泽府上那使短刀的鬼面家伙私奔了,你倒操那么大心做什么?”
“你还敢说!要不是因为那晚夜探太子府你没等她她又怎么会失踪?!”不落被伤心一激之下火气只有更盛,他劈头盖脸便向着伤心嚷了出来。心中更是懊悔万分,他自然是一早便知道伤心的无法无天和放浪不羁,那日怎么会想都不想就鬼使神差地派了思语独自跟伤心去夜探太子府呢?不就是有别的任务着急要办自己脱不开身么?叫思语一人在院中呆着也不是不可以,他怎么会想起叫她和伤心一起出去呢?自己倒是信任伤心成习惯了,可却忘了思语在伤心心中那又算是什么,他又怎耐得等她护她?
伤心见他发火也不恼怒,脸上依旧赔笑说道:“我哪里没等她了?是她自己腿短跟不上好吧嘛?”
“腿短跟不上?!”不落被他气得额上青筋乱蹦,“你要真想跑又有几个人跟得上?!你给我出去!马上!”
“不就是上面交待你要照拂她的安全不许叫她失陷危险么?有什么事我顶着就是了,你也用不着那么紧张啊……”伤心没心没肺不以为然地说着,却发现越说不落的脸色似乎越是难看,他本待再多说几句,见不落又有发飙的趋势才终于识相地住了口。不就是一个不明来历的女人么?伤心不由得很是不满,但又不敢同不落顶嘴叫强,于是颇委屈地嘟囔着说道:“最多不过就是在云泽的秘牢里嘛……得得得,我去帮你把她找回来还不成吗?”
“不必了。”
一个极其冷淡的声音在院中突然响起。不落和伤心寻声望去,只见蓝眸的倚歌正森冷地望着他们站在院中,言语间更是半分温度都欠奉:“从现在开始,师师直接由我管辖,你们的情报小队就地解散,到统战组登记待命。”
倚歌说完转身就走,伤心“喂”了一声叫住倚歌问道:“凭什么要我们去你的辖下?”
倚歌听了并不回头,只是略站了站冷冷答道:“你可以不去。”
“什么玩意儿嘛!”伤心不满地蹙起了眉头,不落在哪儿,他伤心必然跟到哪儿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倚歌说这话不跟放屁似的吗?他抱怨着转脸看向不落问道:“看情形他们是把那猪丫头捉回来了,这事你怎么看?”
不落并不理他,只是长出了一口气便启步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你去哪里?”伤心忙地抬脚跟上。“登记,找师师,你不想来可以别跟着。”不落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身上那股阴郁的斗气总算是消散了干净,可眉间眼角却仍被担忧缠绕。伤心哪敢违拗半分,只得夹着木剑一声不吭地尾随而去。
等他们找到思语新住的小院时天已尽黑。进屋,丫鬟正在服侍思语喝药。伤心一见思语嘴巴立刻就闲不住了,还不等不落开口问候,他便抢先说道:“我就说她死不掉嘛!瞧瞧!你白操心了不是?人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小日子滋润成什么了都!”
“托你的福,背上添了个洞而已。”思语放下药碗没好气地顶了回去。所幸因祸得福让她和云弈得以短暂团聚了几日,是以她心里也不是很怪责伤心,反而添了些许感激的意思。只是她一看到伤心那副没脸没皮的模样就总忍不住要跟他抬杠顶嘴。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和他一起出去的”不落听她说背上添了个洞眉头不由得紧缩了起来,“你现在怎么样,好些了吗?”
伤心一听不落罪己道歉立刻就不干了:“什么叫不该让她和我一起出去?是她自己跟不上好吧,你不怨上头给我们派了她怎么倒怨起自己来了?”
“我跟不上?!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会跟不上!”火气上来,思语连脸颊也挣得有些潮红。伤心听了只是笑嘻嘻地逗她道:“因为你是猪!”没天良!明明是撒泼耍无赖的行径,但叫他这俊美无比的皮相一包装,立刻就连一丝讨人厌的味道都没有了,甚至还有些莫名的……讨喜?
思语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换了副笑脸应道:“我要是猪的话,你就是野猪!还带咬人的!”说到后来,思语有些咬牙切齿起来。要不是有伤在身,她只怕早跳起来咬伤心两口了。她这副想凶凶不起来,气又气得半死的模样甚是可爱,不落看在眼里哪儿还憋得住,呵呵一声就笑了出来。
“这么晚了都不睡觉围在这里干什么?”倚歌阴沉着脸色从门外走了进来,值守的丫鬟们立刻行礼拜见。不落和伤心也立刻转面望向了倚歌。不落向倚歌招呼了一声,伤心却往床边挪近了些轻轻问道:“喂,这就是你的心头宝?你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用针戳你。”思语低声应他,又伸出指头往他腰间轻轻一戳。伤心立刻跳了起来,拉上不落就往外跑,末了还不怀好意地嘿嘿笑着嚷道:“先走一步,不打扰你们啦!”
我们?!
思语无奈地笑了笑,他的十四弟,不就是自己的十四弟么?这个伤心,回头真该好好教育他一顿才是。不落和伤心离开,倚歌的脸色却仍是难看,他皱眉看着思语,憋了半天这才开口说道:“以后你最好少和他们往来。”
思语哪里猜得到他开口竟说出这么句话,于是条件反射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和别人走这么近”倚歌毫不客气地宣布着,“还在我的院子里聊得这么开心,当我不存在吗?”
说完,倚歌竟是转身就走。望着他白衣如雪的霸道背影,思语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这男人,还真是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