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松①
《钦差大臣》这台戏的舞美设计工作历时三个多月，可以说是艰难的设计路程，一路坎坷。此次设计，先后共修改了七稿，风格和形式上都有了很大的变化。舞台最终体现的场景虽然简洁单纯，但它是一稿一稿地推敲提炼演化而来，看似简单的场景，其实过程很复杂。我认为这正是设计工作的魅力所在。
能有机会参加到这前辈云集的“千岁组”，心中既喜又忧。喜的是机会难得，忧的是设计要求太高。刚开始创作时就场景的风格同老前辈们分歧比较大。也很好理解，老爷子们数十年深受俄罗斯风格影响，大多主张走写实路线，再现剧作环境原貌。好在陈导演给设计方留了空间。韩生老师的意见是，因为是经典剧目，写实的场景被无数人搬上过舞台，耗资耗力，舞台效果都可预见，意义不大，提炼出简洁的线条来勾画场景，才是这次设计的关键所在。
第一稿设计图，韩老师亲自操刀，也是最终效果的雏形。整体造型方正，平面的白色景片组合墙体及顶棚，双重拱门构成整个架构，底墙平整大气，运用白底黑线勾勒出建筑结构，也就是用黑线画出门窗及俄式花纹，像白描，又像连环画，简洁又有喜剧特性，视觉效果可想而知。平面单色的景片，配上写实立体生动的人物，想到这，喜悦从心底产生。
通过阅读剧本和观看了几场排练，出了第二稿和三稿，两稿很相似，画图的时间也接近，是在一个星期内完成的。单从设计图的形象来看，似乎与最终稿很接近，特别是弧形墙体和五扇门，却到达了与理想形似神离的境地，走进了做大的误区。想象的俄罗斯建筑体量感大、宏伟辉煌，与剧本所描述的半愚昧并落后的小城市背景并不吻合。城市规模可能相当于我国的县级市，还是农业为主的，否则不太可能发生官员被骗的剧情。当然不是绝对的，媒体上经常看到大量高层领导被些低级的骗局所套，看来是当局者迷也。
第二稿和第三稿我认为是失败的设计，设计重点放在了形式上，而没有领会到精神层面的东西。特别是台口的包装耗费了很多心神。虽说不理想，但却是往后发展的阶梯。通过一段时间的休息，心态也平静下来，更深入地阅读了剧本，看了演员们的完整连排，找了本专业的很多老师帮提意见，特别是韩老师的指导，面授、电话和网络沟通一直没有间断。真感谢科技发达，使设计的沟通变得非常方便。
第四稿是个重要的转折点。墙是实体，门窗是透空的，虚实结合得比较好，符合“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的建筑空间法则。把灯光因素也作了考虑。透空的景片给光位、灯位留有空间表现。台口运用了黑色外包，不去争抢舞台主体表演区的视线，主体墙为白色，黑线勾勒。这个手法是我始终不想放弃的，只是最终转化为铁艺的线条。我对这稿有着莫名的好感，它有着符合中国传统的中庸美学欣赏习惯，是那样的折中。虚与实、黑与白、体与线，结合得很理想。要不是后来胆子变大了些，离定稿还有些时间，我想这稿应会搬上舞台。
第五稿和第六稿形式上与演出稿很接近，大胆地把墙体通通去掉，观众的视线无处不在，把演员暴露在舞台上。演员上了台就不能偷懒，感觉自己像正义的执法者，没有视觉死角，增强了透明度，感觉挺过瘾的。写意的空间配上写实的花纹细节，富有设计感。只是太过于强调喜剧特征和社会的扭曲象征，把造型变形得太过夸张，好像被大风吹过一样，有些图解的味道。现在想来，还是挺初级的，制作的难度太大了，按现在剧团制作能力来讲，不太可能制作完成。
第七稿可以算是最终稿了，与舞台上同观众见面的视觉效果差不多，后来设计上只是有些小调整，把线条的组织归纳得合理些，花纹也做了深入考证。风格向正剧靠拢，也严肃些。
总算纸上谈兵的阶段该结束了，进入了制景阶段。制作时间还是挺紧张的，留给制作方的时间也不多了。通过对三家制作团队的比较，制作人选择了学院大剧场旗下的新组合的队伍。制作工厂在浦东，离学院有些远，场地周围就是农田。好在我有一辆小排量汽车，解决了监制制景的交通困难。负责制作的是很有经验的陆师傅，是学院元老级制景师傅，很有经验，也非常聪明。聪明是优点，也是缺点，他经常按照工人阶层的审美和制作便利性来改动图纸，使我们在制作期间争论不断。对于没有行政头衔和专业名声的我，监制难度可想而知，好在景的提炼，带来了制作的简化，虽然制作没有给设计加分，但接近理想的八成效果我认为还是有的。对于将要有着巡演计划的制作，传统的木结构显然是不理想的。经过和导演、制作人沟通，选择用方铁管为主要制作材料，结合局部木料来完成景的制作。在重量上，空心的方铁管，并不比实心的木料重太多，在精密度上和牢固度上有了保证。金属材料的运用，焊接等工艺对木工出身的工人还是有挺大的考验，还好最后出来的效果还是不错的。我对提炼线条的铁艺很满意，但门窗上的玻璃与我要求不符，我想象的是用有凸凹肌理的有机玻璃片，灯光投射时也会产生小折射的效果，而不是平板有机玻璃贴磨砂纸，光影效果降低太多。制作师傅的这次粗心使我无法忍受，虽然强调多次要求更换，但被造价超预算等现实理由搁浅。看到有张是焦晃老师谢幕的剧照，在笑容和自信的面容背后，门片上的磨砂接缝是那样的明显，看了叫人心痛。与前辈们的做事认真和对艺术的追求态度相比，我辈实在相差太远。唉，遗憾总是有的。
能有幸参加这样有特色的组，是非常幸福的事。做其他设计项目，做过就淡忘了，可是在《钦差大臣》组的这段时光，叫我很难忘记。
①上海戏剧学院演艺术中心舞美设计师。主要舞美作品有：儿童剧《白雪公主》，锡剧《九品廉吏》，话剧《最后的瞬间》，2008全球商学院院长论坛舞美设计、戏剧大道开幕式舞美设计、中国品牌万里行现场舞美设计，SMG2009年广告盛典舞美设计等。主要影视作品有：电影《心语星愿》、广告片《可口可乐》、《百事巡茶》等五百余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