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离开金隽之前,太后已经病重多日,只是本宫要事缠身,实在无暇留在宫中守候太后身侧。”她随意的敷衍两句,就转头看向身边与自己平行而坐的太夫人:“劳累太夫人这些日子为本宫照料那不成器的儿子了。”面对太夫人时,她的口气表情,竟然比谈到太后时,更加尊敬和睦。
早已听说太夫人的娘家与宫中贵胄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倒不想,竟然能驱动不可一世的长公主也低眉顺受,看来实力,的确不容小觑。
“是那小子陪着我老太婆念念经,劳累他这么烦闷了,你说这客套话做什么?”
长公主就笑笑,转头又看向大老爷:“倒是常听太夫人提到,袁家几位小姐是出了名的娇俏动人,倾国倾城,虽说个个年纪不大,但倒都是美人胚子的苗儿了。不知今日,本宫有无有幸见到一二?”
大老爷虽然觉得奇怪,为何长公主不先见见自己的儿子,反倒要先看他家女眷们,但还是受宠若惊的伴着大太太站起来,行了个大礼,才说:“长公主严重了,家女子眷就在外静候,只等给长公主请安。”
长公主点了点头:“那就叫进来吧。”
说话间,帘子撩开,外头就鱼贯而近了一大帮子人,走在最前头的泉哥儿,秉哥儿,桐哥儿,长哥儿。再来是二娘,玉娘,三娘,四娘,月娘,五娘,六娘,七娘。全都按年级,按排行一一规矩走进,在顺势排成两行,恭敬的给长公主行了个大安:“见过长公主,长公主万福金安。”
长公主抿着唇看了一圈的小姐们,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三娘身上,笑眯眯的招手唤道:“这丫头倒是精灵动人得紧,过来我身边看看。”
三娘咬着唇紧张的筹措了一会儿,这才小着步子,乖巧的走过去,今日她虽也穿的素衫,可眉宇装饰方面,却看得出惊心打扮过一番,自然在一群妆容稍显随意的女子们中,显得较为隆重。
近了一看,长公主更是一脸满意:“你身上扑的是梅香露吧?倒是好闻得紧。”
三娘福了个身,忙说:“民女身上没扑香露,只是民女的院子里种了腊梅,腊梅的香味散到了民女身上才有了这个味道。”
长公主点点头,更是赞赏的上下打量她一番:“嘴上伶俐,倒是个灵巧的丫头。”
大太太见了大喜,连忙站起来恭了个身,才说:“小女一贯被家里娇惯,见了长公主也没个正经儿摸样,说话也不知道收敛,还望长公主恕罪。”
长公主笑了起来:“本宫不喜欢人阿谀奉承,再说了,一个小女娃,不说实话还指望她说什么来?本宫就喜欢老实人,丫头,告诉本宫,今年多大了?”
三娘脸颊扑红,身上的梅香香气扑鼻:“回长公主,过了年就十一了。”
“十一可就是大姑娘了,念过什么书了?”
“在读《女戒》了。”她干脆的说道,说完悄悄偏头,见母亲却紧皱着眉,连忙躬了个身,恭敬的再回一遍:“回长公主话,在读《女戒》了。”
长公主呵呵一笑:“这丫头本宫是喜欢得紧的,太夫人,本宫在你这袁府里叨扰几天,与你府里的丫头们亲近亲近,你不赶本宫吧?”
太夫人和气的笑了笑:“土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长公主又对侧首的三位太太说:“那这些丫头也都留在府里陪本宫耍乐耍乐吧。袁家二太太、三太太的女儿也留下,本宫回金隽的时候,顺道给你捎你们捎回去就是了。可好?”
这话就是,不欢迎二太太和三太太呆在这里,只欢迎女儿们留下。
二太太面色尴尬的看了大太太一眼,三太太已经起身回话:“长公主严重了,能入长公主的眼,是我家丫头的福气。”说完侧过身对月娘吩咐道:“你就好好在这里,可别惹了长公主不高兴。”
月娘胆小如鼠,现在听到要自己一个人留下,脸色立刻苍白紧张起来,垂着脑袋闷闷的回了一声:“女儿知道。”
身边的五娘看她一脸惨白,小小的手指伸过去抓住她的手指,无形的给她鼓励。
月娘一阵心暖,悄悄偏头对她感激一笑。
这个小举动别人或许没看见,可长公主看见了。她纤手一指,指向了五娘:“我个丫头是三太太家的女儿?”
大太太忙站起来回禀:“回长公主,这是民妇家的女儿,五娘。”
是大太太家的人?常听太夫人提起袁家大太太、二太太与那个三太太可谓水火不容,可这大屋的五娘竟然对三屋的人伸出援手,她倒是个善心的性子。“你也过来让本宫看看。”
从长公主一提到自己,五娘就紧张得不得了,自己已经极力保持低调了,她可是万万不想在这种时候出任何风头。现在长公主只是一时兴起,可回头私下里,还不知道多少双眼睛要盯着她呢,三娘不说,四娘不说,玉娘与二娘恐怕也不会放过她。虽说二娘与三娘有些芥蒂了,可到底也没有一时半会儿就对这亲妹子弃之不顾的道理。
想到这些层层利害关系,五娘更是满脑烦忧。
她小步子走到长公主身边,平行站在三娘身侧,可却没有三娘的大方得体,脑袋从头至尾的都垂着的。
就是这么近,长公主也看不清她的摸样,只得开口唤了一句:“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该来的始终要来,五娘咬着牙,刚准备抬起头时,就听外面响起一道如玉石碰撞般清脆利落的声音:“我倒是母亲来了第一时间要来召我,怎么倒是接见起别家的儿女,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了?”
众人偏头一看,就见晏天皓一身襟蓝色雪袍,潇洒自如的走了进来,他眉心带笑,这次五娘是真心实意的在他眼中看到笑意,恐怕也就只有面对自己的亲母,他才会这么不吝笑颜吧。
长公主见儿子总算出现了,虽说心里高兴,可嘴上还是免不了刁难两句:“没见过这么不孝顺的人,还要母亲去召你,我看我不召,你不也乖乖进来了?”
晏天皓哈哈一笑:“母亲又笑话我了。”说完就自动往长公主身侧走,走了两步,他才看见三娘、五娘也站那边,脸上的笑意立刻沉了三分。
长公主自己知道儿子的性子,笑眯眯的对两个丫头遣道:“两个丫头先下去吧。”
三娘万般不愿,五娘如蒙大赦,两人乖巧行礼后,便退回了一群人中。
散了后,回府的路上,就见三娘站在二娘身边,却频频用小眼神瞪着五娘,五娘委屈,她也不想和晏天皓那家伙的母亲有什么牵扯。
闲凉之见,就听四娘哼道:“我说三姐今日怎么穿戴得这么好看隆重呢,原来是知道有客要到啊。”
三娘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我能知道什么,不过就是往常都这么装扮罢了。”
往常都这么装扮那长公主还会第一个看到你?四娘脸色又是一厉:“是三姐有未卜先知,咱们没有你的身份,自然得不了你的消息,因此失宠人前,也是常理之事。”
玉娘心里虽说也不快,但三娘与四娘之争,本就是大太太家的正房与偏房之争,结局本是显而易见的,她自无谓当中插话,便笑眯眯的出言和道两句:“大家都是姐妹,三堂妹、四堂妹又是一房的人,哪里有什么好吵的。这可是在路上。”
四娘却不理,依旧不依不饶:“路上怎么了?有人敢做出手,还怕我说不成?不做亏心事,就不要怕鬼来敲门。”
三娘被激怒了,转过身子就回道:“我做了什么亏心事?我看是四妹你不服气我入了长公主的眼,没你的份吧?不过那倒也是,长公主看人也是要看嫡庶的,不过那倒是奇怪了,若是看嫡庶,五妹都有份,偏偏你这个夹在中间的老四没份,有空就好好反思一下,到底是你自己的问题,还是别人的问题。”
这话题一带动,别说四娘了,就是玉娘一双厉眸也射到了五娘身上。
五娘委屈极了,她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偏偏就要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四娘先是一肚子气,后压住火气,继续反驳:“那有什么办法,咱们五妹是靠实力的,虽说装扮上不如三姐大气隆重,可摸样长得好啊,因此看来,可不是大气隆重就能讨得了全好的。”
“你……”三娘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双大眼睛也直直的瞪向五娘:“那是自然,不过我离得近,怎么觉得长公主连个正经的都没看清五妹的摸样呢?”
四娘被抵得也说不出话了。玉娘在边上冷眼旁观,冷不防的,笑眯眯就冒出一句酸溜溜的话:“五妹一身看着灵气通透,不看摸样也知道是美人胚子,是长公主有眼光了。”
几人你来我往的,最后话题竟然围绕着五娘转了,五娘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连忙说自己西稍院儿还有些事,带着粉憧、雪婵拔腿就跑。
二娘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脸色看不出喜乐,转头就听她对另外几位小姐说:“鹣澜就在那边,我先回了,你们若想吵,就去长公主面前吵,免得在这里吵了也是白吵。”
几人被她一揶揄,瞬间也不说话了。匆匆又说了几句就各自散了。
六娘与七娘年纪最小,对这事儿本就没有多少心思,并且此事争夺的人太多了,自己也没什么机会,因此不慌不忙,一副事不关己的摸样。
待大家都散了,才见月娘咬着唇,小步子正往西稍院儿走,看她那畏畏缩缩的摸样,站在冬日的寒风中,就像大风一吹,人都得吹飞了似的。
六娘带着七娘回了小婵院儿,虽说看到了月娘,却也没与她招呼,这个月娘,也就只有五娘有胆子去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