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一笑,感激的看了玉娘一眼,连忙欢快的奔上秋千一头。
两个小人人玩得不亦乐乎,三娘不满的嘟着嘴,二娘已经走到玉娘旁边了,笑着问:“玉堂妹喜欢五娘?”
玉娘笑得一派温柔:“个个姐妹我都喜欢。”
二娘微微一笑,似也明白了玉娘的心意。
袁家上一辈中,太老爷总共生了四个孩子,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与四小姐,大老爷官任渝州盐运使,官职从三品,虽靠的是身为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岳丈提拔,但为人精明,懂得计算,上下左右的官绅向来交情不错,因此官位也就一直平步青云。二老爷官任黔州知州,说白了就是在老家做个土地官,二老爷性格较为憨厚,没有大哥的狡猾,也没有三弟的精明,这个五品小官做这么久,当初也是沾了大老爷的福荫,三兄弟中,他算最弱的。三老爷官任翰林院侍读学士,从四品,任职的地方是在天子脚下,从小也格外聪明,很会懂得抓紧机会,攀爬而上,因此在翰林院也算是受器重的。
玉娘作为二老爷家的嫡亲女儿,过两年就及笄了,可家里给找的亲事却只是黔州地方小处的门户,虽也算是门当户对,却没什么大作为。玉娘这人要求不高,只想门面体面一些,所以每次面对大老爷和三老爷家的小辈儿都是出奇的好,自然这等乖巧懂事的大姐姐作风,也就引得大太太与三太太的喜爱,她求的其实只是能嫁到渝州或是金隽这等肥硕之地,可嫁这两个地方就必然要靠大太太和三太太的帮手。
二娘毕竟年纪在那儿摆着,哪里看不懂玉娘的心思,来的第一天就将反目成仇的五娘与六娘撮合好了,在标榜和睦的大宅后院儿里,这可是大功一件。
小孩子这边闹得欢乐,大人们那边也有自己的动作。
几日前百善堂来了个小姑娘,这小姑娘先头还身份神秘,让人揣测不到,可过了一天,唐妈妈就传出这是她一个远房的世侄女,因为这家人太夫人也认识,所以小姑娘说不清话,来的时候竟然直言不讳要找太夫人,其实找的人真实她唐妈妈而已。
太夫人见人家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过来投奔也不容易,就答应收到百善堂当个小丫头,说是丫头,可几天下来就跟小姐似的养着,也不让她动一下的手指,没事儿就伴着太夫人念念经,最多的也就是知道去厨房帮着顾顾火而已。
这几日几个小人儿天天去请安,都见着那小姑娘虽一身丫鬟服侍,却一派的乖巧可爱,当六娘提到要带这个小姐姐一块去小禅院玩玩时,太夫人护什么似的一口就回绝了,然后又似宝贝般让唐妈妈将人带进里屋。从此之后请安时,几位小姐再也再没看到那神秘的小姑娘了。
今日二太太来,由大太太伴着就要去给太夫人请安,可一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两人往前走去一看,堂屋内,一个摸样标致,可爱娇俏的小丫头打碎了一只前朝官窑烧制的青花瓷瓶,旁边的青竹吓了一跳,正想开口说什么,就见大太太、二太太已经到了门口,她连忙放下手边的事,笑着就迎了过来;“二太太已经到了啊,太夫人早上还在念叨,二媳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还有玉娘,长高了没有?泉哥儿、秉哥儿学完《孟子》了吗?虽说她身子不适,可还是心心念念惦记着你们一家的呢。”
这青竹一张小嘴甜的能挤出蜜来,被她这么哄着,二太太早已笑红了脸:“太夫人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我这趟回来倒是带了些家乡的小食,虽起不了大作用,可好歹也给太夫人顺顺心情。”
青竹连忙应着:“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可能之前舟车劳顿,这几天有点不惯,二太太也别太担心,这会儿太夫人还在午睡呢,我去通传一声,您先等等。”
“劳烦青竹姑娘了。”
青竹这才有空回头来看向那打碎花瓶的小姑娘,斥着:“怎么这么不小心?细致的事儿就别做了,回头让人来扫,你去后院儿帮你香染姐姐的忙吧。”说完牵着小姑娘的手,一同出了堂屋。
临走前大太太一双眼睛则始终盯着这新面孔的小姑娘,等人走出去了,才听二太太问:“那丫头是新来的吗?去年好像没看到。”
大太太点了点头:“说是唐妈妈的世侄女,千里迢迢来投奔她的。”只是听下人的禀报,结合当天发生的事,怎么看也不想只是唐妈妈的亲戚,倒像是太夫人的亲戚。可是太夫人能有多少亲戚,都是明明白白看着这儿的小姐,这个小丫头又能算个什么份儿?
二太太就了然一笑:“我就说嘛,一个前朝的花瓶,打碎了就碎了,虽说太夫人不差那点银子,可也不见得一句斥责都没有的,原来是唐妈妈的人。”
过了一会儿青竹来传太夫人不舒服,不想走动,请大太太和二太太去屋里见就是了。
两位太太被迎进了太夫人寝房,里头暖暖和和的烧着炉子,太夫人的脸色看来的确不太好,自从她回来的第一天与众人一同吃了餐饭,往后都是呆在百善堂不见人。过了几天再看,那疲惫的摸样仿若比来时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二太太见了一阵心急,忙上去关问:“哪里不舒服,这渝州不是有个医术了得的女大夫吗?请她过来看看可好?别弄坏了自己的身子。”
太夫人勉强支了支嘴角,唉了一声气:“哪里有那么娇气,不过就是些老人病,人老了就容易犯困,没这么严重。”
嘴上虽说不严重,可脸色却是在那儿摆着的。二太太还是担心,旁边的唐妈妈就说:“二太太刚回来,也该好好梳洗一下,太夫人是回来的路上染了风寒,这两天央着倒也快好了,只等睡上两天,再过十天,三老爷一家回来的时候,指定就能活蹦乱跳了。”
太夫人也虚弱的点点头:“是了,我知道你们都孝心着。”说了两句话脸色又有些疲倦。
大太太和二太太见太夫人需要休息,就不好再留了,再关问两句就走了。当人一出了百善堂,就听屋子里太夫人中气十足的朝唐妈妈问道:“念汝呢?”
唐妈妈笑着忙回道:“在香染那儿呢,早上非说要帮着青竹去打扫,结果碎了个小瓶子,可给青竹吓得一头汗,这不急急的就跑到香染那儿去帮着将功赎罪呢。”
太夫人脸上露出一股心疼:“将什么功,赎什么罪,叫她过来,这大好的丫头,做多了粗事回头伤了手可怎么嫁人……”
提到嫁人,唐妈妈愣了一下,太夫人也像意识到说到不该说的话,也顿住了……
过了半晌,才听她幽幽的叹气:“若不是惦记她一个女儿家,不嫁人可是受人耻笑的事,我倒宁愿她一辈子留在我身边,也免得……”说着不禁触景生情,眼神也黯了下来。
唐妈妈忙俯下身为她顺顺气,嘴上劝着:“好了好了,别伤心了,回头念汝看到,倒还也惹她也一阵闷。”
太夫人这才清了清眸子,仰上头露出一丝苦笑:“也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错也都造成了,我是想弥补都弥补不了,唯一就是对念汝好些,我心里也才能舒服些。”
唐妈妈知道这问题不能再讨论了,再说也是惹太夫人一头伤心,就转移话题:“念汝的事也还不急,那容家的小女儿您真打算让她进门?大太太大概也知道了她是谁,往后带进府里,别怕出什么乱子。”
太夫人脸上又恢复了刚硬淡然的冷冰摸样,哼了一口气,说道:“自己做了的事就该自己承担,现在是肃儿自个儿看上了容家丫头,也怪冯月秀上辈子积好香,她当年一句话害得人家一家人家破人亡,这会儿人家来报仇,也是理所应当的事,莫非做都做出来了,还怕有报应吗?”
唐妈妈叹了一口气:“好歹她也是您的大媳妇,若是冯大人知道了,恐怕会说您不慈。”
太夫人的脸色立刻拉了下来;“我还不慈了?自己生不出儿子,还断得人家的儿子惨死,她就仁慈了?”
“唉,您还惦记着二哥儿的事呢?这些年您对三姨娘极好,就是为了弥补二哥儿对她造成的伤害,也该够了,前两天传来的消息,四姨娘的汤药里被人下了堕胎药,估摸着恐怕就是三姨娘房里做的事。”唐妈妈这人还是公私分明的,虽然不喜欢大太太,但三姨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的确是事实。
太夫人听到这里,就冷笑了一下:“这也是报应,当年若冯月秀让二哥儿好好长大,这会儿也轮不到三房的人对四姨娘动手,这亲子的怨恨,是个女人都不能忘记。只是那冯月秀安排的铜墙铁壁不是也挺管用的吗?也是没让三房得手不是。”
说到这,唐妈妈脸色就变了变:“您还别不信,这过了大厨房,过了小厨房,过了专业采买手的东西,倒是谁都没发现问题,眼看着汤药都快进肚了,您猜怎么着,救下来的竟然是五娘。”
“五娘?”太夫人眉梢一抬,想到那个清雅如淡,不愠不怒,好像永远像一汪清水一般不动声色的小丫头,轻轻呢南:“我倒是真没想到。”
唐妈妈就笑了起来:“这个五娘倒是比当年的五姨娘精灵。”
太夫人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思绪慢慢飘远……
虽说过年过节的,可是这两天府里却出奇的宁静,太夫人常日呆在百善堂里也不出来,大太太与二太太算是最热闹的,时不时的一起伴着出府上上香,或是一同接见上门拜节的各路官绅家眷,也算是较为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