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样的精彩
三年后
风轻轻的吹散了天上的云，撒下光芒万丈，焦急的烘烤着大地，人们这才警觉夏天已经到来。脱下严实的外套，穿上最清爽的短衣，用肌肤领略着风的轻柔，阳光的灿烂，亲近大自然原来可以这么简单。
蓝天下一片草地绿得如流水一般，一直绵延到花田那边，花儿朵朵开放，争香斗艳不亚于春天。旁边小道上，一辆汽车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还排出臭臭的尾气，大煞风景！车尾处，两个人影忙碌着。
依旧是那件绿色的长裙，最简单的样式却能让她穿出不一样的精彩，只是她的笑容少了些，板着一张脸，或许是因为忙忘记了笑。飘逸的长发名副其实的变成了短发，还是最土的那种，徐丽丽每每看到心就一阵发酸。
“换个发型，换个心情，以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梦，我要彻底忘记！”
楚荀伊的话时常在耳畔响起，她当时怎么都没想到反驳的话呢？虽然话是这么说可也不用自己剪呀，还剪得那么丑。可怜的荀伊，我可怜的荀伊，都没有悦己者，还要漂亮做什么，你是这样想的吧。
“发什么呆？”
一个拳头结结实实的打在徐丽丽肩上，带着毫不客气的气势，她这才回过神，目光聚集在楚荀伊的脸上——荀伊，我可怜的荀伊，不仅变丑了，连脾气也变爆燥了。
“快搬吧，我还赶着送货呢。”
楚荀伊这么一提，徐丽丽才恍然大悟，不禁加快了动作。自从三年前发生了砸花场的事件后，她们丽楚花场就再没有修过玻璃花房，更没有种过兰花。为此这块花田成了她们唯一的经济来源。没有镇“场”之宝，这样的花场还能存活真是一个奇迹，可她们也付出了比以前更多的汗水。说来还真该好好谢谢我爱你餐厅的老板，因为这些不入流的花大部分都是被他买去的。
“你偷懒也得看时间吧，如果对方怪我们延迟送货，取消订单怎么办？”
徐丽丽努努嘴，有些不悦。她这叫偷懒吗，她这叫心疼，心疼她的荀伊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会天真的笑的荀伊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今天也会去云龙街2号吗？”
“对！”轻声应道，都没有看徐丽丽一眼，劳碌得似乎都不愿和她讲话。
“那个老太太很奇怪，每个礼拜都让你去帮她照顾她那些宝贝兰花，可从来都不付给你工钱。”
“是我自己没收的。”
是吗？徐丽丽努努嘴，不以为然，像她那样的孤寡老人会有钱支付工钱吗，就算有也全用在花上面了。认识这个老太太有多久了呢，细细的回想一下有三年了，楚荀伊居然为她白做工整整三年！
记得第一次见她是三年前那些该死的歌迷跑来砸花场的那天，平日里结实的铁门不堪一击，被蜂拥而至的人群踢到变形，然后是花盆摔破的声音，玻璃砸碎的声音，悲悯的哭喊与求助……
他们像强盗一样毁掉了整个花场，还包括楚荀伊心心念念的兰花，鲜血夹着泪水滴落在地，滴落在被人们踩踏得变了形的兰花上——她没有灵丹妙药能让它们重生。这时，那名老太太出现了，带着和霭的笑容像神一样出现在楚荀伊面前。
“孩子，花和人一样都有生老病死，该去的就让它去吧。”
她说了很多安慰楚荀伊的话，唯独这句徐丽丽记得最清楚，因为每每想到“生老病死”她都想笑，居然把花看作是人，一个比荀伊更爱花，更痴心于花的人。她带走了所有被毁掉的兰花，说是要让它们重生，可三年过去了，没有丝毫响应，恐怕早被她扔掉了。
“好了，我先走了，不用等我回来吃晚饭。”说罢，楚荀伊跳上驾驶室扬长而去，留下仍在原地发呆的徐丽丽。
出了丽楚花场向右走，然后左转，路过机场便是云龙街。一辆满载鲜花的车从机场前面的广场驶过，虽然短暂，但仍留下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许堂毅鼻子动了动，闭上眼贪恋的吸收着，如此清新自然的香味好像久违了的恋人，又似储藏已久的佳酿，反正能在繁华的城市中嗅到，是一件很美妙的事。
“你在做什么？”荀伊摇着轮椅缓缓的走出来，上一秒还是不悦的神情，下一秒就变成笑容灿烂。
“等你。”许堂毅回过头，推起荀伊朝停车场那边走去，似乎没有什么话要跟荀伊说
“堂毅，为什么突然要回国，周游世界不好吗？”安静了几分钟后，荀伊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一个约定要遵守，所以……”
“是和影艺公司吗？”荀伊抢声道，自顾自的为他加上一个回国的理由。
许堂毅抿抿嘴，没有回答。
“其实回来也好，我已经三年没有见到小伊了，而且再过几天是她的生日，我们可以在花场住下吗？”
好！心里的答案是这样，可嘴上却是这么说的，“不行。”
“为什么？”荀伊眨巴眨巴眼，甚是不解。楚荀伊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住她那里是理所当然的事，更何况许堂毅应该比她更愿意吧。
“有一位很重要的人要介绍给你认识。”
“谁呀？”
“花太太。”
“花太太？”荀伊思索着，在记忆中好像并没有听许堂毅提过有这么一位人物在，“去那儿之前可以先去花场吗，我回来了也该通知小伊一声。”
“好！”
“那好，我们朝丽楚花场全速前进！”荀伊开心的笑起来，脸上又露出孩童般的纯真，只是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许堂毅是一脸的凝重。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她必竟是荀伊的妹妹，他们迟早都会见面的。深吸一口气，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繁华的街道，高耸的大厦，个个气派磅礴，除了现代感十足，还有一种冷漠，隔绝一切的冷漠。它耸立在这儿，只为日新月异，只为人类文明的前进，却不会为此付出任何感情或是行动。绿色的反光墙面在太阳的照射下，璨灿得如同水晶，一座古老的小院独善其身，在繁华的土地上得到一片安宁。
推开小小的朱红色的铁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别致的小院。不受拘束尽情生长的野花野草，石桌子石凳子，攀延而上的牵牛花，高大的皂夹树。树下，一条石头垒成的小径直达对面的客厅，树左侧则是一座玻璃花房。娇艳的兰花娥娜的开着，有白的，有红的，有紫的，其中不乏珍稀品种。一位满头银发，瘦骨嶙峋的老人正在细心的呵护着它们，脸上带着慈祥而又依恋的笑，和煦得犹如春风。虽然美丽不复当年，但她的清高与傲视不输给任何人，清澈的双眸如少女一般灵动。
“花太太！”轻声呼唤以后，楚荀伊推门而入，来到玻璃花房前。
老人回头，给了楚荀伊一个笑，灿烂得如同阳光，真实、真切、真诚。
“荀伊，你来了。”
“花太太，你真的特别喜欢兰花呀。”她是除她以外，第一个见到会对着花儿笑的人，心中过分的喜欢，只要见到花儿就会不自觉的展开笑颜。
闻言，老人甜甜的笑起来，犹如见到心上人的纯情少女，“对，是叫情有独钟吧，我先生也特别喜欢，记得他送给我的第一支花就是兰花。”
“所以您这里都可以和我们的花场相比了。”
老人开心的笑起来，能有如此规模的花房，她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楚荀伊，是她赠予的兰花，也是她的细心呵护，“我应该好好谢谢你，谢谢你这么照顾它们，你是我遇到的除我先生以外最喜欢兰花的人。”
“是吗。”受到这样的美誉，楚荀伊的胸口一阵发酸。她真有那么喜欢兰花吗？如果是，她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它们被别人疯狂踩踏，蹂躏得花不成花，叶不成叶。
似乎看出楚荀伊的心思，老人缓缓站起身，走出花房，楚荀伊赶紧上前搀扶住她。这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对老人贴心，彷佛自己的母亲，让旁人都误以为她们是母女。
“要是你是我女儿该多好，一起在花园散步，一起晒太阳，一起看兰花，一起思念他。”
楚荀伊轻轻一笑，她也很愿意，难得找到一位如此慈祥的母亲，“儿子也可以呀，你还可以同媳妇，同孙子一起。”
“唉，要是他能待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既然您需要人陪，留下我也不错。”
老人微微一笑，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温柔，“有得必有失，没有儿子在身边，却有你在。那些兰花虽然经历了一场残酷的考验，但它同时得到了比之前更多的关心与爱，看，”老人回过头，一脸心喜的看着自己的花房，“它们依然开得那么艳丽，彷佛都不曾经历过。”
楚荀伊会心一笑，也落目光在那些兰花身上。老人曾经允诺会让它们起死回生，她办到了，那些花儿比之前更加的漂亮，如果人心亦能如此该有多好：伤痛来得快，忘记得也快，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挂牵，那么多的不舍。
当晚霞出现在西边的天空时，楚荀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丽楚花场。其实她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但凡事都亲力亲为，连搬花都自己去，似乎累到骨头散架才是最幸福的事。一出现在客厅，徐丽丽就鬼头鬼脑的跟在她身后，抿着嘴好像楚荀伊看不见她似的。
没有多问，她也没有力气多问，径直走向楼梯口。
“荀伊，你知道吗，FOX回来了？”徐丽丽突然开口道，在楚荀伊上楼之前一股脑的全说出来了。
心一颤，牵动了身体所有的痛觉，那早已消失的痛又死灰复燃。僵硬的抓住扶手，背脊直直的，还保持着上楼的动作。
徐丽丽畏畏缩缩的走过来，警惕的瞟着楚荀伊，小心翼翼地继续道：“他有来找你，但是你没在，说是会给你打电话。”
“是吗？”楚荀伊若无其事的应了一声，好像并没明白徐丽丽这话的意思，然后自顾自的走上楼去。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虽然默默期盼了三年，当梦想成真时还是这么手足无措。该跟他说些什么呢，该用怎样的心情面对他呢，是该说我很想你，还是说要好好照顾我姐姐？楚荀伊摇摇头，不知道，不知道，以为干涸的泪又掉了下来，一点一点的沦陷，心的相同位置也痛了起来。
倚着床边，楚荀伊揪住自己的心紧紧的蜷缩在一起，似乎只要那样痛的感觉才会减轻。为什么要回来，故事拥有这样的结局不是很好吗——可怜的灰姑娘终于和她心爱的人相亲相爱到老，这样的幸福不好吗，为什么要回来，难道是这样的幸福需要人家的见证吗？
——留着血的心的见证。
“timeless，这不是离别，若爱不能倒回就成永远……”
随着手机铃声的响起，楚荀伊一惊，吓得差点叫出声来。是一个陌生的来电，是他吗，是他吗？心怦怦作响，大脑一片空白，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她，是他，是他！
颤抖着手，忐忑不安的接通电话，果然听到熟悉的久违了的声音。
“荀伊，是我，许堂毅。”电话那边很安静，彷佛从另一个世纪打来，也正是这一份静，隐藏掉了他所有的感情，听不出有什么异样。
“嗯，你回来了。”清了清嗓，以一种无比平静的声音回答道，可是又有谁能够看到她发抖的双手，还有那些止也止不住的眼泪。
“我回来了，荀——你姐姐说很想你，我们见一面吧。”
那你，想我吗？强颜扯出一个笑，但它掩盖不了哀伤的漫延，你回来干什么，见一面又能怎样，最终还不是要分开？
“怎么办呢，我最近很忙，恐怕没时间。”
电话两边的人陷入久久的沉默中，彷佛隔了一个世纪的时间，许堂毅又继续道：“你过得好吗？”
不好。楚荀伊抿抿嘴，赶紧捂住自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同别的女人离去，你说能过得好吗？连哀求，连挣扎都不能，你说能过得好吗？不好不好，傻瓜也知道不好！她不敢再出声，她怕一开口，奔腾而出的眼泪会拆穿她所有的秘密。
“无论如何你生日的那天我们见一面吧，我……”许堂毅话还没有讲完，电话那边就传来急切的挂断声，然后是“嘟嘟嘟”直响。
没有开灯的房间漆黑一片，月光透过窗户撒下一截朦胧的华光，许堂毅蜷缩在墙角泣不成声，因为楚荀伊的冷漠，因为他的话还没有讲完。
“我有一句很重要的话想跟你说，还记得我们之间的那个约定吗？我是因为你才回来的。”无人应，看来是早就不记得了，或者是根本没有记得的必要。许堂毅哽咽的声音飘散在空中，深色幕布上的繁星眨了眨眼，它明白，它知道。
“荀伊，我过得一点都不好，因为我很想你。”
苦涩的扯出一抹笑，这句话她或许永远都不会听到，只是另一个荀伊听到了，她正站在门口用仇恨的眼神怒瞪着许堂毅，犀利的目光犹如鹰眼，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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